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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母也笑道:“管他吃味兒不吃味兒的,我如今只疼赦兒和璉兒了。哎喲我的璉兒喲,他的親事啥時候才能說定呢?”
“昨個兒我家老爺光顧著嘚瑟他打聽來的消息了,我倒是想同他說正事兒,可他樂呵著呢,哪裡願意聽了?我就想著,索性咱們就賣他一個好,哄哄他,讓他好生樂呵樂呵。這一高興,回頭可不就滿口子應承下來了嗎?”
那拉淑嫻說著,又拿手揉了一把探姐兒柔軟的發頂,且趁著探姐兒發覺之前,趕忙將手收了回來。再看探姐兒,一臉茫然的左顧右盼,愣是搞不清楚剛才是誰在逗她。
王夫人見狀,索性將探姐兒往那拉淑嫻懷裡推:“知曉你喜歡姑娘家,索性這個也往你那兒養兩日,可好?左右奶娘丫鬟都是有的,帶她回去,也好讓你家二丫頭跟著樂呵樂呵。”
“真捨得?那我可就不客氣了。其實呀,二丫頭倒還罷了,我就是總擔心我家璟兒。那孩子太愛睡覺了,就算是醒著,也不帶動彈的。也就是先前孩子們多了,他才樂意跟著玩一會兒。”那拉淑嫻還真就不客氣,只順勢將探姐兒攬在懷裡,一副“到手了就歸我”的神情。
而對於王夫人來說,區區一個庶女罷了,別說只是帶過來養兩日,真就是送人了,她也不在乎。且聽了那拉淑嫻這話後,她更是毫不遲疑的接口道:“瞧大嫂您說的,有這些煩惱,您倒是早些告訴我呢。我房裡旁的沒有,哥兒姐兒多得是!就算你嫌棄那幾個木訥,大不了讓老太太把寶玉給你帶兩日。”
賈母當然是不願意的,寶玉可是她的心頭肉兒!好在還不等她尋出理由來,那拉淑嫻已經接口道:“雖說哥兒姐兒一般好,可其實我還是更歡喜姐兒一些。”
“那就三丫頭好了!”賈母唯恐那拉淑嫻真將她的心肝寶貝帶走,忙不迭的附和道,“三丫頭乖乖聽話,去你大太太那兒玩幾日罷。那裡有哥哥姐姐,可有意思了。”
還需一段時日才滿兩周歲的探姐兒,壓根就沒弄明白前因後果。她只知曉,自己莫名其妙的就被換了住的地方。不過也無所謂就是了,左右奶娘和貼身丫鬟都在,住的地方也比之前更加好了,就連甜湯點心都愈發的精緻美味了,探姐兒表示她很滿意。
……才怪!
最初,是挺滿意的。探姐兒吃好喝好的,除了會被拉到東暖閣暖炕上,陪著個成天睡覺的哥哥說話玩鬧外,就沒旁的事兒了。可很快,她就知曉榮禧堂不是那麼好混的了。
三天後,那拉淑嫻一臉愧疚的將探姐兒送回了梨香院。
在這三天裡,賈母是變著法子誇讚賈赦,且為了襯托出賈赦的優秀,她還不止一次的當眾責備賈政。弄到後來,賈政完全不敢往榮慶堂去,他倒是不怕挨罵,只是每次來這麼一回,他就會心情低落好久好久。
賈赦終於心滿意足了,拍著胸口保證一定會央求廉親王幫忙,起碼給元姐兒換個輕省的活兒,再讓人多護著她一點兒。至於旁的,倒是真的沒法說了,不過單這些也就夠了。
而梨香院那頭,王夫人再接再厲,將璉哥兒親事所需要做的一切都攬到了自己身上。簡單地說,只要賈赦一點頭,她這兒就能立刻出聘禮,隨便三媒六聘全部都順暢無阻的進行下來。
然而,旁人的日子倒是都過得津津有味的,獨獨除卻探姐兒。
探姐兒也是真倒霉,最初陪璟哥兒玩耍倒還罷了,左右也不過被冷落,並不算啥。可等迎姐兒耐不住性子過來欺負她後,她的苦日子就來了。這還不算,之後十二也橫插一槓子,倆兄妹再加上一個純看戲的璟哥兒,等於就是大房的三人把探姐兒欺負得每日裡都嗷嗷的哭。
這一回兩回的倒也罷了,次數一多,別說那拉淑嫻了,連賈赦都有些受不住了。
要說這事兒罷,錯肯定是在十二、迎姐兒,包括看戲的璟哥兒。這仨都不是甚麼好東西!可真要算起來,其實也不算甚麼大錯,畢竟他們也沒動手打探姐兒,只是每每拿話刺她,對她各種摸頭拍背的騷擾。鬧到最後,探姐兒索性一見到他們仨就忍不住嚎啕大哭,於是乎……
“弟妹,真是對不住了。我家那幾個混世魔王喲,哪個都不是好東西!這以往,也是珠兒和元姐兒讓著弟妹,如今他們當了哥哥姐姐,非但不會照顧小妹妹,反而每日裡將她弄哭。哎喲我看著三丫頭這樣,就忍不住想起了以往的蓉兒。”
那拉淑嫻感概連連,那幫小混蛋真的每一個都是禍頭子。想當初,迎姐兒可是一天三頓的把蓉兒弄哭,也是到後來,蓉兒已經徹底習慣了,這才總算是消停些。
然而,探姐兒的情況跟蓉兒不同,這姑娘是真的傷心了,被欺負怕了。
“無妨無妨,大概是小姑娘家家的膽子太小了,要不然回頭我給你換個哥兒?”王夫人內心是崩潰的,她是見識過當初迎姐兒和蓉兒大戰三百回合的樣子,可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家這個三丫頭也淪落到跟當初蓉兒一般下場。甚至還不如蓉兒呢,起碼蓉兒會哭會鬧還會反抗,自家這個……
王夫人低頭看去,探姐兒要哭不哭的立在那拉淑嫻身畔,一副受足了委屈的模樣,登時心下感概。
——這沒福氣的小破丫頭!
“罷了,還是等我把那些個小混蛋教好了再說罷。”那拉淑嫻笑得格外勉強,事實上,她只想將包括十二在內的仨小混蛋都拖來一頓胖揍。
賈赦有一句話是說對了。孩子胡鬧怎麼辦?多半是欠的,打一頓就好了!
旁的人也就罷了,可以回頭慢慢教導,唯獨只有十二,那拉淑嫻打定主意,回頭先將他給收拾了。你不是愛折騰嗎?對了,明年又是科舉年了,到時候那混帳小子也有十二歲了,完全可以下場考試了,幹嘛非要等新帝登基開恩科呢?當然,恩科的好處有千萬個,可大不了回頭再考一回唄!
那拉淑嫻很認真的盤算著如何折騰十二,卻不知就在她領著探姐兒去梨香院的當下,十二已經腳底抹油再度開溜了。
你說如今已經臘月里,溜也溜不了太久了?無所謂,大不了等大年二十九再回來唄,相信到時候那拉淑嫻也該消氣了。
……真的嗎?
消氣倒不盡然,不過那拉淑嫻確實沒精力跟十二鬧騰了,只因賈赦終於鬆了口。
趕在年前,兩家定了親。不過,也僅僅只是定親而已。因著倆孩子年歲都不算大,也沒必要特地趕時間,故而具體的成親流程還等明年再慢慢的辦。估摸著,至少也要等明年的下半年,璉哥兒才能抱得美人歸。
然而,在一切妥當了之後,就在大年二十九,十二歸家的那一日,王家那頭傳來消息,久病臥床的王家老太太,沒了。
璉哥兒:“……”
☆、第191章
要說王家老太太的離世,既有些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這也是沒法子的,一來年歲大了,二來久病臥床,能拖多久只能看天意了,左右王家的人是早已有心理準備了。
這有點兒像是林海之母病逝那會兒,初聞消息的確很是詫異,可沒多久就徹底平息了。老人家嘛,尤其王家老太太比賈母還年長了十餘歲,古稀之齡過世乃是人之常情,唏噓兩句之後,便是該如何就如何了。
自然,因著既是世交,又是姻親,很多禮節方面的事情都是不能敷衍的。好在榮國府原也沒打算敷衍,哪怕賈母略有些不樂意提到這些話題,可她仍是命人開了庫房,拿自己的私房備了厚禮。
其實,榮國府跟王家只能說是有交情,除卻該派人上門弔唁外,旁的並不用太在意。又因著賈母自個兒出了私房充作整個榮國府的弔唁禮,那拉淑嫻這邊只需要幫賈赦備一份即可,其他的人根本連去都不用去。
可二房卻不能如此行事。
已故的王家老太太是王夫人的親生母親,甭管王夫人出嫁多少年了,血緣上的關係是絕對抹不去的。且因著這是重孝,哪怕王夫人已然出嫁,她仍是要為母守孝三年。倒是她所出的哥兒姐兒,只需守孝九個月罷了。還有便是賈政那頭,作為王家的姑爺,他也照樣要守孝九個月,不過並非重孝,一應出門應酬都是允許的,只是不能尋歡作樂而已。
同樣的,因著關係不同,二房那頭要準備的物件遠比大房麻煩數十倍。賈政和王夫人自是無需多說,就連房裡的哥兒姐兒也都得備禮且還要親自登門弔唁。這裡的哥兒姐兒,理應是包括庶出的。
好在王夫人不欲多事,只吩咐庶子庶女老實聽從奶娘丫鬟的話,又因著是冬日裡,只吩咐除非賈母召請,要不然哪個都不用出遠門。
再往後,二房一家子,包括去年十一月初剛進門的李紈以及即將滿三周歲的寶玉在內,浩浩蕩蕩的往王家弔唁去了。
彼時,尚在正月里。
……
賈母極為不悅。
王家老太太是頭一年臘月二十九走的。按說這是去年的事兒了,就算是白事,既然過去了也就過去了,並不會妨礙到新的一年。問題在於,就算王家老太太趕在過年前走了,可王家的喪事顯然是得到新的一年來辦。不說立刻出殯罷,可靈堂總歸要布置起來,作為世交又是姻親的榮國府,是必須前往弔唁的,這不就是新年了嗎?
其實,也未必要在年關裡頭,像賈赦,他就打算等過了正月十五再往王家去。可賈赦能這麼做,賈政和王夫人並珠哥兒小倆口和寶玉,卻是萬萬使不得的。
“這不是觸霉頭是甚麼?趕在年節前走了,她就不能多撐一段時日嗎?哼,我看她呢,生前不干好事兒,走了還要給人添麻煩。好端端的一個年節,就因著她的事兒,弄得半點兒過節的氣氛都沒有。簡直……哼!”
榮慶堂里,賈母一疊聲的抱怨著。
說起來,賈母跟王家老太太是早有矛盾的,且還是很久以前的舊事了。按理說,甭管是怎樣的矛盾,這人死如燈滅,怎麼著也該抹了去了。可賈母卻並不這麼認為,她從王家老太太,聯想到了賈敏的婆母林家老太太,只覺得這一個二個的親家母,都在跟她對著幹。這麼一算,還有個張家老太太呢,聽說身子骨也是不好,天知曉啥時候就去了,但願能挑個好日子罷。
不過,這種話賈母也就只能跟身邊伺候的丫鬟們說說了,別說當著那拉淑嫻和王夫人的面了,就連兩個兒子,她都不敢當面抱怨。
想也知曉,這種話說出去有多難聽了,賈母多少還是要顧惜面子的。
“老太太您也別生氣了,想來是王家老太太沒這個福氣。哪兒像您呢,雖說一年打一年過著,可仔細瞧著,竟是愈發的顯年輕了,氣色也是極好的。”見賈母一臉的不忿,素來嘴甜的鸚鵡只笑眯眯的勸著哄著。不然,還能怎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