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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笑話!若不能畢此功於一役,將來會有多少百姓、官員、將士因倭匪而失去性命!我告訴你,遠非今日可計!”林靖正色望向穆容,沉聲道,“以後,所有因此戰而來的太平歲月,都會感謝你。”
穆容沉默半晌,良久方長長的嘆了口氣。
自穆家告辭後,二人回了將軍府,徒小三道,“你說話太硬了,我看,穆姑娘得傷感一段時間了。”
林靖嘆道,“聽說,當初鄭總督要分兵救蘇揚之地,阿容姐也是極力反對的。”
徒小三笑,“人都是這樣,看到死這麼多人,穆姑娘又是姑娘家,她會想,如果我們早一些過來,是不是,這些人就不會死,就能活下來。”
“阿容姐這運道,不知是好還是不好了。倘是她自一場場小戰事慢慢起來,估計不會有此困惑。偏生突然遇到這般苦戰,也難怪如此了。”林靖問,“三哥你初掌戰事時也會如此嗎?”
徒小三想了想,“會希望少死些人吧。”
林靖只是隨口一問,並未放在心上。徒小三卻是心道,以前打仗,他也沒遇到過這種情形啊,說句實在話,當初他也挺想趕緊著帶兵來救金陵城,就是章總督,也時時擔心,萬一金陵城撐不住可如何是好?要說鋼澆鐵鑄心腸,非林靖莫屬,林靖是最撐得住的一個。哪怕以子兌子,林靖半點不為所動,故而,待到倭匪第二次增援後,又過七日,林靖方讓他們前去馳援金陵城。
徒小三當真覺著,抗倭,包括以往在關外剿匪,爭地盤,還是先前下江南平叛,他便是再戰功赫赫,在這種重大戰事的時機的掌控上,他的決斷仍是不及林靖的。
戰後諸事不過是時間上的問題,慢慢安排不遲。倒是戰後事宜還未安排妥當,戰功單子還沒整理出來呢,鄭總督先是給朝廷送去了一大參,參直隸總督袖手金陵被困,全無大臣之體,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直隸總督是倭匪的細作呢?不然,你怎麼能在金陵城危難之事做壁上觀呢?
不得不說,鄭總督這一本,直接在結束了倭匪之患之後,點燃了南北之爭的戰火!
待林靖知曉此事時,已是直隸總督直接彈劾浙閩章總督無御令擅自發兵的時候了。林靖原還以為直隸總督吃錯藥呢,一打聽,原來是鄭總督吃錯了藥,林靖真是給鄭總督氣的,這人是不是腦子有病啊!還是說,到底有沒有腦子啊!
第262章 悲歌之六
林靖著實想把鄭總督的腦袋擰下來的研究一二,看此人的腦袋裡是不是一腦袋的豆腐渣啊!
徒小三還勸林靖,“也不值當為這個生氣。”
林靖嘖嘖兩聲,“反正我不等朝廷的官兒做,自然不值當為這個生氣。我就是見不了蠢才,見著就堵心。”
徒小三心說,那你就多看看我吧。當然,林靖心情正不好,徒小三也不會這會兒臭貧,徒小三本也未將朝廷恩賞放在心上的人,徒小三道,“大不了不升官罷了。”
林靖搖頭,“你我不在乎,可手下將士不能不在乎。不過,這事對咱們並非壞事,我只是為章總督可惜罷了。”
徒小三道,“章總督出兵之事,我自當上折為章總督辯白一二。”
“你這摺子,上了不若不上,可又不能不上。”林靖惋惜道,“章總督的運道,委實不大好,偏生又遇著陳柒寶這麼個小心眼兒。章總督想入閣之事,怕是難了。”
徒小三明白林靖話中所指,自來朝中官員升遷,如章總督這樣的從一品封疆大吏,再往上升,外任官已升到頂,只能是往朝中內閣六部升了。原本,章總督在江南有此大功,升任閣臣的機會很大,但,偏生在這議功的節骨眼兒上,鄭總督把直隸總督給參了,直隸總督號稱天下第一總督,掌河南、河北、山東三地軍政,便是章總督這種掌浙閩兩地的大員,拼實力,都不一定拼得過直隸總督。若是這事與章總督有關,也就罷了。偏生鄭總督那奏章,章總督是完全不知情。
章總督懵的,直接把何先生打發過來問原由。
待何先生問明白,何先生愣怔半日沒說出話來。良久,何先生磨一磨牙,譏諷道,“這要不知道的,還得以為鄭總督就這般報答我家大人的馳援之恩哪。”憑何先生的涵想都要冷笑了,可見何先生對此事之惱火。
林靖道,“眼下生氣已是無用,大將軍已寫好為總督大人辯白的摺子,只是,這摺子縱是遞上去,怕用處亦是不大。先生與大人要有所準備才好。”
何先生知道林靖說的是浙閩在朝廷的應對上,得有所準備。何先生氣道,“這要如何應對,原與浙閩無干,偏生鄭總督在這節骨眼上去參直隸總督,直隸總督焉有不藉機發難的。”
林靖敏銳的問,“可是還有什麼內情?”
何先生道,“兵部尚書今年七十有五,致仕摺子都上三道了。你想想,這個位子,誰不想要?”要何先生說,章總督於江南有大功,便是酬功,也當是章總督。可現下,好端端的,就因這多事的鄭總督,你是不是吃多了,還是叫直隸總督收買了,這不給添亂麼?何先生看向林靖,“鄭大人不會是跟人做的套兒吧?”
林靖道,“不瞞先生,這種想頭,我也有過,可是,眼下委實看不出。你覺著,他像是個能下套的人?何況,他一地總督,一樣是封疆大員,直隸總督有這麼大的面子,讓他給咱們下套?”
何先生長嘆,“罷了罷了,飛鳥已盡,良弓當藏。待回浙閩,還是請總督大人致仕吧。”
林靖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
何先生險沒叫林靖這話噎著,林靖扶一扶何先生手裡的雪色瓷盅,看向何先生,道,“此法,可行。”
何先生明白,林靖是想讓章總督藉此以退為進,試一試朝廷。只是,原本正是戰功卓著之時,偏生要行此以退為進之法,再想到如今局勢皆拜鄭總督所賜,何先生便是一肚子的火,何先生道,“要知鄭總督是這等樣人,哼!”後半句,何先生沒說完,林靖卻是明白,何先生想的是,倘知鄭總督是這種腦子有病的,當初真該先叫倭匪宰了這禍害,再發兵救金陵方是!
何先生過來,問明原由,除了又生一場氣,也沒別個法子。待回浙閩,與章總督一說,章總督亦是恨鄭總督鄭的牙根癢。章總督還把一封信給何先生,道,“瞧瞧,還打發人送信給我,叫我一起彈劾見死不救的直隸總督哪!”
何先生直接道,“大人不必與這等糊塗人生氣。”
說是不與糊塗人生氣,可偏生是這糊塗人,壞了章總督大事。
縱是有何先生提的以退為進的法子,在此時,卻也不是上好的法子。因為,此時此刻,兵部尚書將要病退的時候,給鄭總督這般一攪局,根本就沒有什麼上好法子了。
縱非上好法子,也要用上一用了。
章總督對於直隸總督的彈劾,未曾辯白,直接認罪,還要因罪請朝廷允他致仕回家。章總督的奏章寫的也很動人,章總督說,這幾年,日夜憂心倭患,身子大不如從前,今倭患已解,他身子不好,如今又有擅自出兵之事,一則有過當罰,二則他也想回老家將養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