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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她還能怪誰呢?

    倒不是王夫人執意要尋個人來責怪,而是她快要將自己逼瘋了。珠哥兒一直病著,時好時壞。而從軟轎里摔出去的那一刻,他因著身上裹得厚厚的,反而沒有受太重的傷,僅僅是腳崴了一下,外加受到了更為嚴重的驚嚇。直到如今,珠哥兒也時不時的再度發熱,尚不曾有好轉的跡象。

    所有的事情堆積到了一切,讓王夫人不得不立刻尋一個罪魁禍首來背鍋,要不然她真的會被自己逼瘋的!!

    而這時,王夫人終於想到了一件事兒。

    猶記得大年三十那一日,剛掌燈時分,她的珠哥兒原好好的待在榮慶堂的正堂里,即便當時興致略有些不高,可她確信那會兒珠哥兒沒病沒災的。然而,忽的珠哥兒就大聲哭嚎起來,他都九歲了,無緣無故的為何會哭鬧不休?說甚麼只是拿手指戳了一下,只這般,她的珠哥兒哭甚麼?九歲的孩子,就這麼不經嚇不經碰?

    不由得,王夫人雙眼裡赤紅一片。那會兒,她的注意力放在了賈母和迎姐兒的互動上頭,間或也會看一眼元姐兒,並不曾注意到珠哥兒那頭,自然不清楚當時究竟發生了甚麼事兒。至於後來,璉哥兒說的那些話……  

    哼,原就是同一家的,璉哥兒替自己的嫡親弟弟辯解有何不能理解的?一定是的,一定是這樣的!!!

    “去幫我將嬤嬤喚來,我有話同她說!”王夫人雙手死死的捏住被角,咬著後槽牙擠出了這句話。

    梨香院裡因著一連病倒了兩位主子,人手略有些不足。不過即便如此,王夫人的門外還是守著人的,只是幾個小丫鬟輪班守著。而此時,不湊巧的是,輪到的是趙姨娘的親妹妹趙金玉。

    ……

    趙金玉依言去尋了人過來,旋即卻一溜煙兒的跑到了趙姨娘房裡,姐妹倆躲在裡屋咬耳朵說悄悄話:“姐!接下來咱們還要做甚麼?我都聽你的!”

    ☆、第133章

    還要做甚麼?

    不,甚麼都不需要去做了。

    趙姨娘面無表情的坐在內室的架子床上,目光隱隱有些發直。忽的,她抬眼看向蹲坐在腳踏上的趙金玉,一字一頓的道:“你今個兒就回去,若是旁人問起,就說是祖母病了格外想念你。”

    “甚麼?”趙金玉原本笑臉盈盈一副期待的模樣,聽得這話後,笑容立刻消失了,轉而滿臉震驚的望著趙姨娘,不敢置信的道,“姐……姨娘你這是甚麼意思?是我做錯了甚麼嗎?”  

    “不,沒有。你沒有做錯,只是接下來府里定會一團忙亂。這次太太吃了大虧,等她養好了身子骨,指不定會拿旁人出氣,就算咱們做的滴水不漏,可難保她不會亂咬人。”趙姨娘頓了頓,俯身打開了架子床頭的暗格,從裡頭拿出了一個扁平的小匣子,徑直塞到了趙金玉手裡,“把這個帶上,挑幾個喜歡的留著當念想,餘下的甭管是換錢還是送人都不賴。等回頭風聲平息了,我自會讓人給家裡頭送信,到時你再進來。”

    “真的非要如此?我不過是個小丫鬟,說不定沒人會注意我……”趙金玉猶猶豫豫的接過了小匣子,也沒打開細看,只摟在懷裡面露踟躕之色。

    “就是因著你是個小丫鬟,我才讓你走的。你仔細想想,若是體面得臉的丫鬟,太太說不準還會留點兒面子,可一個小丫鬟罷了,想打想賣還不是她一句話的事兒?萬一她發作到你頭上,你叫我怎麼辦?走罷,左右咱們家是莊戶,你當初進來也沒簽賣身契,索性走了乾淨。而我這兒,除非太太敢對二姑娘下手,不然我才不懼她。”

    王夫人是絕不可能對迎姐兒下手的,這一點別說是趙姨娘了,連趙金玉這個小丫鬟都是知曉的。這若是孩子尚未生下來,倒是另外一說了,可既然迎姐兒已經出生了,且都養了好幾年了,若是王夫人想不開在這個時候動手,都不需要旁人,賈母都能恁死她了。  

    “好,那我先離開,在家裡等姐你的信兒。”趙金玉抱著小匣子起了身,又一溜兒小跑的去了自己屋裡,只撿了貼身衣物並年前剛做的新衣裳打成包裹,當然也沒忘記將小匣子塞到衣服裡頭。

    當天下半晌,趙金玉就走了,走的輕鬆自在,壓根就沒人留意到她這麼個小丫鬟的去留。就連跟她一起同為趙姨娘跟前小丫鬟的青兒都沒察覺到,當然,這也是因著梨香院裡忙亂不堪,青兒原就是王夫人撥給趙姨娘的,忙活起來自然也就又將她招回了。

    也就是說,趙金玉一走,就代表著趙姨娘跟前連一個使喚的人都沒有了,而隔壁周姨娘跟前雖說也被王夫人撥走了一個小丫鬟,至少人家還留了一個。不過,這些小事兒對於趙姨娘來說,真的是無關緊要得很。

    只因,她已經自身難保了。

    等送走了趙金玉,趙姨娘連晚膳都不曾用,只獨自一人跪倒在佛龕前,念念有詞。

    “求佛祖保佑,我真的是無心的,並不知曉事情竟會鬧到這個地步。對,是我在老爺跟前吹了枕頭風,讓他對珠哥兒愈發的嚴厲;是我讓金玉去珠哥兒窗台底下說話,嚇唬他要是考不到家學第一老爺就會打死他;也是我在珠哥兒病倒以後,提醒老爺小心別傳了老太太……這些事兒都是我做的,我承認,我知曉錯了,可、可是……”  

    “我沒有想到太太有孕了!!”

    “怎麼會這樣呢?珠哥兒、元姐兒都那麼大了,我還以為太太不會再有孕了,萬沒想到事情竟然會那麼巧。可我真的不知曉啊!佛祖顯靈,佛祖保佑,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害太太小產的,我怎麼會去害人性命呢?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

    “我可怎麼辦呢?只是把珠哥兒嚇病了,即便太太事後知曉是我乾的,沒有真憑實據的,她也不能將我趕出去。可如今、如今……她流了孩子,她一定會氣瘋的!不行,等她緩過神來,她一定會殺了我的,殺了……”

    沒有真憑實據又如何?王夫人是後宅婦人,她從來都不是朝廷命官,況且即便是當官的,也未必就跟你講證據。

    趙姨娘自認為做的滴水不漏,畢竟勸賈政對珠哥兒嚴苛些,是很久以前就開始做的,連著幾個月下來,加上她說話極有技巧,莫說賈政不會懷疑,即便真的有了疑心,那也不能將責任全部推到她身上,說到底她也只是勸學。至於讓趙金玉去嚇唬珠哥兒,就更是無法對質了,一來趙金玉跑了,二來珠哥兒連人都沒見過,光聽一個聲音是無法斷定來人的。還有勸賈政將珠哥兒挪回梨香院,那也是轉了好幾道彎兒的,按說沒人會疑心到她頭上……  

    對著佛龕念叨了半宿後,趙姨娘終於在外頭的天空泛魚肚白時,徹底沒了力氣,整個軟軟的癱倒在地。

    佛龕近在咫尺,趙姨娘卻是滿腦子的漿糊。忽的,她想起這佛龕並香爐等所有的物件都是王夫人賞給她的。仔細想想,雖說王夫人有著諸多的缺點,可對於底下的人卻還算是大方的,至少在她開口說要禮佛時,王夫人很是大方的讓人將一切備齊了送予她。當然,王夫人究竟是甚麼心態她的確並不清楚,可是她真的沒有想過要將事情鬧的那麼大。

    真的……

    當太陽漸漸升起,趙姨娘已經伏倒在佛龕面前痛哭流涕,懊悔有之,但是更多的卻是懼怕。她當然知曉自己究竟做了甚麼,也清楚的明白自己的目的就是為了弄垮王夫人。她的心理很簡單,不過就是我得不到的也不會讓你得到。試想想,報復一個人最佳的法子不就是傷害她的孩子嗎?

    徒然間,趙姨娘緩緩的起身,用袖口狠狠的抹乾了面上的淚痕。

    是啊,她的目的不就是為了讓王夫人感受到她的錐心之痛嗎?雖說她原本的打算是讓珠哥兒病倒,儘管如今產生了一些偏差,可不得不說,她的目的還是達到了。即便原本是想緩緩圖之,可如今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就絕不容許再往後退了。  

    準確的說,是退無可退。

    待外頭天色大亮,院子裡的丫鬟婆子們皆洗漱完畢時,趙姨娘也終於收拾好了心情,就著昨個兒殘留的水略淨了面,便拖下外裳去內室躺著了。

    今個兒也不過才正月十一,雖說屋裡的火龍一直不曾熄滅,可她昨個兒滴水未進,又跪了一整夜,躺回床榻上後沒多會兒,就覺得自己燒了起來。

    很好,這病來得極是恰當,左右她已無路可退了,不若索性豁出去搏上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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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起梨香院的忙亂不堪,榮國府其他地方顯然要有序多了。

    榮慶堂里,賈母由元姐兒和迎姐兒陪著,倒也不顯孤單寂寞。榮禧堂里,璉哥兒和十二也能互相作伴,只是跟旁人家的兄長教導弟弟不同,擱在這兒,卻是身為弟弟的十二出題為難璉哥兒。

    除此之外,那拉淑嫻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忙碌,都說年前比尋常忙活,可事實上正月里要忙活的事情比臘月更多,尤其還有互相拜年走親之類的,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因著榮國府有賈母這個老太太在,多半都是旁人來這兒拜年,倒是給那拉淑嫻省卻了不少的工夫。

    至於賈赦……  

    很抱歉,正月初五,他就被長青帝喚走了。雖說政務暫停,然而這卻並不妨礙長青帝折騰他,畢竟正月里也是展現帝王寬厚仁慈的好時機,尤其長青帝自認為賈赦是“自己人”,故而只將他提溜到跟前,讓他寫賞賜章之類的。當然,跟他有著同等待遇的人也不少,其中就包括了幾位皇子殿下。

    這要是換作旁人早就樂翻天了,可惜賈赦一點兒也不感激,只每日裡保持著生無可戀的神情,默默的任由長青帝折磨。

    也因此,整個榮國府里最閒的人莫名的就變成了賈政。因著之前珠哥兒的事兒,賈母神煩賈政,直言最近都不想再看到他。王夫人倒不敢明著反感賈政,可即便別的事兒同賈政並無直接的關係,那麼珠哥兒挪地方導致摔傷和受驚的事兒呢?王夫人表示,她也不想再看到賈政了。而賈赦倆口子,原就極為不待見他,以至於才剛正月里,賈政就變得人見人嫌,只好每日裡待在書房裡混日子。

    過年,原本該是極為喜慶的日子,可整個榮國府里卻並不見一絲喜氣。

    賈赦直接跑得沒了蹤影,賈政被所有人嫌棄只日日抱著書籍孤單的在前院書房歇著,那拉淑嫻因著沒人幫她打下手了,只忙著抽不開身,王夫人因著下身一直淅淅瀝瀝的淌著血,連床都下不了,更別說旁的事兒了。就連小輩兒們都老老實實的,哪個都不敢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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