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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太值得賈母善心大發了。
十二能理解的賈母的想法,雖說他本人不怎麼贊同,卻也沒想過要插手。如今見迎姐兒一副受盡了委屈的模樣,又是無奈又是頭疼,只沒好氣的慫恿道:“你去罷!把蓉兒罵哭、打哭,隨便你。”
迎姐兒癟著嘴一臉不高興的看著十二。
“不然呢?你總不能讓我過去幫你揍蓉兒罷?”想想珍哥兒乾的蠢事,十二隱約覺得,蓉兒將來說不定也會犯蠢,所以提前教訓一頓也無妨?不不,他答應過那拉淑嫻絕對不能欺負比自己還小的小豆丁。
“老太太不喜歡二丫頭了。”迎姐兒紅著眼圈帶著哭腔道。
“所以呢?你到底要我作甚麼?”十二完全不能理解他這個蠢妹妹,心道,這貨越來越像是賈赦親生的了,簡直就是一脈相承的蠢。
“要老太太喜歡二丫頭!”
“……”十二沉默了,他靜下心來讓自己代入了一下迎姐兒的立場,這是單純的吃醋了?想起先前迎姐兒很喜歡蓉兒,十二耐著性子問道,“那你還喜歡蓉兒嗎?”
“喜歡!”迎姐兒重重點頭,“二丫頭最喜歡蓉兒了!”
“你先前不是說最喜歡我嗎?”十二斜眼看著她。
“喜歡喜歡!二丫頭最喜歡小哥哥了!”仿佛是意識到了大事不妙,迎姐兒趕緊出言補救道,“二丫頭還最最喜歡太太,還喜歡老太太,還有元大姐姐、鳳姐姐!”
徒然間,十二悟了,這貨簡直就是博愛啊!可話雖如此,迎姐兒到底是他妹子,遲疑了半刻後,十二再給她出主意:“那你去尋林姑姑,拜託她幫忙照顧一下蓉兒。理由就是……老太太身子骨不好,蓉兒又太小太鬧騰了,讓她幫老太太分憂。會說罷?”
“會。”迎姐兒先是重重的點了點頭,旋即又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來,“這樣就好了?老太太就能最喜歡迎姐兒了?”
“對啊對啊,你去試試不就知曉了?趕緊走,我這兒還忙著呢!”
“好好好!”迎姐兒得了主意,重新笑得一臉燦爛,轉身就跑了出去。
十二無比嫌棄的看著她跑遠了,這才重新低頭看著新遞過來的消息,認真的思索著讓人生不如死的法子。雖說當時出言不遜的人是田氏,不過十二並不打算跟田氏死磕,他更想狠狠的收拾一頓珍哥兒,畢竟田氏出身卑微,看田家的作風就知曉,她壓根就沒學過做人的道理。可珍哥兒就不同了,這還是他的堂哥呢,居然帶著那賤婢來榮慶堂鬧事,不給個深刻的教訓能成?
——珍哥兒喜歡女人,不對,他喜歡美人兒,男女老幼都不忌!
——對了,還有金銀玉器古董字畫。
——還有啥來著?喜歡吃羊肉鍋子?
珍哥兒絕對想不到,當他快要被現實打擊得崩潰時,相隔並不遠的榮國府里,正有個人心心念念的惦記著他,一面努力回憶著一面默寫出他的興趣愛好等等。
當然,十二這麼做並不是為了討好珍哥兒,相反十二是鐵了心的要讓珍哥兒感受一下甚麼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很快,大年三十就到了。當京城裡一片張燈結彩歡天喜地之時,珍哥兒卻遭受了平生最恐怖之事。誠然,他很喜歡美人兒,也享受著被一群美人兒簇擁著的美好生活,可那是他玩旁人,而非旁人玩他,要是反過來讓他成為伺候別人的人……
一輩子難以磨滅的心理陰影!!
從大年三十到來年正月,整整一個月的時間,珍哥兒如同活在人間煉獄裡一般。沒人打他,也沒人罵他,整日裡好吃好喝的供著他,只是身處的地方有些不能言喻。
用最淺顯易懂的話來說,珍哥兒被坑到了小倌兒館裡頭。同他一起被坑進去的,還有田氏,只不過田氏乾的卻是老媽子的活兒。倆人互相都覺得自己比對方慘,原本的愛意早已被徹底磨滅,剩下的僅有憎惡。
至二月初二,那拉淑嫻發動了。
即便先前玩得再怎麼開心興奮,十二還是很懂得輕重的,儘管事實上他完全幫不上任何忙。
“太太怎麼了?小哥哥,太太怎麼了?我聽到太太在哭!太太!”
更確信的說,十二還是能起到那麼一點兒作用的,畢竟珠哥兒、璉哥兒過了元宵節就去國子監上學了,而元姐兒作為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是決不允許出現在產房附近的。至於迎姐兒,她倒也是個黃花大閨女,只可惜大部分的人都把她看成一個小孩崽子。十二的任務就是安撫這不停鬧騰的小孩崽子。
對於十二來說,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年前為了安撫迎姐兒,他出了個主意讓賈敏幫著照顧蓉兒,直接的好處就是,出嫁多年卻一無所出的賈敏在面對蓉兒時,母性泛濫到一發不可收拾,以至於誰也不敢跟她搶蓉兒。若非如此,這會兒十二估摸著就不單只是安撫迎姐兒了,還得再多添一個小麻煩精。
可惜的是,十二完全高興不起來。
產房裡,那拉淑嫻叫得慘烈,即便十二站在隔了兩道門的穿堂裡頭,也能聽到那慘絕人寰的尖叫聲。別以為他歷經兩世就一定能淡然的接受一切,事實上,甭管是前世今生,他都沒真正經歷過女人生孩子。
前世,十二是有一個妹妹一個弟弟的,可那會兒他身為繼後所出的皇阿哥,金嬌玉貴的,哪裡會讓他目睹這種事兒?那拉淑嫻發動的前幾日,他就被帶離了寢宮,兩次都是同樣的情況,基本上就是他去其他宮殿裡住上幾日後,回來就看到寢宮裡多了個小襁褓,從未有過直觀的感覺。偏他前世走得早,尚不曾有兒女,自然更無法得知女人生產的情況了。
到了今生,他本人出生時候的情況,當然是不知曉的。而迎姐兒倒是比他小上兩歲,可那會兒正逢榮國府亂成一鍋粥的時候,且他當時人在張家,別說親眼看到親耳聽到了,就連第一回看到迎姐兒,都是大半年之後的事情了。
也因此,自認為膽兒大的十二,被產房裡頭的慘叫聲嚇得腿軟手軟。
“小哥哥!小哥哥!太太怎麼了?太太!”迎姐兒是真正的小孩子,年歲不大膽兒還小,聽著熟悉之人的慘叫聲,又瞧見素來很喜歡的小哥哥一臉的凝重,在連著追問好幾次都不曾得到回答之後,迎姐兒終於沒忍住,咧開嘴兒哇哇大哭起來。
“奶娘,帶她回榮慶堂去。”十二的面色也很是不好看,這要是擱在平日裡,他多少也會勸上兩句,可這會兒卻是真的沒有心情勸了,只喚了迎姐兒的奶娘到跟前吩咐道。
“不!二丫頭不走,二丫頭要見太太!”迎姐兒死死的抱住了十二,說甚麼都不離開。別看她小,素日裡表現得也挺傻的,可她又不是真的傻到家了,哪怕並不知曉前因後果,聽聲兒看臉色總是會的。
“那你不能哭。”十二知曉迎姐兒素來都是個倔驢脾氣,也沒想真的將她趕走,可規矩卻是要立下的。
迎姐兒可憐兮兮的望著十二,伸手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淚鼻涕,重重的點頭:“好!”
其實,外頭的人聽著聲兒慌亂不已,而裡頭卻並沒有想像中的那般慌亂。
那拉淑嫻前世生了兩兒一女,不說門兒清,至少也算是熟能生巧了。到了今生,原主張氏生了兩個兒子,她又把十二生了一遍。也因此,如今的那拉淑嫻是既富有經驗,同時身子骨也給力。這一般來說,頭一胎生上個一天一夜都是很正常的,那麼到了她這邊,即便不算前世,這也是第四胎了。
“主子,已經看到孩子的頭了,您再加把勁兒!”容嬤嬤一直守在那拉淑嫻身畔,產房裡的事兒基本上都是她在發號施令,至於穩婆,乾的也就只有接生的活兒了。
從大清早的發動,到臨近晌午時分,那拉淑嫻再度產下一子,母子平安。
對於這一胎,那拉淑嫻的感想是,累死她也快餓死她了。
累慘了的那拉淑嫻在被容嬤嬤逼著用了一碗蛋羹之後,便沉沉的睡過去了,而在昏睡過去的前一刻,她滿腦子都是疑問。
——怎麼又是臭小子?!
這一睡就是大半日,等那拉淑嫻再度甦醒過來時,外頭已經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也是,雖說如今已經是二月里了,可仍是冬日裡,外頭寒冷刺骨,且天也黑得早。
見那拉淑嫻醒轉過來,頭一個湊到她跟前的就是容嬤嬤。
“主子可是餓了?小米粥早已熬得稠稠的,雞湯也有,再不然您用點兒蛋羹?”容嬤嬤面上掛著滿滿的笑意,只可惜,她並不知曉自己笑起來比板著臉更為恐怖。
所幸,那拉淑嫻並不在意:“隨便來點兒好了。”頓了頓,她想起了暈睡過去之前的事兒,又添了一句,“我又生的小子?”
“可不是嘛,一個大胖小子。虧得主子您不是第一胎了,不然恐怕更得費勁兒。說出來您都不相信,大胖小子有七斤七兩重呢!”容嬤嬤讓葡萄出去傳膳,她本人並不曾離開,只滿臉喜悅的向那拉淑嫻道,“可胖乎了,也能吃!等主子您用了膳,讓奶娘抱過來給您瞅瞅。”
“睡了不曾?”雖說對於又是小子有些怨念,不過即便如此那也是她懷胎十月親生的骨肉。聽容嬤嬤這麼一說,那拉淑嫻頗為意動,卻又擔心孩子休息不好,因而有些遲疑。
“動作輕點兒,連帶搖籃一道兒搬過來唄,就在隔壁耳房裡,能有甚麼。”容嬤嬤不甚在意,想當初十二剛出生那會兒,也是經常被連人帶搖籃的一塊兒搬運,只要動作夠穩當夠輕巧,哪怕挪了地兒都不帶清醒的。
那拉淑嫻點了點頭,剛打算再說點兒甚麼,就聽到外頭喚哥兒,眨眼工夫,十二牽著迎姐兒就走進了房內。
“這是怎的了?都這般晚了,二丫頭怎麼沒去老太太那兒?”對於見到十二,那拉淑嫻並不訝異,可見迎姐兒過來,卻不由的挑眉問道。
“她都哭了大半日了,先前還算乖巧,我哄她她也聽話。結果聽著嬤嬤說母子平安,她一下子衝過來,攔都攔不住,恰好讓她瞧見了血水……”十二黑著臉沒好氣的將迎姐兒的手甩脫,“你自己看罷,太太不是好端端的嗎?就知道哭哭哭,改明兒我不喚你胖丫頭了,叫你小淚包!”
迎姐兒癟著嘴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憐模樣兒,說到底,她翻過年也才六歲大,又因著多年以來都是府裡頭最小的孩子,受寵是一回事兒,主要是真沒經歷過事兒。要說十二隻是擔心那拉淑嫻的安慰,那麼迎姐兒卻是純粹被嚇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