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頁
老話說的半點兒不錯,當自己悲慘的時候,只要看看比自己慘的人,瞬間心情就開朗了。
然而,事實上沒啥好高興的,畢竟他們原本都是可以舒舒服服趕到塞外行圍,還可以看著蒙族勇士比斗賽馬,可如今非但在路程上就吃了那般多的苦頭,還極有可能親自參加那些殘忍的比斗……
“殿下您放心罷,說到底您的年歲還不大,就算聖上再怎麼狠心,也不可能讓您一個小孩兒上比斗場的。臣估算著,就算真有人要倒霉,那人多半也是三皇子殿下。這麼想想,您心裡是不是好受多了?”十二嬉皮笑臉的湊上來,見四皇子面上一陣陣扭曲,只覺得好笑不已。
甭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他的皇瑪法都是一幫子能耐的兄弟們,和慫蛋兒子們。
就十二看來,三皇子反而還算是好的,畢竟是精心教養的長子,哪怕沒啥氣魄,最起碼拉出來不會丟人現眼。這前世,那位栽在了幫八爺說話的事兒上,據十二猜測,今生這位估計得栽在前太子身上,連他都聽聞這位極為推崇前太子。說真的,僅僅是推崇問題不大,像他不也是打小就推崇自家皇瑪法嗎?畢竟渣爹太不著調,找個精神支柱是很有必要的。可即便如此,也不能蠢到啥事兒都露出來罷?反正十二前世就沒讓乾隆瞧出他有多鄙夷那貨。而三皇子,只能說略實誠了點兒。
撇開太過於實誠以至於沒前途可言的三皇子,再將那位一言難盡的五皇子丟在一旁不管,四皇子殿下……
矮子裡頭拔高個兒,真相就是簡單的讓人落淚。
“沒事兒,看開點兒!殿下您要相信,虎毒不食子,聖上一定不會眼睜睜的看著您去送死的。”十二口不對心的勸著,事實上,自打越靠近目的地,四皇子的狀態就很有些不好了,比斗賽馬之類的,跟京城裡的紈絝子弟玩玩倒是無妨,就算沒人刻意讓著也不至於出事。可要是跟蒙族的勇士們較量……原諒四皇子罷,他有點兒腿軟。
“父皇眼睜睜的看著我騎行了一個半月。”四皇子艱難的開口,他很想說這就是你的錯,可話到了嘴邊又咽回去了。
沒法子,之前類似的抱怨也不是沒有過,可每次把話說出來是痛快了,不出半天一天的,他絕對會莫名遭難。一次兩次的沒感覺,五次十次呢?四皇子只是蠢,又不是傻到家了,就算不知道十二暗中動用了甚麼手段,也知曉眼前這貨是個不能招惹的。不過,儘管不能招惹,私底下吐槽一番倒是可以的。
“那是鍛鍊您呢!”十二笑著給他挖坑,“其實我要是您,索性就豁出去答應了。不就是比斗和賽馬嗎?不圖獲勝,只圖一個痛快。到時候,上去一瞧,全部都是比您還大五六歲的,即便輸了,那也是雖敗猶榮。”
“這就是你早不早的就參加科舉的緣故?”四皇子黑著臉的問道。
要是擱在以前,打小就細皮嫩肉的四皇子板起臉來,那是完全不嚇人。當然,即便如今曬成黑炭色兒的四皇子也沒啥嚇人的,不過至少讓“黑著臉”這個詞名副其實了起來。
不過,比起黑臉的四皇子,十二也只能用不要臉來形容了。
“是啊,所以我之前只同我爹我叔我哥比較,輸了是因為我還小,贏了他們丟臉就丟大了!”十二琢磨了一下,還特地用眼角瞥了瞥四皇子,這才笑著道,“所以要不要試試看呢?左右到時候蒙族勇士也會提出來比斗,與其讓三皇子或者其他皇室宗親出風頭,還不如殿下親自上呢。放心,任誰都知曉,他們是不敢下死手的,臣可以擔保您絕對沒有性命之虞。”
聽得這些話,四皇子還真是有些心動。其實,他很清楚,隨著泰安帝的登基,他們兄弟幾人的身份地位一下子就變得不同了。這要是擱在之前,莫說奪嫡了,他連爭奪世子之位都從未想過。畢竟,以泰安帝的性子,原就講究一個長幼有序,讓最為年長性子穩妥的第三子襲爵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如今一切都大不相同了。
四皇子在心中盤算了一會兒,又飛快的瞥了一眼身畔的十二,任由駿馬帶著他往前走,心思卻早已飛到了九霄雲外。
又半刻鐘,四皇子才狀似無意的道:“你說你擔保我無性命之虞?可我又不是跟你比斗,你如何擔保?萬一我真的出了事兒,算誰的?”
“算臣的唄。”十二心不在焉的的隨口道,“您要是出了事兒,臣拿項上人頭祭您!”
“胡說!”四皇子心跳都漏了半拍,不是被十二的忠心給感動的,而是單純被嚇的。天知曉他的膽子有多小,甭管做甚麼,他都不想太過了玩掉小命。要知曉,之前身為親王之子,他已經算是掉進福窩裡了。如今他成了皇子,還是極有可能即位的那一個,叫他如何能不愛惜自己呢?
可在靜下心來之後,四皇子倒真是後知後覺的被十二感動了,思量著外人都說賈赦乃是天字第一號寵臣,也就是說,極有可能賈氏一門都是極為忠誠的,要不然他父皇怎麼可能寵信賈赦呢?
思量了半響,四皇子終於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道:“行,回頭我就去跟父皇請纓,我要參加跟蒙族勇士的比斗!”
十二笑得眉眼彎彎,待四皇子加快速度往前頭趕去時,他故意緩了緩速度,慢慢的靠近雍華公主所在的馬車,在離不到一丈遠的地方,向馬車窗比了個大事告成的手勢。
……
馬車裡,一直守在窗戶口的宮女趕緊將消息告知了雍華公主。雍華笑得一臉嘚瑟,同時也略有些安慰,不過片刻後,卻還是長嘆了一口氣。
旁人只道是廉親王府所有人都一步登天了,卻不知曉他們其實並沒有外界想像的那麼好。至少,她和母妃、弟弟,即使過去了好幾年,也仍不能很好的適應如今的生活。誠然,她如今是公主了,不用撫蒙和親了,可饒是如此,多年的生活已經徹底讓她成為了一個所謂的刁蠻公主,哪怕再怎麼想擰過來,也實在是太難了。
小時候,當其他的世家小姐在忙著學詩作賦,忙著辯色刺繡,甚至忙著管家理事時,她卻要跟著習武師傅學習騎she武藝。當其他人一小口一小口的品著茶湯吃著點心時,她的飲食習慣卻完全跟著蒙族那邊走,牛羊肉是最常見的飯菜,輕易見不到一點應季水果,連茶湯都是純正的羊辱、牛辱。還有當別人學習各種規矩,努力經營自己的名聲,她卻已經成為享譽京城的刁蠻丫頭了。
從日常飲食,到衣著髮式,再到消遣玩樂……雍華太清楚了,自己就是京城貴女之中的異類,一個永遠也無法融入在內的怪物。
她今年已經十七歲了,改變,談何容易。偏生,她誰都怪不得,畢竟若非雙親太在意她,也不會打小就為她算計這些了。甚至於她也曾想過,乾脆讓父皇仍照著原本的計劃,讓她撫蒙得了,頂多就是多給些嫁妝,再挑個靠譜的夫婿罷了。可惜,這僅僅是她的想法,永遠都只能是放在心中想想,因為她沒法面對哭泣的母妃,而一臉愧疚的父皇。
“回頭比斗時,仔細瞧清楚了,你們主子我要嫁的人,也是你們往後要伺候的人。”雍華的聲音清脆悅耳,話尾帶著一絲微微揚起,就仿佛剛剛說了個很好笑的笑話。
只可惜,她這話聽在伺候的宮女耳中卻不是那麼美妙了,哪怕這世道原就是崇尚女子出嫁帶上幾個絕色的陪嫁丫鬟,可到底雍華的身份擺在那裡,她又是這麼個性子,難保這話說的就是帶倒刺的反話。也因此,沒人敢接這話。
“得了,倘若我是打小被捧在手心裡長大的也就罷了,喏,就跟我那蠢弟弟一般,還以為這世間充滿了善良美好呢。我呀,前幾年母妃真沒少教我後宅里的陰私手段,你們不也學了不少嗎?回頭都警醒點兒,我沒法親自考校那些人,你們一個個的,都想法子給我仔細看清楚了,要是我所嫁非人,後半輩子不好過兒,你們只會比我更慘。”
說著,雍華又再度揚起了燦爛的笑容,她的容貌是真的好,又或者是因著打小就按著蒙族那邊的飲食來,她的身量要比同齡人高出一頭,身材也並非簡單的圓潤,而是蕭條流暢,暗藏力量。
宮女們只得喏喏的應著,心裡頭卻早已盤算開了。
倘若如今並非泰安帝登基,那麼到時候雍華一旦出嫁,甭管結局如何,她的雙親能做的事情都不多,畢竟沒有哪個皇帝會因著侄女的親事問題,而選擇開戰的。若是有這個可能,又何苦特地讓宗室女撫蒙呢?不過,若是侄女換成親閨女,那就不太好說了,倘若這閨女還是獨一個的,甚至都打算從蒙族招個贅婿了,那就是鐵板釘釘的對外表示,極為在意這唯一的女兒了。
莫說宮女們原本就被雍華吃得死死的,哪怕雍華是個軟弱可欺的小女子好了,有那麼一個能耐的爹,也沒人敢欺了她去。
只是……
身為泰安帝唯一存活於世的公主,卻要委身下降給一個外族人,實在是有些太可惜了。宮女們也不知曉是單純的為雍華感到可惜,還是覺得自己也跟著委屈了,又想著這段時日因著目標一致,跟雍華頗有些投緣的小侍衛,再度覺得惋惜起來。但凡這小侍衛的身份高貴一些,也許公主就不用下嫁給一個外族人了罷?不過,話也不是那麼說的,若是對方身份高了,指不定還不願意迎娶雍華這位出了名的刁蠻公主呢。
……
目的地到了,又花了三天時間休整。等到了第四天,蒙族各部已經陸續趕到,由泰安帝親自設宴,一整日的吃喝之後,便到了重頭戲。
其實,雖說是塞外行圍,事實上真正行圍的時間很短很短。當然,這個是指泰安帝牽頭的行圍,若是私底下想去逛逛,只要帶夠了人手即可,泰安帝非但不會阻攔,還會大加褒賞。也因此,儘管行圍並不算萬眾矚目,畢竟都是四下活動的。真正的重頭戲,該是蒙族各部的勇士,跟大徒精心挑選出來的武者比斗才是。
所謂比斗,有最基本的一對一角斗,也有馬術方面的比斗,更有最簡單的賽馬。
因著各種緣故,多年下來,在其他方面大徒倒是獲勝的占多,連賽馬也並不讓蒙族勇士,唯獨最麻煩的就是所謂的馬術了。
——就是之前雍華公主拿來為難四皇子的馬術比斗。
馬術比斗的項目太多了,真想要將所有的比斗一番,沒有一兩個月那是不可能完成的。莫說泰安帝不會在塞外留那麼長的時間,就算他真的能留,也不可能甚麼都不管,只專心觀賞馬術比斗。因而,在多年磨合之下,蒙族各部特地為了大徒,磨合了一種全新的馬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