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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牛子正在慢調斯理的脫衣裳,說,“哪裡錯啦?”
“你聞聞,一股子你的臭腳味兒,肯定是蓋腳的那頭兒!”
“沒見我脫衣裳呢,你就換過來唄。”
司徒四叨咕,“明天再從賈源那裡弄些香粉來撲被子上,跟你一塊蓋被子,越蓋越臭。”
小牛子不服,“好像你多香似的。”
“起碼比你香。”
“娘娘腔才總是弄香粉兒呢。”打散頭髮,小牛子剛躺下來,腰上就被司徒四掐了一下子。那是他的死穴,一碰便癢的很。小牛子咯咯笑著,去抓司徒四的雙手,“小四,別鬧了。想想明天街上吃什麼好吃的吧?”
“反正我吃什麼,你給我買什麼唄。”司徒四腳下踢他,“去吹燈啦,雖說現在家裡寬裕一些了,也不要浪費啊。”
“你真煩,不早說。”
小牛子只得探出身子去吹滅蠟燭。
秋日天涼,夜間猶是如此,兩個小傢伙挨的緊緊的,司徒四非常不滿,說小牛子,“睡覺還要穿衣裳,真是窮講究。”說的是小牛子的裡衣。
小牛子道,“以為都跟你似的,天天光屁股睡,晚上撒尿冷不冷?”
司徒四得意,“我夜裡都不撒尿,一覺到天亮。”
這傻蛋,難道一夜不撒尿是很值得驕傲的事麼?小牛子只得敷衍道,“我要撒,當然得多穿一點啦。”
“小牛子,你天天吃肉,怎麼還這麼瘦啊。”又去摸小牛子的肋條骨,一根根的,清晰畢現。
“這誰知道。”小牛子也去摸司徒四的肚子,問他,“你吃飽了沒?”這幾天,司徒四總是半夜裡喊餓,所以他們睡覺前都會去廚房找吃的呢。
司徒四說,“不餓了。”
倆人說著說著話,便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第二日,吃過早飯,去賭場裡轉了一圈兒,跟司徒三說一聲,倆人就手拉手的逛街去了。
本來,干他們這行,出來買東西吃飯還要毛個錢啊!
結果,不知道司徒三跟張彪兩個如何商量的,收保護費是收保護費,卻是嚴令手下兄弟不給錢占街面兒店鋪的便宜。曾經有人犯了這條規矩,張彪直接把那小子的兩隻手砍了,自此,無人敢不服!
於是,司徒四小牛子逛街,也得自己帶錢,才好去買東西。
先是一人一根糖葫蘆叼在嘴裡,吃過糖葫蘆,小牛子又買了兩個燒餅,吃過燒餅,又買了煎餅,待吃過煎餅,就逛到羊肉館子,要了兩碗香噴噴的羊肉麵吃,吃過羊肉麵,已是晌午,司徒四摸著溜圓的肚皮,心滿意足,笑嘻嘻地,“小牛子,咱們回去吧。出來時我哥就說了,叫咱們下晌午早些回去呢。”
小牛子伸手給司徒去捏去粘在嘴角的蔥花,說,“我還想去個地方呢。”
“哪兒啊!咱們可得快點兒,要是回去晚了,我哥一生氣,又得挨他踹。”這麼說著,司徒四吃人家嘴軟,還是跟著小牛子去了。
書鋪!
司徒四以往跟著村兒里秀才念過小半年的書,雖然依舊不大識字,不過,里外碼的都是書,還有來來往往的讀書人。根本不必識字,司徒四也知曉這是賣書的地方——書鋪。
“小牛子,你沒病吧?”司徒四去摸小牛子的額頭,以為他發燒呢。沒事兒來書鋪幹啥,保護費人家早交了啊。
小牛子打掉司徒四的手,白眼瞪他,“我就不能買本書看啊。”
“你識字麼?買書?”
小牛子不理司徒四,直接拽著司徒四的手進去了。書鋪的夥計都認得他們,笑著上來寒暄,“喲,四爺、牛爺,今天這是來……”
司徒四一指小牛子,“你們牛爺來買書啦。”
夥計立刻請教,“牛爺要買什麼書啊?”
離開書鋪時,小牛子懷裡揣著書冊,司徒四則是揣了滿肚子氣,整一張臉都是黑的。小牛子說,“借你的銀子,我會還的。”
“原來今天請我吃好吃的,都是有目的的。”司徒四氣的不行,指著小牛子手裡的那本破書,“這麼幾張紙,就要二兩銀子,哼!真是有錢燒的!”
小牛子不緊不慢的跟在司徒四身後,說,“小四,我真會還你銀子啦,下個月發了月錢,我就還你。”
司徒四翻白眼,“你當然得還啦,還以為我白送你銀子使啊!記著,除了銀子,你還欠我一柄寶刀呢。”
“記得了記得了。”小牛子呵呵笑著。
“快點走啦,我哥肯定等及了。”司徒四拉著小牛子的手,忽而一笑,“以後,我就叫你牛秀才啦。”
“你就噁心我吧。”
司徒四咧嘴直樂,忽聽前面銅鑼之聲,街面之上人群紛紛避開。小牛子反握司徒四的手,將人拽到街邊避開,就見一行浩蕩排場開過。鹵簿、侍衛、八抬大轎,直走了一刻鐘方才走遠。
司徒四咋舌,說,“這是知府大人的排場麼?”
“不是。”小牛子皺著眉毛,道,“知府是正四品,坐不得八抬大轎。八抬大轎,起碼是正三品及以上官員才能坐呢。”
司徒四點了點頭,說,“那剛剛過去的官兒,肯定比知府官兒大了?”
小牛子說,“咱們快回去吧,太晚,三哥真要生氣了。”
“還不是都怪你。”抱怨幾句,兩人匆匆的跑回賭場,把金陵城來大官兒的事跟司徒三說了,司徒三道,“我知道,那是新來的欽差,說不定就是來調查那姓李的呢。”
司徒四自己對於念書沒有半點兒興趣,不過,對於小牛子忽然變成文化人之事,司徒四還是很驕傲很自豪地,立刻就跟他哥說了小牛子買書的事。為了表現自己的大方,司徒四說,“小牛子的銀子不夠,我還拿自己的月錢給他用呢。”
司徒三看小牛子一眼,並沒說什麼。
倒是司徒四是個存不住事兒的,到處跟人顯擺說,“我家小牛子可會念書啦。”
賈源微驚,說,“小牛子,你還識字啊?以前念過書嗎?你是不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啊。”不過,若小牛子真的出身不凡,怎麼會這樣安安穩穩的呆在他們這裡呢?都小半年了,也不見他逃跑或是反抗呢。
其實司徒三張彪知曉小牛子識字後,心裡就有些相疑,只是沒問出來罷了。好在賈源是個大嘴巴,直接替他們問了。
小牛子抿一抿嘴,方道,“我以前在家跟著嫡兄念過書,後來,大娘容不得我,就派人送了碗羹給我吃。我沒防備,吃了羹就不記得事了,等醒來後,就在拐子李的手裡了。”接著,又被拐子李賣給了乞丐集團——張彪這些人。
小牛子這樣的身世,諸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帝都城。
世上的孩子們,如司徒四、小牛子,自然各有各的苦楚悲涼。其實如林靖許念這等生就高門大戶的子弟,也並非天天泡蜜罐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