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拉閱讀上一章

第100頁

    薛蟠沒怎麼猶豫,「他特意來告知你此事,讓咱們提前得知消息,想來是對薛家網開一面的意思。我回頭就給薛蝌去信,他如今也歷練出來了,當知道如何取捨。只要保存薛家,將來未必不能東山再起。——咱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竟然沒想著給四大家族的其他人透露消息,讓柏楊有些意外。畢竟薛蟠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自然將家族看得很重。而姻親之間的聯繫,更是比後世緊密了不知多少。

    親親相隱,甚至是寫進了法律之中的規定。

    而在四大家族之中,賈家幹了那麼多糊塗事兒且不論,王家可是薛蟠嫡親的外家!而王子騰身居高位,對於薛家來說也是多有助益的。至於一門雙侯史家,平日裡的往來也不少,同樣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

    薛蟠倒覺得理所當然,「咱們能夠提前得到消息,是楊哥兒你差點兒搭上性命換來的,我自然也知道輕重。」

    這件事擺明了是要上頭要清算,告訴他們是網開一面,若弄到人盡皆知,讓眾人都早有準備,誰知道事情會變成什麼樣子?萬一皇帝因此震怒,承擔此事的只會是柏楊。

    反正皇帝要清算的不是憑空編造的事。不管當時是怎麼想的,站在誰的那邊,那些事肯定都是做了的。況且……

    雖說忠順親王目前還未能做什麼,而且和皇帝是親兄弟,但是認真計較起來,他跟皇帝做對,是可以稱得上「謀逆」二字的!

    四大家族雖然同氣連枝,但是在站隊這種事情上,必定有自己的打算。薛家只是傷人,牽扯得不深,所以才有機會脫罪。誰知道其他人都做了什麼?萬一他們早就已經深陷其中,鐵了心的要站在忠順親王那邊,這時候薛蟠將消息透露出去,同資敵有什麼分別?壞了皇帝的大事,到時候一樣還是只能找柏楊算帳。

    論起親疏遠近,在薛蟠心裡,無論什麼人也不可能比得過柏楊,就是薛姨媽,都隱隱要後退一she之地。既然如此,他又怎麼可能為了別人害了柏楊呢?

    頂多將來事發,看在親戚情分上,有能夠幫得上的地方搭把手罷了。要他豁出自己全家老小的性命,豁出柏楊的性命去救,薛蟠做不到。

    既然薛蟠能想得通,柏楊自然也不會多說。反正對他來說,其他幾家跟自己沒有關係,一切也不過是走上了原著的正軌罷了。他能將薛家拉出來是意外之喜,別的就顧不上了。

    雖然柏楊已經發現原著並不是完全不能夠更改,只要處理得當、邏輯自洽,似乎就不會有問題,但這只是他的推斷,如果是薛蟠此刻涉險,他自然要拼一下,卻不會為了不相干的人去做。

    第124章 自己知道

    帝王一怒,伏屍百萬。

    史書上所寫的話並非空言。當皇帝真的下定了決心要做一件事,使出雷霆手段,那是絕大多數人都根本不能夠承受的。

    中間的風起雲湧,柏楊知道得並不確切。——雖然也在尚虞備用處掛了個名,但因為並不具體負責這件事,又有薛家的關係在,多少需要避嫌,所以柏楊不方便、也並不是很想去打聽具體的進展。

    他所知道的,都是塵埃落定之後,從林祁那裡聽來的。

    先是西北有人進京告御狀,狀告平安州官員種種惡行,而這告狀之人,卻被暗中打點,於牢獄之中折磨而死。——這案子已經過去了數月,原本應該銷案了,卻不知怎麼又被翻了出來,而且查出原來是主事官員收受賄賂,屈打成招,然後又將這人滅口。

    人命關天,況且這件事情也不知怎麼傳揚開去,鬧得整個京城都沸沸揚揚、物議紛紛。到了這一步,就算想大事化小也不行了,遂只能徹查。然後這一查,結果卻是聳人聽聞,這幾年來西北官員種種惡行都被揭露,上至肆意篡改律法和朝廷各種政令,下至盤剝百姓、增設莫須有的稅收,強占良田、與豪商富戶勾結糙菅人命……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事情發展到此,自然也不免讓人疑惑。那西北的官員哪來的這麼大的膽子做這些事?又是誰在給他們撐腰?

    繼續徹查下去,便將京城裡好些個權貴之家,都一一牽扯進來。包括賈家在內。

    於是自然就有官兵前往查抄證據,果然抄出許多可疑之物,此外,又找到了許多雖然與此案無關,卻顯然並不合法的東西,深入查下去,這些大家族之中,自然沒有一個乾淨的,種種罪行累積,饒是他們這樣的人家,也絕對承受不起。

    然而真正捅破天的,卻是在這些罪證之中找出來的,交結西北和忠順親王的各種密信。雖然信上不會直接寫什麼謀逆的言論,但是配合他們所做的事情,再加上抄出來的某些敏感逾制的東西,定罪已經足夠了。

    然後順著這些線索,自然就牽扯到了忠順親王。

    整個案子查得非常快,從下往上,不過幾天時間,這些權貴之家就被查抄並嚴加看管。因為發生得太快,雖然忠順親王在京中的經營不可小覷,卻還是沒能來得及做出反應。

    等到他得到了消息,打算入宮向太上皇請罪,以求自保的時候,早有皇帝心腹領著聖旨,將他圈禁在了自己的府邸里。

    而這時候,宮中的皇帝則患上了一身素服,將自己折騰得十分悽慘可憐,手捧著諸多證據,在上皇得知消息,朝自己發難之前,前往上皇所居的宮殿請罪。

    謀逆這樣的罪名,不管是在哪一位皇帝手中,都是不能輕易放過的。哪怕那人是自己的兄弟。或者說,正因為是兄弟,所以才不能輕饒。畢竟那也是除了自己之外最有資格坐上這個位置的人。對他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所以皇帝這一次以雷霆手段處理此事,就是要在上皇反應過來之前,將該做的都做了。到時候就算上皇震怒,大勢已成,最多不過斥罵幾句。而只要不弄死了忠順親王,留著幾分餘地在,上皇想來也不會為此事真的跟他翻臉。

    而他能得到的好處卻是無限的:那些死而不僵的守舊勢力被清洗乾淨,朝堂之中再無掣肘,皇帝這天下至尊的位置,才算是名副其實。往後自然可以大展抱負,建立不世之功。

    於是這件惹得京城中人心惶惶的案子,數日之後飛快了結,該殺的殺,該罰的罰,該抄的抄,不知多少世家風流雲散,徒給後來人留下無數可供揣測的談資。

    不提別家,單說賈府。爵位官職自然是留不住的,家中所有之物,除了女眷們的私房,基本上都被抄走了。這御賜的宅子自然也不能再住。只剩下面帶驚慌的闔家上下,茫然不知該往何處去。

    還是賈母這經歷了不少波折的老太太第一個站出來,拿出了自己的私房,購置了一處小宅子,讓眾人都搬進去。院子小住不下那麼多人,僕人大都被遣散,只留下幾個忠心的繼續跟在身邊服侍。然而雞毛蒜皮的生活卻並不順利,坐吃山空的日子更是堅持不了多久。而各房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在越來越多的矛盾下,漸漸遮掩不住。

    日暮西山,誰能挽之?

    ……

    薛家在明面上也是承受了巨大損失的。薛蝌那邊咬著牙將大半家業拿了出去,換得了一族人的安寧。但沒了這些東西支撐,族人們的心很快也就散了,各自去奔前程。薛蝌見狀,索性結束了在金陵的生意,帶著妹妹和家人,直接入京投奔薛蟠。

    大約是外頭多少年都沒有過的風雲變幻也將薛姨媽給嚇住了,知道薛蟠是自己唯一的倚仗,越發不敢忤逆他的意思。甚至主動向薛蟠開口,讓柏楊搬回去住,一家子也好也有個照顧。

    薛蟠考慮之後,到底十分心動,便來找柏楊商議。

    她是長輩,既然鬆了口,柏楊又不是要讓薛蟠跟她老死不相往來,自然不能拒絕。

    反正放寬心想,普通人家娶個媳婦,還得受婆婆幾年的煎熬,何況自己跟薛蟠這樣的情況?薛姨媽也不是真正狠心之人,相處的日子長了,總能回心轉意。

    柏楊抱著積極的想法搬了回來,薛姨媽也能心平氣和的面對他,一時間倒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萬分和諧。

    其實後來柏楊回想,也覺得這樣才是理所當然。原著里薛蟠娶了夏金桂那個河東獅,做了多少過分的事,薛姨媽不是一樣依舊忍了?就連那般利索的寶釵,也在夏金桂手裡吃了不知多少氣。夏金桂都能忍,何況除了性別之外沒有一處不好的柏楊?

    整個八月就在這讓絕大多數人心慌不安又摸不著頭腦的動盪之中過去了,進入九月之後,皇帝收拾好了那件事的首尾,為了安定人心,自然免不了要弄出幾件喜慶的事情,沖一衝這種氣氛。

    和郡王趙子頤和寶釵的婚禮,就在這個時候舉行。

    一應的流程都是事先準備過的,按照郡王大婚的禮儀,自然不可能簡薄。原本因為之前之事,趙子頤還讓林祁透露過消息,萬一宮中不喜熱鬧,說不準某些儀式會被取消,並非他薄待寶釵之意,讓薛家不要介懷。結果現在宮中處處都在鼓吹吉慶,這婚禮反倒來得正是時候,皇帝額外賞賜了不少東西為他們造勢,反倒弄得比原本預計的更加大張旗鼓。

    薛蟠畢竟是好熱鬧的性子,又是唯一的親妹子出嫁,且他還有一層心思在其中:自己同柏楊怕是難以成婚了,薛家能大辦的也就這麼一次,自然要狠狠熱鬧一番。因此更是不計較錢財耗費,務必要將這樁喜事弄得風風光光。

    柏楊任由他折騰,自己看著眼前的喜慶熱鬧,心裡倒是有幾番感慨。尤其是看到黛玉和寶琴作陪的待嫁新娘寶釵,這種感慨更是達到了頂點,然後一一轉化成了歡喜。

    「林黛玉焚稿斷痴情,薛寶釵出閨成大禮」,木石前盟輸給了金玉良緣,這個紅樓之中的情節永遠都不會再出現了。黛玉和寶釵不會再走向那個悲劇的未來。此後她們的人生,將可以由自己做主,而不是遵循所謂的命中注定。

    他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至於自己……柏楊轉頭看向正滿臉笑容接待賓客的薛蟠,他的人生,始終都在他手中。

    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注視,薛蟠轉過頭來,見柏楊正看著他,臉上的笑容愈盛,朝自己面前的人說了幾句話,便轉身朝這邊走過來。

    「楊哥兒。」他走到柏楊面前,視線將他從頭到尾的看一遍,確定沒有任何問題,這才問道,「怎麼站在這裡?外頭正熱鬧呢,跟我出去見見人。」

    「不想去。」柏楊說,「你也知道我不愛這些。你自己去應付吧,我進去同寶釵說幾句話。」

    「也好,長兄如父,本來也該多叮嚀囑咐。我不懂這些,楊哥兒;連我那一份一併說了。」薛蟠立刻笑吟吟的道。反正他跟柏楊的關係,寶釵早就知道,不過是心照不宣罷了。

    「胡說八道什麼?」柏楊橫了他一眼,扭頭要走,又被薛蟠拉住。

    「楊哥兒……」薛蟠的聲音莫名帶上了幾分可憐巴巴的意味,「你與我都是男子,咱們怕是不能有這樣的婚慶之喜了,只能委屈楊哥兒。」話里說的是委屈柏楊,他自己看上去反倒更委屈十倍似的。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已經是最後一章了 »

第100頁

你剛剛閱讀到這裏

返回
加入書架

返回首頁

書籍詳情 返回我的書架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