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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敬老爺的本質不但是個刀子嘴豆腐心,還是個面冷心軟的。
被他一通數落賈政有點委屈又有點驕傲地看了一眼兒子,“不但我說了,老太太也讓他去睡,可他偏不聽,非要等你回來才好。”
接著又似嫌棄道:“還哭鼻子,那麼大的人了居然還哭。”
賈珠卻是不顧父親,焦急道:“伯父,我大伯可好?”
賈珠的確是個好孩子,也真真是因為惦記著自己能力通天的大伯才睡不下。他大伯那樣的仙人居然從天上栽了下來……這是不是……是不是……
終究是個孩子,越想越是害怕,他和賈赦最近接觸的時間越多,對賈赦這個大伯越是喜歡,一想到賈赦栽下來的樣子就害怕地想哭。
“你大伯好著呢,我瞧著他就是睡著了,別說摔壞了,那腦袋上連個包都沒有,你且去睡,等你睡醒了允許他就醒了呢。”
對榮府這邊的這個長孫,縱是賈敬也多了幾分耐心。
賈珠立刻高興起來,不待再說什麼就趕緊地被賈政命人帶去安置,接著賈政也是雙眼亮晶晶地看著賈敬道:“敬哥,兄長真的沒事?”
“自然不是騙他的,走,我們去告訴老太太一聲。”
賈政急忙和賈敬去見賈母。
那賈母昨兒個到現在才是又著急又上火,還對賈赦滿腹憂心,她又上了年歲,哪裡能鎮定自若?見了賈政和賈敬前後腳進來就急忙站起身道:“怎麼樣?老大怎麼樣?”
王氏因之前說錯了話不討賈母的喜歡如今並不在,她也不願一堆丫鬟圍著,萬一老大有個什麼不好讓旁人聽去了怎麼辦?所以身邊只剩下朱雀和朱䴉。
賈敬看了兩人一眼才道:“回老太太的話,赦兒毫髮無傷,只是用力過度,暫時要在宮裡休養幾天,你不必憂心。”
賈母立刻念起了無量天尊的尊號,一臉笑容道:“這就好,這就好!可嚇死了我這個老太婆。”
她此時其實剛過中年,比起來賈敬也大不了太多,這自稱倒是有些不像。
賈敬也不在意,只將賈赦當時的模樣說了一遍,再給這賈母吃一顆定心丸,接著道:“您也無需擔憂他,只是這宮裡怕是不日就有賞賜賞下,好叫老太太知曉,提前做個準備。”
“是是,老大立下了這樣大的功勞,二帝仁厚自會有賞賜的。”賈母點了點頭,不過面上並沒太過驚喜。
賈政瞧著他家老太太也是很不解,以往有賞賜他家老太太不是都歡歡喜喜的嗎?
賈敬也沒將張家的事告訴這嬸母,畢竟他這位嬸母當年多偏心二房,對張氏並不喜歡,反多有為難,這張氏的死因賈赦一直都覺得並非普通難產而亡,這裡面指不定還有什麼手筆。
他又看了一眼賈敬道:“怕是不用等你兄長為你上奏這太上皇或是皇上就會為你換個地方,不管去何處,定要踏踏實實,莫要墮了你兄長的顏面!這若是有什麼不懂的,只管問你妹夫,事事以他馬首是瞻,斷然無錯。”
賈政連忙稱是。
倒是賈母覺得不像,不解道:“這怎地就要事事問如海了?”
她是疼愛女兒沒錯,但是她家老大如今如此能耐,這怎麼還不能給老二弄個大的官兒噹噹了?這老二前程似錦,哪裡還需要看林如海的臉色?
“嬸母倒是忘了妹夫的恩師是誰?跟著如海定不會錯的。”
聽賈敬淡淡兩句,這賈母的腦子一轉,可不是嗎!林如海的老師可是關無極,老而彌堅不說,還是個人老成精的!她當下就謝過了賈敬,不等賈敬推脫就對賈政道:“你敬大哥說的沒錯,就跟著你妹夫,什麼不知道的就問,回頭帶著肉去關老家走動一番,嗯,待我們除孝之後吧。”
這除孝之後有林如海這個中間牽線的,往關家走動倒也算不上是冒冒然。
賈政一一聽到了心裡,應下了。
賈敬又道:“這幾日府上怕是會有不少人來,只閉門謝客便是,沒得給他們什麼好臉色。”
賈母傲然道:“是極!就是這個理!”
這賈代善去後他們榮國府被那輔國公祝家接連針對,那些親朋舊友都沒幾個提點幫襯的,可見都是什麼人,如今哪裡能那樣輕易地讓他們攀附上來?
轉眼又一想家裡還有個不爭氣的二兒媳婦是個禍患,不禁有些為難了起來。
那王氏是個心腸惡毒的,可終究也是珠兒和元春的娘啊……
她也不能和別人說這事兒,只得先壓在了心裡。
賈敬琢磨了下沒了別的什麼交代,這才告辭回府。他家小子和夫人也在等消息,不知多著急,還是早早安撫一番的好。
賈母並未挽留,只讓賈政相送。
賈政等送別了賈敬再看向榮禧堂的方向,眼神已是不同。
兄長已經為他鋪路到如此程度,他定要光宗耀祖,不負祖宗、不負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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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赦所謂的休養幾天,唰一下就變成了十幾天。
這義忠郡王反而像是又變成了毓慶宮的主子一樣,在毓慶宮住了十幾天,除了太上皇外,將外人全部堵在了外面。
見不得這位天師大家雖然心裡氣急,可這其他人不也都沒見到嗎?倒也沒什麼好計較的。不過然說起來還真有一事讓這宮裡人心惶惶地——
皇上已經十幾天都沒出養心殿了!
不但十幾天都沒有從養心殿出來,這御膳也從沒送過東西然進去。
不,莫說是吃食,這連水似乎都沒傳過一次。
這宮裡的太妃們倒還耐得住性子,這皇帝要是真出了事兒保准瞞不住,爆出來是早晚的。
皇帝這寥寥無幾的後宮嬪妃可就不這樣想了,尤其是那膝下有皇子的一後一妃一嬪。
這皇后和甄妃心裡都擔憂的不行。
皇帝在天師施法的那天晚上就再也沒有露過面,要是說沒什麼事兒,誰信?這宮裡人傳得風聲可難聽了,個個都說這是皇帝得位不正,遭了天譴,或說皇帝本身就被那鬼魅附身,那天晚上就被天師絞殺了云云。
不管是哪一條,這時間越長這不是越讓人覺得像是那麼回事兒嗎?
皇后祝氏進不去養心殿,就轉為在賈赦那兒下功夫。
這毓慶宮中雖住著義忠郡王這個大伯,可她也顧不得什麼,為了皇帝的“安危”,她每日裡都要去一次毓慶宮,而後每一次都被拒之門外。
原本這已經變成了笑話一般的日常,可這天祝氏卻是動了肝火——
她家陛下一天天沒個消息,這就是沒有那麼亂糟糟的事兒,不吃不喝這些天也要出個好歹來了吧?這不讓去養心殿見人,還不讓見天師,這太上皇是要逼死她和兒子啊!
這是太上皇想要復位再傳位給義忠郡王的徵兆,肯定是!
否則的話這解釋不通!
故而今日她被拒之門外後怎地也不走,只在門外高聲道:“且去稟告郡王,說本宮今日定要見天師一面。”
她如今還是皇后,太上皇又沒下聖旨不讓人去叨擾天師,為何不讓她見?端的無禮!
如今這祝氏掌管了後宮幾年,雖然宮裡人都琢磨著這宮裡的天又要變了,這皇帝估計也要換個人噹噹。但毓慶宮如今的太監都是李尚喜安排的,自然不會安排曾經毓慶宮的老人,所以這祝氏的話就原封不動地到了司徒曌的耳中。
司徒曌正在賈赦那廂房內的窗邊拿了一本道經看著,聞得此言便道:“且讓皇后娘娘去求了太上皇的聖旨來,若非太上皇的聖旨,這毓慶宮如今是本王說了算。”
這是毫不客氣啊!
祝氏萬萬沒想到這義忠居然在這時候絲毫不顧及人言可畏,不但不讓見,還讓拿來太上皇的聖旨,更可恨的還說著毓慶宮是他的?
他個屁!
這毓慶宮早晚是她皇兒的!
不過祝氏倒也沒有真愚蠢地去找太上皇,畢竟這兒媳婦哪裡有動不動找公爹哭訴的?她去找了德太妃。
雖然這胤禛已經更換了玉碟,嚴格說起來不還是她的骨血?她原以為德太妃在這個時候也會跟她一條心,可誰想到了永和宮就照樣吃了閉門羹。
這德太妃甚至連個藉口都沒找,就是不!見!
祝氏得了這話後愣在當場好一會兒,突然冷笑了一聲,轉頭走了。
她不信命!她更不信她家四爺能出事,她等著……等著!
於是李尚喜在剛聽到這事兒不久之後,就在這養心殿的門口看到了這位皇后娘娘。
祝氏冷眼看著李尚喜道:“你這奴婢今天讓不讓本宮去見皇上?”
李尚喜這些天也被她的花樣百出地折騰給弄的有點惱,可真說起來他對這皇后也是有幾分憐憫之心的。畢竟她雖是皇后,可沒了皇帝她這皇后又哪裡能有半分尊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