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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宮內宮外,向來是互為倚仗。
當年,林太后之所以能在榮太后過逝後權掌朝廷,與她的兄長林老公爺權勢赫赫有分不開的關係。
如今,好容易昭德帝長大,順利親政,甚至,林老公爺戰死沙場,林翊回老家守孝六載,再回帝都時,林家之勢,已是一落千丈。
此際,正是榮家的機會。
林二太爺與林太后感情一般,待林二太爺得到承恩公之爵,那麼,他便不可能如同林翊兄弟一般為林太后盡心盡力。再者,林家由一個不著調的林二太爺上位,林二太爺本是草包,那麼,由一個草包領導的林家,還有什麼可怕的嗎?
榮菘淮意欲抬舉林二太爺,便是打算架空林太后宮外娘家的勢力。
昭德帝忌諱林太后之事,榮菘淮門兒清。
何況,昭德帝捏住林家承恩公之爵,久不下賜,已可見帝王心意。
榮菘淮便是揣摩著昭德帝的心意,方與林二太爺聯手,竟欲奪爵林翊。何況,當年為昭德帝選立皇后之時,榮菘淮自認為女兒樣樣比謝皇后出色,但,正當掌權的林太后執意為昭德帝聘謝氏女為中宮皇后,他的女兒,只能屈居貴妃之位。
昔日,林太后掌權,榮家沒法子。
今天,但有機會,榮菘淮就得為自己閨女、自己外孫考慮。
偏偏,如意算盤被打破。
林家承恩公之位,最終還是落在了林翊頭上。
此時,榮菘淮已經把林翊得罪透了。何況,還有慈恩宮的林太后。
榮菘淮思量許多時日,想挽回與承恩公府的關係,想破腦袋,才想到了與林家聯姻的法子。
要說榮家人的腦袋與常人就是不同,婚姻向來是結兩姓之好,再沒有如榮家這樣一唱一和、自說自話的在林太后千秋節上強要結親的。
林太后何許人也,當年她權掌朝政時,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如今榮家仗昭德帝娘舅之親,與宮中寵妃聯手,便欲在林太后面前謀算林太后的母族!
結果……
非但榮家由上到下臉面全無,昭德帝還……直接立了皇太子。
榮家種種不可思議之行為,便是謝國公回家聽夫人一五一十的說過後,半晌方道,“真是……”可見真是與孝溫皇后是一家子了。謝國公實在難以相信,榮菘淮也是在朝中混當了幾十年的老傢伙,如今看來,榮菘淮不僅沒腦子,他竟還是個瞎子。便是老謀深算的謝國公於林太后面前,也不敢不恭敬。如今林太后不過是退居慈恩宮,榮家竟敢視曾掌政的皇太后為無物,這真是……自己找死。不過,既然昭德帝冊立東宮,那麼,榮家這次也是有驚無險了。
外孫子得立太子,謝國公夫人哪裡有空想榮家如何,她喜的眉飛色舞,笑道,“如今東宮之位定了,我這心,也能稍稍放下些了。”
謝國公正色道,“都是太后娘娘的恩典。”他助林翊奪得公爵之位,林太后轉手便令皇長子得立東宮,謝家的人情,林太后還了。便是老謀深算如謝國公,對於林太后這樣厲害的女人,亦是心服口服。
謝國公夫人道,“太后娘娘待皇后娘娘,實在沒的說,便是尋常人家,如太后娘娘這樣慈善的婆婆,都是罕見。”
謝國公摸著鬍鬚道,“太子也到了進學的年紀,我看,林家靖哥兒與太子年紀相仿,又是一家子親戚。靖哥兒又是在太后宮裡長大,若與太子做個伴讀也好。”
謝國公夫人面露難色,放低了聲音道,“要我說,靖哥兒什麼都好,前兒我還跟國公爺說呢,靖哥兒的年紀倒跟咱家小孫女相仿。只是一樣,先時都傳靖哥兒命硬些,我倒並不信這些。只是,太子身份何等貴重,樣樣小心尚且提心弔膽。對太子、對靖哥兒,咱們都是一片好心……”輕嘆一聲,謝國公夫人道,“我只擔心若有個好歹,國公爺倒是兩頭落埋怨,再有小人作祟,到底不美。”
謝國公惋惜一嘆,“你說的也有理。”
謝國公府大喜,林家兄弟的心情也不錯,榮家沒臉,他們總算出了口惡氣。
當然,這種小心思是不能付諸於口的,心裡明白就行了。何況,今日是林太后的千秋佳節,他們身為林太后嫡親的侄兒,本就該高興的。
林靖向來經不起勞累,在宮裡又吃不好,回家時小廚房已備好香軟的膳食。他素會做人,不忘令小廚房給兄嫂送一份,林翊道,“你就一道用了再回你院裡休息。”
想了想,林靖由丫頭服侍著換了常服,三人一併到暖廳里用餐,咬一口香香的蛋奶羹,林靖道,“要我說,千秋節也不必這偌大排場,滿桌子菜就沒能吃的,還不如給我來碗蛋奶羹呢。”
林翊不喜男兒嬌慣,道,“餓你三天,樹皮草根你都能去啃兩口,還挑飯食!”
林靖咧嘴一笑,“不用餓我三天,大哥哥有令,一會兒我出門就往樹上啃兩口去,嘗嘗樹皮何等滋味兒。”
林翊含笑訓林靖,“少貧嘴,正經吃飯。”
同人不同命,似林靖,自打落地便是千嬌萬寵、山珍海味、丫環婆子這般精精細細的養著,就這麼著,還時不時這兒病那痛的不舒坦。不要說宮中御膳,便是金蓴玉粒,他也沒覺著如何稀罕。
遠在金陵郊外一個小山坳里,八歲司徒四盯著哥哥手中串松樹枝上擱火上烤的家雀,一串串的滴口水。聞著家雀香,司徒四吸溜著口水,不停的問,“哥,熟了不?”
司徒三一張方臉,因瘦,一雙眼睛顯的格外明亮有神。聞了肉香,司徒三口中唾液亦是急劇分泌,不過,他年紀稍大些,知道要些臉面,不似弟弟一般口水都滾滿地了。烤了一時,司徒三遞了一隻烤的黑乎乎看不出模樣的焦糊的麻雀,給司徒四,道,“你嘗嘗,要不熟,就再烤烤。”
司徒四急不可耐的接過,一口咬上去,嗷的一聲,燙個半死。他倒是皮實,憨笑兩聲,幾口便將一隻小麻雀吞下肚。兄弟兩個總共逮了五六隻麻雀,不過稍稍解饞罷了。就這麼著,司徒四也挺滿足,眼瞅著夕陽落下,司徒三帶著弟弟往回走。
今日有肉星入肚,司徒四在路上猶不斷回憶家雀的美味,竟異想天開的問,“哥,上回村東頭兒山大伯家娶媳婦,咱們去聽戲,戲上還有皇帝老爺。哥,你說,皇帝老爺在宮裡都吃什麼?能頓頓吃烤家雀不?”
司徒三撓撓頭,便是戲他也沒聽過幾齣,哪裡會知道宮內皇帝吃什么喝什麼!不過,為了在弟弟面前顯示哥哥的淵博,司徒三挺一挺瘦削的脊背,道,“肯定能的!皇帝老爺在宮裡,有專門的廚子給他烤家雀吃,吃多少烤多少。不單能吃烤的,還能用油炸了吃呢!”
哪怕沒吃過油炸家雀的味道,司徒四想一想過年時娘親炸油果子時的香氣,口水嘩一下又流了出來。司徒四道,“哥,等過年時,娘再炸油果子,咱們逮了家雀,叫娘一併炸了,咱們也嘗嘗了炸的家雀香,好不?”
司徒三拉著弟弟黑乎乎熱乎乎的小手,應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