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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林海好賴也是個從二品,真要是丟了也確實挺可惜的。因此,賈赦只在拼命想轍兒,最好能讓林海掉個半階,降職回京。這樣既能保住了賈敏,又能儘可能的護住林海的官位。
萬萬沒想到,事情竟是這般的順暢,連賈赦本人都不曾料到,江南的那幫子太子黨幫了他大忙。
江南的亂象早已傳到了京城,可京城這頭的太子黨羽卻早已被長青帝砍了個七七八八的。餘下的那些,要麼削了官職,要麼被勒令閉門思過,短時間內是掀不起甚麼風浪的。可江南那頭,天高皇帝遠,很多事情格外的滯後,偏江南富庶,官場上一亂,牽扯極大。如今又年關將近,江南的官銀運送至京城,結果連往年的一半都沒有。
長青帝勃然大怒,下令廉親王暫放下追討欠銀的差遣,於十日之後趕往江南穩定亂局。
廉親王……
一想到廉親王那性子,賈赦簡直忍不住要給江南官場上的人掬一把辛酸淚:“老太太,廉王殿下是甚麼性子的人,您多少也知曉幾分了罷?他一去江南,不死人是不可能的。就算勉強保住了性命,回頭他往小黑帳上一記,待回到了京城往聖上跟前一告狀……唉,林妹夫他也是擁護太子的人。”
正常人都擁護太子,因為太子才是正統。也並非所有的太子黨都敢鬧事,像林海這種人,他只是內心支持太子,明面上還是替長青帝做事的。然而,可以想見,等廉親王去了江南,林海一準不會幫忙。
簡直愁死個人了。
“我實話說了罷,今個兒我還在御史台那會兒,我那二舅哥就特地去尋我了,叫我想法子跟著廉親王下江南,能護住幾個是幾個。另外,我也打算趁這個機會,讓林妹夫調回京城裡。”
賈母一臉的慘白,待賈赦說罷,才顫抖著聲音道:“你記得,一到江南就先傳信讓敏兒回來。咱們不嫁了,不嫁了還不成嗎?我寧願她當老姑娘,也不要她出事。我的敏兒,打小身子骨就不好,可千萬不能有事兒呢!”
“敏兒……”賈赦遲疑了一下,想著若是一切順當,恐怕來年賈敏就會進京,到時候就是想瞞也瞞不住了,索性直截了當的道,“老太太,敏兒身子骨有些不好,聽聞仿佛是林家老太太嫌她一直不曾生養,對她略嚴苛了一些。”
☆、第149章
對賈敏略嚴苛了一些?!
聽得這話,賈母瞬間怒意上涌,陰沉著臉,以從未有過的嚴厲口吻喝道:“說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
其實,甭管先前賈母有多偏心眼兒,可她並非真的不疼愛賈赦。事實上,即便是上次還上欠銀後,母子倆關係最為僵硬之時,她也從未那般生氣過。不過也是,甭管賈赦多麼胡鬧闖禍,那也是她的親生兒子,當娘的即便生氣,還能記仇不成?然而,面對林家……
“具體甚麼情形我也不好說,到底沒親眼見過的。不過想也知曉,敏兒出嫁至今已有五年多了,卻尚不曾給林家誕下一兒半女的,林家老太太有意見也是常事兒,頂多就是她不會掩飾,將滿腔的怨憤盡數發到敏兒身上。”賈赦冷笑一聲,“雖說身為嫡妻理應為夫家生兒育女,可這事兒究竟是誰的錯尚不能肯定,咱們家子嗣素來興旺,偏那林家數代單傳,指不定不能生養的人是林妹夫!”
“怎麼這般說話?”賈母愣愣的望著賈赦,她是對林家感到不滿,卻也不至於將不能生養的責任歸咎到對方頭上,況且在多半人看來,生兒育女全然是女子的事兒。
“老太太,您還真別當我在渾說。也許敏兒身子骨的確不好,可她跟前的那幾個陪嫁丫鬟呢?還有林家那頭,能不給他安排通房小妾?就算林家再怎麼講究禮數,可只要沒在成親第一年安排人,就已經是林家對敏兒最大的尊重了。再不然,跟我似的不納妾只收幾個通房不就結了?張家比林家傳承得更久,更在意禮數,也絕不會在這種事情上為難我。”
這通房丫鬟和小妾完全不同的。
所謂通房,指的是賣了身的丫鬟被收作了房裡人,其本質上仍然是一個丫鬟,只不過伺候的範圍略大了一些,旁的仍同之前沒有任何區別。甚至於本朝規定了各階官員所能納妾的人數,卻完全不將通房丫鬟算作內。換句話說,只要房裡沒有正經的良妾,那就是個好男人。
而所謂的正經良妾,通常都是良家女子,納進門前也是需要媒人作保,一頂小轎抬入府中的,尤其還要在官衙門裡頭立一個納妾文書,證明妾室的身份。
像隔壁東府珍哥兒新納的田氏女子,就是在官衙門備案過的正經良妾。而榮國府這頭,甭管是賈赦還是賈政,房裡都是沒有妾的,是對嫡妻格外尊重的好男人!
“你是說林家沒有小妾通房?”賈母遲疑了。
“沒有才怪!不過,正經良妾肯定沒有的,那些自詡讀書人的文官一般都不會這麼幹。可通房丫鬟之流,誰能保證得了?”賈赦嗤笑一聲,“我房裡沒有庶出兒女,是因著我年輕時胡來,房裡的通房隔三差五的換,多半也就只伺候了一兩回罷了,自然留不下兒女。二弟房裡呢?若是真的鐵了心要孩子,妾生的又如何?”
“這事兒不好說……罷了,你先想法子讓敏兒回京,我得親眼看看她才放得下心來。至於子嗣之事,回頭慢慢想法子,若真的是敏兒身子骨問題,我回頭再讓賴嬤嬤幫我尋摸幾個好的,即便是庶子,也只能出自咱們府里!”
“也成。”賈赦只略遲疑了一番就點了點頭,畢竟若非退無可退,他也不希望嫡親妹子在家裡養老,“那我過些日子就跟廉親王下江南去,這一去恐怕要來年才能回來。”
“去罷,記得多帶幾個人,好生照顧自己。”
“是,老太太。”
……
別過了賈母,賈赦徑直往榮禧堂而去,只是一走出院子,他的嘴角就浮現了一絲嘲諷。賈母的想法他自是知曉的,可知曉歸知曉,卻並不代表他就能夠理解。照他看來,即便林家老太太是有錯處,可身為老人家,想要抱孫子的願望並沒有錯。況且,林家老太太憑甚麼要體諒賈敏?說句難點兒的話,倘若今個兒是那拉淑嫻或者王夫人呢?指不定賈母早已叫囂著要休妻了。
賈赦始終認為,護不住自己妻子的男人才是真沒用!
直到回了榮禧堂,賈赦才勉強壓住了怒氣,問過丫鬟後得知那拉淑嫻在東暖閣里,他又往那頭走去。待進了東暖閣,賈赦一抬眼就看到那拉淑嫻半倚在暖炕上,手裡頭捧了件小孩兒衣裳,而她的身邊也散落了數件類似的衣裳、襁褓等物。
“這是你做的?”賈赦一臉的狐疑,他當然知曉那拉淑嫻會針線,可甭管是成親頭兩年,還是最近這兩年,他都很少見那拉淑嫻做針線活兒,“你以往不是只喜歡看書不喜歡做針線嗎?這兩年倒是不看書了,可也一樣沒做針線,怎的今個兒……”
那拉淑嫻笑著抬頭,道:“我是閒來無事,瞧瞧罷了。這些呀,都是嬤嬤讓葡萄她們幾個做的,老爺您瞧,這針腳細密的,竟連個線頭都摸不著。”心下暗道,喜歡看書的人是原主張家,她倒是認得漢字,卻並無看書的愛好。好在甭管是原主還是她,都是一樣的不愛做女紅。
“挺好的。”聽說並非那拉淑嫻所做,賈赦就失了興趣。以他的身份,甚麼樣子的衣裳、繡品沒見過?況且,那拉淑嫻在看的這幾件充其量不過是摸著舒服罷了,跟巧奪天工完全扯不上關係。
見賈赦往暖炕上靠,一旁的容嬤嬤忙上前將小衣裳歸整好放在一旁,喚上丫鬟便退了出去。
賈赦順勢坐到了那拉淑嫻身畔,起初只是沉默不語,旋即卻是無奈的苦笑一聲,道:“過些日子,我要往江南去了。”
見那拉淑嫻一臉詫異的望了過來,賈赦將方才在榮慶堂說的話簡單的說了一遍。不過,因著那拉淑嫻原就知曉他的計劃,他只是簡明扼要的說了重點,倒是在說完之後,忍不住提了賈母的態度。
“老太太心疼女兒我能理解,可我瞧著她那個態度,竟好似一點兒也不責怪林妹夫,反而是恨上了林家老太太似的。這當婆母的,眼見兒媳婦兒不能生養,心懷怨憤不是很正常嗎?我倒是認為林妹夫做法欠妥當,明知曉親娘和媳婦兒不對盤,也不知曉勸著點兒!但凡他要是有個態度在,何苦鬧成如此這般?”
那拉淑嫻怔怔的看著他,心頭五味雜陳,待他話音落下後,才緩緩的開口道:“那照老爺您這話,倘若今個兒是我攤上了那樣的事兒,您會如何呢?”
“如何?能如何?我的媳婦兒哪個敢折騰?就算是老太太,她若敢將氣出在你身上,回頭我一準拿她那寶貝兒子撒氣!我折騰不死賈政那蠢貨!”賈赦恨恨的道。
“噗嗤。”那拉淑嫻忍了又忍,終究還是笑出了聲來。見賈赦一臉的不明所以,那拉淑嫻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笑道,“誰讓敏妹妹沒有我這般好福氣,一應事情都只能自己咬牙扛著,偏她又是個素來愛鑽牛角尖的性子,也真的是難為她了。老爺。”
“嗯?”
“我可曾對您說過,能嫁給您,是我這一生最大的福氣。”那拉淑嫻笑顏盈盈的道。
賈赦……懵逼了。
——這突如其來的表白,讓我防不勝防。
原本是尋那拉淑嫻告知接下來的行程,外加吐槽賈母的三觀,結果鬧到最後,賈赦只覺得整個人飄飄悠悠的,仿佛活在夢裡一般,且還是個令人回味無窮的甜美好夢。這也難怪賈赦不淡定,他素來是個毒舌,自己不會說甜言蜜語,自然也沒人對他說甜言蜜語,冷不丁的被那拉淑嫻這糖衣炮彈一攻擊,登時全然忘了自己姓啥名啥。
直到……
“爹!你笑得一臉蠢樣!”
冷不丁的聽到這句話,賈赦動作比腦子更快,一巴掌就糊在了來人的後腦勺,沒好氣的道:“不知曉人嚇人嚇死人呢?啥時候回來的,竟也不派人支會一聲。還有,誰教你這般躡手躡腳走路的?臭小子!”
臭小子——十二滿臉無辜的望著賈赦。
眼瞅著就要年關了,他肯定要回榮國府,即便事實上他更願意待在張家折騰人,可要是再不回來,指不定賈赦又要鬧騰了。而回府他也肯定會派人支會一聲,至於下人到底通知了府里的哪一位主子,就不是他會關心的問題了。最後一點,甚麼躡手躡腳,他走路素來都是大步流星的,且方才他連著喚了賈赦三聲,一直得不到回應,他才會出言嘲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