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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三以為這事就到此為止,他琢磨著去跟著燕伯山上打獵去,若運道好弄些東西擱鎮上賣了,也值幾個錢。卻不知司徒大並未死心,反是叫老婆李氏幾番在司徒小花面前說起白財主納妾之事,說起白財主家的富貴,李氏直羨慕的兩眼放光。
先時,司徒小花死咬著不鬆口,後來,家裡當無可當,賣無可賣,眼瞅著都揭不開鍋。張氏病在床間,卻又不死,司徒三隨著燕伯幾番上山,不過獵些兔子野雞,到底也值不了幾個錢。一咬牙,司徒三提出把生父留下的幾畝水田賣了。司徒小花忽然找了鎮上牙婆崔婆子,自己賣了二十兩銀子,將銀錢交給司徒三道,“老大老二沒安好心,是想在我身上發財呢,我豈能如他們的願!地不能賣,賣了地,以後吃啥喝啥?你將銀子收好,給娘看病。不要給青叔,他太老實,早晚叫老大老二騙沒了。”
司徒三一時懵了。
家裡窮,他是知道的。
其實,家裡一直窮。
整個司徒村,就是個窮村。
就是村東頭兒的白財主,不過是家裡有三十畝上等水田,被人恭維著稱一聲“財主”罷了。
但,即便這樣的窮家,司徒三也從未想過要賣了姐姐得銀子。
司徒覺著,這銀子燙的他心口微微發疼。
司徒小花說的明白,“與其被賣,不如自己賣。一樣的要換銀子,與其給人做妾做姨娘做小老婆,倒不如去做奴才。”
司徒小花一身靛藍的粗麻衣衫,兩手空空與崔婆子走了,在司徒村這樣的窮村,哪怕白財主瞧中了司徒小花,也捨不得花二十兩銀子將人買家去的。何況,二十兩銀子?呸!崔婆子能摔白財主臉上去!
第14章 靖四叔調理騰大侄,司徒三造訪崔婆子
靖四叔調理騰大侄,司徒三造訪崔婆子
林騰年方七歲,與林靖同齡,論月份兒還是林騰大上兩個月。
不過,林靖輩份居長,林騰得乖乖的叫一聲四叔。
二老太太親自在越氏和林靖面前求的情面,送了長孫來公府念書,便是存了親近之意。來之前,二老太太早將長孫教導了一番,其實,因有二太爺這麼個反面教材在前,二老太太對兒孫的教育十分精心。她並不盼兒孫多少出類拔萃,只求老實本分,心性正直便可。
林騰身為長孫,二老太太敢把他送到公府來,自然也有些信心。
林騰果然十分恭謹聽話,並不因林靖年紀較他小、個子沒他高、便小瞧林靖。就是越氏,也在林翊面前贊過林騰幾回。
一日,林翊落衙早些,便留林騰在公府用飯再回。
林騰與林靖同歲,不過,瞧著倒像比林靖大個一二歲的模樣。身量便高了林靖大半頭,因林騰幼年便開始習武,胳膊腿的瞧著結實有勁兒,眉宇更比林靖多了三分勃勃英氣。
且林騰小小年紀,便知禮懂事,再一對比林騰那不著調的祖父,林翊更覺林騰難得,心下歡喜非常,也放心將林騰與林靖放於一處了。
尤其用飯時,林騰魚肉蛋飯,樣樣吃的香甜,再看林靖,吃啥都懶懶的兩筷子,沒個精氣神便也罷了,沒吃幾口,林靖便撂下筷子,飽了。
林翊簡直愁的慌。
其實,林騰也愁的慌。
祖母問起他功課,林騰悶悶地,“老太太,我不想去跟著四叔念書了。”
“啊?”二老太太微驚,倒也不急,拉過長孫細問,“怎麼了?可是你四叔不喜歡你?”
“不是。”林騰實話實說,“四叔待我很好,每天都讓小廚房做許多好吃的給我吃。我覺著,我不是念書的材料。四叔早學了好些功課,先生又從頭開始給我講。我背好半天,也記不得。”而且,被先生當笨蛋看的那種感覺,非常之不好受。即使林騰年紀小些,也能感覺得到先生似乎不大喜歡他。
二老太太耐心安慰長孫,道,“你四叔啟蒙比你早,你才進學,學的略慢一些也無妨的。咱家也不是要你去念狀元,只是,人活一世,也不能當睜眼瞎,總要念幾本書到肚子裡的,是不是?”
林騰心地純良,道,“先生說四叔以後肯定能考狀元的,我擔心我學的慢,會耽誤了四叔念書。”
二老太太笑,“怎麼會呢?你四叔平日裡功課又不忙,叫你們在一處,主要是做伴的意思。不然,你弟妹還小,那府里,你四叔也沒個伴兒,你們在一處,也熱鬧些不是?”
林騰想了想,覺著祖母說的有理,便點了點頭。
林靖多了個人陪伴,且經他冷眼旁觀,心下忖度,覺著林騰雖然有些笨,心性卻不錯,又是一家子。雖然這傻傢伙吃啥啥沒夠,念起書來便一臉苦大仇深,不過,了勝於無。林靖自戀的覺著,天底下,大約如林騰這樣笨蛋的居多,如他自己這般才貌雙全的,定是不多見的吧。
當然,以林靖高傲的自尊心,他是絕對不會承認他是多麼羨慕林騰隨著家中侍衛在習武場騎小馬練拳腳的。林靖哼哼兩聲,表示那都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才幹的營生。
林騰一篇論語,足背了五天還磕磕巴巴的背不大熟練,夏先生一張臉黑若鍋底。若非是在公府授課,夏先生幾乎想板子上身了。
夏先生黑著臉叫林騰接著背書,轉而和顏悅色的與林靖講起功課來。
林靖懶懶的聽著,但有不解的,直接與夏先生探討幾句,一問一答,教學相長,夏先生有林靖這個學生,教學簡直是一種享受。
人心總有偏向。
老師喜歡聰明的學生,千年前如此,千年後亦如此。
不過,夏先生還是非常盡責的。林靖進度神速,林騰笨的死不開竅,夏先生總會在林騰身上多下工夫,以期不負主家所給的豐厚束修。
林騰私下與林靖訴苦,“四叔,我是不是太笨了。”
林靖看林騰寫字寫的大汗淋淋,連紙上都滴了汗來,糊了大字。先吩咐一聲,“井裡不是湃著果子麼,取些來給騰哥兒吃。再擰條帕子來。”
林靖身子嬌弱,雖生於豪富之家,三伏天,卻是冰都不敢用一塊兒,頂多地上用井水多擦幾遍消暑,這便苦了身體倍兒棒的林騰。好在林騰懂事,從不叫苦,而且,他與林靖漸漸熟了,覺著熱便去了外頭的單袍,只短衣短褲的穿著。
一時,丫頭取了果子來。林騰擦過手臉,他知林靖不吃涼的,便也不讓林靖,自己守著瓜果吃起來,聽林靖與他分說,“你念書是不聰明,背個書能要你半條命,有那麼難麼?不過,我看你學拳腳便挺靈光的,一學就會,連誠叔都贊你呢。”
說到武功拳腳,林騰嘿嘿一笑,吐出兩粒西瓜子,道,“我也不知為啥,拳腳什麼的,我看一遍就記得住。就是記不住,誠叔跟我說一遍,我就明白了。可是,夏先生教的這些之乎者也,饒舌的很。我每次勉強記住,可一看夏先生那臉拉的老長,一害怕,便又忘了。”
林靖挑起眉梢淡淡,“你怕他做什麼?就是背不下書,也是他沒教好,與你有何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