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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太妃看已是中年的襄陽王一眼,道,“太晚了。”襄陽王襲爵,非一日兩日,謝太妃相信,許多事,襄陽王心知肚明。但,那又如何?人心總會變大。初時襲爵,以為是恩典;時間久了,便視為天意。身為宗室王爵,在自己封地,有自己的屬官,自然可以做些令自己心情愉悅的事。至於,那些事是不是會影響到別人的心情,要緊嗎?
不,你並不是我要緊的人,有什麼要緊的呢?
既已撕破臉,只待勝負就是,何必多說?
謝太妃惋惜的望著襄陽王,襄陽王卻被謝太妃的目光看的惱火,終於忍耐不住,冷聲道,“太妃覺著,您已經穩操勝券了麼?”
“我這一生,從未敗過。”謝太妃平述事實,已令襄陽王難堪至極。
襄陽王不禁口出惡言,“我相信,太妃娘娘平安富貴至此,自然手段高明。”
謝太妃感嘆,“你比先王強的多。”當年,先襄陽王是恨不能拉她一同入地獄,今襄陽王不過出口諷刺。這對於謝太妃,實在不算什麼。
襄陽王拂袖而去。
身畔嬤嬤戰戰兢兢的自隔間出來,謝太妃拍一拍嬤嬤的手,溫聲道,“阿桔,不必怕。”
桔嬤嬤眼睛微紅,低聲道,“奴婢伺候太妃幾十年,如今這把年紀,什麼都不怕。只是……奴婢心疼太妃……”襄陽王以為這王府真的是他的嗎?當初,若沒太妃點頭,他焉能襲得王爵?太妃,只是性子淡了一些,你就當她好欺,簡直欺人太甚!就是這所王府,若太妃百年後,你襄陽王願意把什麼阿貓阿狗的接進來都無妨!太妃好端端的活著,就把自己的生身父母接來供奉,真這樣孝順,何必過繼!
謝太妃似能明白桔嬤嬤的不滿,微微一笑,她這一生,從未敗過。
哪怕少女時放棄了心儀的男人,轉而嫁入襄陽王府,亦不過是她的一種選擇而已。而後多年,兄長襲國公爵,夫妻即使相敬如冰,襄陽王也不敢不尊重於她,至於最後襄陽王府全軍覆沒……她依舊能從那個泥潭中乾乾淨淨的擇出自己,富貴雙全的活著。
她這一生,的確從未敗過。
話說楚妙言千里風塵的往帝都去,早慮到襄陽王會發現她行動的可能。楚妙言亦是個有心人,她花大價錢僱傭鏢局,令鏢局十萬火急、日夜兼程往林國公府與謝國公府送了求救的信件。結果,那日及時救下她的,只有林家人。
楚妙言前來帝都求救之事,還是林翊告知謝國公的。當時,謝國公一心要為妹妹出頭討公道,故未來得及具體相問。但,謝國公何許精明人,怎能瞧不出其間的不對?
當年楚妙言有心於林翊,謝國公一清二楚,更兼楚妙言實際是他的表侄女,謝國公也是另眼相待的。當年,謝國公亦有意搓合楚妙言與林家的親事。雖然婚事未成,謝國公卻是清楚,楚妙言並非那等心裡只有男人的花痴女,不然,估計楚妙言也到不了帝都城,還能求救於林府,安安穩穩的保全自己的性命。
但,正常考慮。就血緣感情來說,謝國公府與楚妙言更親近,何況事關謝太妃,謝國公府正管。結果,竟然是林翊將楚妙言來帝都之事告知謝國公!
謝國公怎能不起疑慮,結果,一調查,竟是門房狗膽包天,看是鏢局送上的信,竟然沒將信往裡遞,押了下來。
謝國公大怒,將門房裡的奴才盡數發賣,更是遷怒到管理外務的三子身上,很是一番臭扁,趁機將整個公府梳理了一番。
故而,謝國公府實在是換了新氣象,尤其是門房。
今日,蕭遠峰被林家奴才忽悠到了謝國公府,甫一遞帖子,門房不敢耽擱,立刻往裡面問去。謝國公並不在家,不過,門房給了蕭遠峰一個準信兒,令他傍晚再來。蕭遠峰既得了準話,哪裡肯再回去,直接就在謝公府的門房裡等著。
如今,這批奴才都是新換的,狗眼再不敢低看人,對蕭遠峰還有幾分客氣。蕭遠峰暗嘆,同樣是國公府,從下人既可看出,謝家的格調明顯就是比林家高出一大截啊。
蕭遠峰甚至覺著,謝家沒將他趕出去,反是門房客氣相待,看來,謝公爺的怒火或許並不嚴重。而當天,謝國公的確是見了蕭遠峰,甚至,謝國公的態度,比蕭遠峰所想像的,要柔和許多。當日,回了別館,蕭遠峰甚至有信心,假以時日,他便能說服謝國公與襄陽王解除誤會。只要謝國公撤訴,襄陽王府當無憂矣。
蕭遠峰會做這種美夢,只能說他太不了解謝國公了。
第二日,謝國公便在朝中直接將襄陽王著屬官來帝都討情面的事原封不動的回稟昭德帝,“襄陽王之屬官,囂張跋扈,便是老臣亦不放在眼中。”甚至謝國公還添油加醋的說了一句,“太妃娘娘不知於襄陽受了多少苦楚,那屬官竟然對老臣道,“‘生母之恩,嫡母之貴,王爺不過郊陛下而行。’。”
只這一句話,便將昭德帝氣個仰倒,怒斥,“這些個目無人倫的東西!”還敢攀扯到他的身上來!
唐贏立刻道,“未料襄陽王昏饋至此,竟說出這種無法無天的話來。陛下當年,依祖宗家法,尊嫡母、生母同為太后。然,於兩宮太后,依舊是慈恩宮為尊、壽寧宮次之。更不必說太后娘娘與陛下母子情深,得享天倫,朝臣共知,天下共知!”
一時間,朝廷變成了讚美昭德帝孝心孝行的表彰大會。
便是林翊亦道,“陛下不必聽這些無禮之言,當初,靖兒甫下生,便失怙失持,都是陛下憐惜,太后恩典,將他撫育宮中,臣感激涕凌,無以言表。只是臣嘴笨舌拙,不知要如何說出這心中感激之情。”說著,果然是一臉感激慚愧之色。
昭德帝的自尊心得到了極大的撫慰與滿足,嘆道,“朕自幼得母后撫育,情分自不必提。可惜太妃深明大義之人,朕當年賜下王爵,是想著令太妃老有所養,不想太妃深受委屈,朕這心裡,很是不好受。”接了楚妙言的御狀,昭德帝雖偏心謝太妃,其實也並不覺著什麼。如今狗日的襄陽王府竟然攀扯到他的頭上,簡直狗膽包天。不過,昭德帝依舊道,“刑部拿了襄陽王府的屬官,細細審問。”總不能只信謝國公一家之言。
謝國公垂眸,只要陛下肯審,就不用怕。
這個時候,不怕刑部不給他謝國公府的面子。
第25章 謹言慎行何必開口,心毒手辣順勢下套
謹言慎行何必開口,心毒手辣順勢下套
蕭遠峰稀里糊塗的進了大獄。
襄陽王既派了他前來帝都托人求情,蕭遠峰自然是襄陽王心腹中的心腹。即便進了刑部大牢,心腹依舊是心腹。甚至,蕭遠峰並不是沒有以死相報的意願。
只是,刑部何許地方,有的是法子撬開蕭遠峰的嘴。甚至,要的不是蕭遠峰的實話實說,而是,刑部要蕭遠峰說啥,他才能說啥。刑部要蕭遠峰認啥,他方能認啥。
這,就是謝國公府的臉面與手段。
這,就是謝太妃必勝信念的原由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