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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走不了,甚至連換個地頭待都不可能。哪怕如今榮國府空置的院子還有不少,可連正經的嫡出大小姐迎姐兒都沒有自己的院子,莫名給黛玉撥個院子又叫甚麼事兒呢?
那麼,唯一的法子就是把寶玉恁死……恁出去。
“左右都要折騰,不如一次性折騰好。”那拉淑嫻淡淡的吩咐道,“嬤嬤辛苦一些罷,將璉兒的東西都搬到東院去,再給他挑選幾個得力的人,丫鬟婆子就由嬤嬤做主,小廝一類的我回頭同老爺支會一聲。再將我私庫里的東西撥一些予他,眼瞅著王家就要出孝了,最遲明年鳳丫頭就要進門了,索性讓璉兒先搬出去熟悉一下罷。”
東院是給繼承人所住的,論樓宇氣派程度,是絕對比不得榮禧堂的。不過,東院那頭勝在精緻小巧,加之後頭還有個別致的小圓子,在剛過來的那段時日,那拉淑嫻還是很滿意東院的。
滿意歸滿意,那拉淑嫻卻也不可能待在東院,她是榮國府的當家太太,理應跟賈赦住在象徵著家主之位的榮禧堂。不過,璉哥兒倒是無妨,左右最初明年也要搬,不如趁早搬過去,省得回頭手忙腳亂的。
弄走璉哥兒後,便是十二了。別看十二年歲還不大,可有道是成家立業,他雖尚不曾成家,卻已然立業,自然算是大人了。那拉淑嫻早先就相中了位於榮禧堂後頭,粉油大影壁之後的小院子。那院子不大,端的是方正,加上正房左右耳房,並東西廂房俱全,倒是適合如今還孑然一身的十二。況且,離榮禧堂也不遠,回頭想要尋十二了,也方便得很。
打發走這倆哥兒,接下來便是小可憐璟哥兒了。
倘若有選擇的機會,璟哥兒絕對不會去張家進學的。他跟十二有著本質上的區別,事實上跟璉哥兒的性子也不同,這孩子沒啥太大的缺點,唯一令人詬病的是,懶。
懶到恨不得讓人往他脖子上掛個大餅,他好張嘴就吃,倒頭就睡。論學問,倒是不算太差,只是因著先前由那拉淑嫻開蒙,因而只能勉強說句不差,卻肯定好不到哪裡去。
然而,拜寶玉所賜,璟哥兒的好日子到此為止。當然,陪同他的還有寶玉。
那拉淑嫻想將自家小子跟二房這金玉疙瘩一道兒打包送往張家一事,出乎意料的沒有碰到半點兒坎坷。
賈母雖面露不舍,卻並未說出任何反對的話。王夫人更是自打知曉消息以後,就樂得合不攏嘴。至於賈政,完全沒人想到要支會他一聲,以至於直到倆孩子被塞進馬車送往張家以後,賈政才無意中從丫鬟處得知了消息。
旋即,賈政大怒。
可這又同那拉淑嫻有甚麼關係呢?怒就怒唄,賈赦發病的時候,她都完全不擔心,誰會在乎區區一個賈政呢?況且,有的是人鎮壓他。
事實完全如同那拉淑嫻所預料的那般,這廂賈政才剛表達了自己的憤怒,那廂賈母就破天荒的親自趕往了梨香院,逮著賈政就一通破口大罵,罵他不知好歹,罵他本人不知上進還要耽擱兒子求學,罵他沒腦子還整日裡拿喬,罵他……
反正賈政被罵了個狗血淋頭,連帶王夫人都被賈母噴了一通。
不過,王夫人一點兒也不在意。她的長子進了翰林院,前途無量;她的次子雖年幼,可有張家人在,怎麼著也不可能混得比他老子差;更別提她的閨女元姐兒如今已在泰安帝的後宮裡,哪怕尚未被賜封,可有賈赦這個天字第一號紅人的大伯在,以後還能有差?
對於王夫人來說,只要膝下的兩子一女都好好的,她才懶得理會賈政那個蠢貨。正好賈母也厭棄了賈政,她更是有恃無恐了。
待賈政蔫巴了,榮國府就徹底的平靜下來了。
當然,該忙碌的還是忙碌得很。就說那拉淑嫻好了,哪怕三個小子都被她打發出去了,可跟前不是還有一個閨女嗎?迎姐兒已經是十二歲的大姑娘了,該學著親自上手管家理事了。
於是,繼璟哥兒之後,迎姐兒也跟著悲劇了。
七月底的某日晚間,賈赦因著差遣略晚了歸家,遙遙的就看到書房裡亮堂堂的,還道是璉哥兒或者十二在。結果進了書房,才看到自家的胖閨女一臉生無可戀的神情,盯著眼前的帳本,時不時的扒拉一下算盤,再記上一筆。
賈赦一臉的稀罕:“哎喲,我家胖姑娘居然會打算盤了?不錯不錯,真不錯。對了,你那胖指頭會不會明明想撥一個算籌,結果一不小心連撥了兩三個?”
為何賈母在厭棄了賈政之後,仍然對賈赦愛不起來呢?這是有原因的,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賈赦是個徹頭徹尾毒舌的賤人。
迎姐兒幽幽的看過來:“娘撥了兩個莊子予我,叫我三天之內,將所有的帳目都理清楚。”
“喲,所以如今算得怎樣了?”賈赦眼見迎姐兒對於自己喚她“胖閨女”都無所謂了,頓時知曉事兒大了。當下,便一臉笑盈盈的湊上前去,幸災樂禍的道,“我看看……瞧這一筆爛字,你算出甚麼花樣來了?”
“明面上的帳目是肯定沒有問題的,至於暗地裡的……”迎姐兒癟著嘴格外怨念的道,“要是連我都能輕易的看出內里的假帳,那做假帳的人豈不是比政二叔叔都蠢?所以讓我算這個到底有啥用呢?”
☆、第201章
在榮國府所有人的心目中,賈政的腦子絕對是墊底的,這一點莫說迎姐兒了,連剛被那拉淑嫻打包去張家的璟哥兒和寶玉也是這般認為的。
不過,認知管認知,沒人會在意旁人腦子裡想的是甚麼。可像迎姐兒這般大喇喇的說出來,卻是明顯有些不妥當了,尤其迎姐兒只是個小輩兒。
當下,賈赦把臉一板,沉聲道:“怎麼可以這般沒有禮貌呢?”輕咳一聲,賈赦瞬間笑開了花,“大實話咱們就在自個兒這裡說說,往後要是去了老太太處,千萬要忍住。”
迎姐兒一臉茫然的瞧著賈赦,仔細想了一下,忙將手上的筆放下,用背後告黑狀的口吻跟賈赦告密道:“爹,我同您說,我這話就是跟老太太學的。這些日子我不是跟娘一道兒學管家理事嗎?老太太逮著機會也說要教教我,不單教我,她還在教林家妹妹。結果,一旦我和林家妹妹做錯了甚麼,老太太就總在嘴裡念叨,‘怎麼能比政兒還蠢呢?這以後可怎生是好呢?’”
這話一出,賈赦好懸沒笑噴出來。還真別說,迎姐兒學的這話絕對是賈母說的,那說話的神態語氣,活脫脫就是賈母的翻版。
“作麼罷你!得了,好好算你的帳,回頭等學好了管家的本事,爹給你說一門好親事。”賈赦笑著打算離開,結果就看到迎姐兒目光炯炯的盯著他看,登時心頭一個咯噔,“寶貝閨女,你這是甚麼意思?這是不想嫁人,害羞了,還是……”
“爹您幫我說給榆哥兒好不好?”迎姐兒眨巴眨眼睛,笑得一臉諂媚。
“老實算你的帳!要是學不好,索性別嫁了!!”說罷,賈赦板著臉拂袖而去,卻也因此並不曾看到迎姐兒在他背後,小胖臉上露出了狡詐的神情來。
等賈赦進了那拉淑嫻的屋裡,一見房裡就那拉淑嫻和容嬤嬤倆人,登時忍不住吐槽道:“小姑娘家家的,怎的能這般沒臉沒皮的!”
那拉淑嫻一臉的糾結,先是低頭看了看自己,又側過臉去瞧容嬤嬤,最後將目光定格在了賈赦面上:“老爺,我和嬤嬤哪個看起來像是小姑娘家家了?”
“老爺我說的是咱們家那個胖丫頭!”賈赦怒了,“那個小破丫頭,人不大心眼兒居然還不少。你都不知道她跟我說了甚麼!”
“說要嫁給我大哥家的榆兒?”那拉淑嫻下意識的脫口而出,旋即就看到賈赦面上露出了一副死不瞑目的神情,當下失笑起來,“原也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情,再說二丫頭這麼說是有緣故的。還不是因著之前我總領著她回娘家,她同小鈴鐺姐弟倆玩得熟了。再說了,二丫頭跟榆兒是同年所生,她是三月底,榆兒是八月底。加上我大哥就榆兒這麼個寶貝兒子,想來到時候會讓他提前成親的,娶個略大些的妻子亦是無妨。”
從道理上頭說是鐵定沒有問題的。
雖說本朝並不像前朝那般崇尚早婚,可凡事皆有例外。一般來說,每族的長房嫡枝都是早婚的,像隔壁寧國府,除了被賈赦坑過的珍哥兒外,之前幾代都是早婚的。
加上榆哥兒除卻是長房嫡長孫外,還是他爹中年得子,更是註定了成親時間不會晚。
賈赦一臉的悲傷。
這話要怎麼說呢?道理我都懂,可本老爺捨不得呢!
“閨女跟小子不一樣,嫁出去就是別人家的人了,你就不能讓二丫頭晚點兒嫁嗎?咱們家又不是沒錢養不起閨女,更是好不容易才得的這麼一個。這樣好了,先把璉兒嫁……的親事辦妥,然後再辦琮兒的。只有二丫頭的事兒,以後再說!”賈赦一錘定音般的道,可旋即就看到那拉淑嫻一臉的無奈,和容嬤嬤面上明晃晃的寫著倆字“蠢貨”。
也許是賈赦面上的頹喪太明顯了,那拉淑嫻無奈的嘆息一聲,示意容嬤嬤先退出去,這才開口道:“有道是長幼有序,原就該讓璉兒和琮兒先成親。再說了,咱們家二丫頭才十二歲呢,哪個說要將她嫁出去了?就算早婚好了,那也得過了十四五再說呢。”
“那就好那就好。”賈赦慶幸不已。
說真的,閨女也好小子也罷,就賈赦這性子,哪個不是當做心頭肉般疼寵著。可若是小子成親,那是往自家添丁進口,反之閨女嫁人,卻是自此不再是自家人了。旁人且不論,賈赦就想著當年賈敏那事兒,雖說他跟賈敏的感情也稱不上有多好,卻也清晰的感受到了賈敏出嫁前後的差距。
怎麼說呢?賈敏沒出嫁前,哪怕一年到頭也沒同賈赦說上兩句話,可對於賈赦來說,賈敏她在府里,那就夠了。可一旦出嫁,哪怕最近這大半年裡,賈敏往榮國府跑得蠻勤的,可的確已經不是自家人了。
如果有選擇的話,賈赦真希望自家閨女尋個上門女婿算了。
“對了,淑嫻,咱們索性給二丫頭尋個贅婿唄,反正府裡頭有的是錢。”賈赦舔著臉湊到那拉淑嫻跟前,哈著氣道。
那拉淑嫻深深的看了賈赦一眼,片刻後,起身道:“老爺您醉了,早點兒歇下罷,明個兒還要早起上朝呢。”
賈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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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兒女遲早是要嫁娶一事,賈赦的接受度還是很高的,他只是沒想到這一日會來得那般快而已。可惜,還沒等他醞釀好感情悲傷,朝堂上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