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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說我招誰惹誰了?對對,我是就快成為駙馬爺了,可這是去年就賜的婚。這隔了好幾個月了,蠢爹這才發覺我成了皇家的人了?鐵了心想要先恁我一頓?我咋那麼命苦呢?”
賈家暫住的三進宅子裡,那拉淑嫻好整以暇的看著迎姐兒埋頭歸整帳本子,至於蹲在她腳邊連聲抱屈的十二,則至始至終都被她給無視了。
說起這宅子,還是託了張家給暫且賃下來了,只有三進,雖不至於住不開,可確實住得極是不方便。然而,即便如此也已經很不錯,因著事發突然,那拉淑嫻又不曾事先得到消息,以至於當時全家人被轟出來時,除卻貼身的細軟外,啥都沒有。虧的張家那頭得了消息,立馬派人過來幫襯,又急急的尋了個宅子讓他們暫住。至於旁的親朋好友,包括二房在內,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簡直就跟避瘟疫一般的飛遁而走。
不過,也就這麼幾日了。
賈赦升爵位的消息已然傳開,曾經的榮國府也已減制完畢,只等著尋個好日子搬進去就行了。又因著十二和雍華公主的親事定在三月十九,也就是說,哪怕僅僅是為了公主的顏面,他們一家子也必須在此之前搬回去。
——這也是迎姐兒忙得不可開交的真正原因。
因著十二負責監督減制曾經的寧榮二府,也因此兩家的家產都沒有任何損失。可侯府跟國公府到底不是一回事兒,很多方面都需要仔細斟酌。這要是擱在以前,略有些逾越也無妨,可很明顯泰安帝正處於看誰不順眼恁死誰的階段,他們還是別招惹是非了。
偏巧,王熙鳳正懷孕中,那拉淑嫻則要統管一家上下的吃喝用度等瑣事,以至於迎姐兒再度被迫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短短倆月不到的時間,愣是又瘦了十來斤。
聽得十二的哭訴抱怨,迎姐兒忙裡偷閒的抬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招誰惹誰?明明知曉事情的全部原委愣是啥消息都不肯透露,你說你招誰惹誰了?我如今一心盼著那位雍華公主,脾氣性子像鳳姐姐,相貌身段像鳳姐姐那娘家嫂子!!”
十二驚呆了。
前世今生他都聽到過不少的詛咒,卻沒有哪個像迎姐兒這般惡毒的。不過只片刻功夫,十二就釋然了。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你哥哥我是見過雍華公主的。怎麼說呢……讓你失望了,她該是相貌身段像鳳姐姐,至於脾氣性子卻是比鳳姐姐溫柔個千百倍!”
正說著,十二忽的感到有人拍他的腦袋,抬眼一看,卻見那拉淑嫻一臉的心疼,不禁詫異的挑眉:“娘?”
那拉淑嫻用格外悲傷憐憫的語氣道:“別蹲著了,先起來瞧瞧窗外罷。”
半開的窗戶外頭,王熙鳳一手扒著窗戶,一手撐著腰,正格外溫柔的往屋裡瞧。
“哎喲我突然想起來了,還有一件要緊事兒沒辦。”十二猛的原地跳起,頭也不回的衝出了房門,只轉瞬間,就徹底沒了蹤影。
片刻後,王熙鳳慢騰騰的走進了房裡,身後跟著走得歪歪斜斜的小鑫兒。
因著被迫縮在這小宅子裡,加上之前也沒想到事情會解決的這般順利,賈家這頭很是遣散了一批下人。當然,主子跟前的貼身丫鬟還是在的,卻是不免要做一些往日裡屬於灑掃丫鬟的事情。又因著小鑫兒素來乖巧,王熙鳳索性只留了一個奶娘,將旁的人都打發出去幹活了。
這會兒,估計奶娘應該是去端午後的茶點了,王熙鳳便領著剛睡醒的小鑫兒往正堂這頭來,結果一不小心……
“琮兒真不愧是璉二爺的嫡親弟弟,倆人簡直一個樣兒,全不知曉這世上有句話叫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王熙鳳扶著腰進了房裡,眉眼一挑,極是嘚瑟的道,“看我回頭不尋他的麻煩!”
“尋唄,左右他也是欠的。”那拉淑嫻起身將走路還晃悠著的小鑫兒攬到了懷裡,拿手輕點她的鼻尖,“今個兒起得略早了點兒,你叔叔還沒醒呢。”
“五五五!”小鑫兒已經一歲半了,會說話也會走路,可惜哪樣都不大好。偏生,她爹娘都是心大,絲毫不認為這有甚麼,又有比她大了四個月的小五比著,倆人皆認為越晚說話越聰慧。儘管這種說法遭到十二猛烈的抨擊,可他倆依舊該怎麼樣就怎麼樣。
“想找你五叔?”那拉淑嫻笑著抱起她往裡頭耳房走去。
這宅子太小了,又因著賈赦先前被禁錮了許久,那拉淑嫻索性讓小五跟自己一道兒睡,至於迎姐兒則就住在她隔壁屋裡。這會兒,她抱著小鑫兒徑直往裡頭耳房走去,才十來步,就到了架子床跟前,伸手替鑫兒褪了小紅繡鞋,滿意的看著鑫兒一個餓虎下山,撲上去撓她五叔。
小五並不像璟哥兒那般貪睡,可他多少還是有些懶散的。具體表現為,晚間不肯睡,早間不肯起。哪怕是午睡好了,每次都要鬧半個時辰才願意閉眼睡去,當然順理成章的也不可能在預定的時間裡醒轉過來。
叮囑了小五的奶娘看著倆孩子,那拉淑嫻仍回了外間,抬眼就看到迎姐兒跟餓了八輩子一般,大口大口的吃著點心,完了直接往嘴裡灌了一整壺茶水。
唉,虧的張家不嫌棄,不然這樣不拘小節的閨女,就算已經成功瘦下來了,估計也嫁不出去罷?
這廂,那拉淑嫻極是憂傷的望著迎姐兒,那廂,王熙鳳已經發覺了,悄悄的捅了捅迎姐兒的手肘,示意她收斂一點兒。
結果,迎姐兒卻只是笑嘻嘻的道:“娘,咱們啥時候搬回去呢?對了,到時候,能給我一個院子嗎?”
“啥時候搬還得看你爹,到時候你若想要個院子,就住到琮兒先前那地兒去。話說回來,你爹人呢?還在老太太那兒?”那拉淑嫻奇道。早先時候,她是親自坐著馬車把那倆在街面上玩你追我逃遊戲的父子給提溜了回來,不同於一回來就蹲在她腳邊不停哭訴抱怨的十二,賈赦卻是在進門之初就去賈母那頭請安了。
所以,這是賈母凶性大發把賈赦給幹掉了?
這人呢,就惦記不得。那拉淑嫻才問了這話,就見賈赦垂頭喪氣的進了房裡。見狀,王熙鳳便拉上迎姐兒去她房裡,將這地兒讓給了賈赦倆口子。
“說罷,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賈赦蔫頭蔫腦的坐下,還未開口先長出了一口氣。半晌,才微微抬眼看了看四下,奇道:“琮兒呢?”總不能真被他打怕跑路了罷?
“在背後說鳳丫頭的壞話,結果被鳳丫頭逮了個正著。”那拉淑嫻一臉的無奈,“我總覺得最近琮兒有些倒霉,先是被聖上擺了一道兒,後又被你這個當爹的狠狠揍了一頓,如今連鳳丫頭都惦記上他了,指不定回頭有多慘呢。”
“是挺慘的。”賈赦再度嘆氣,“再慘能有我慘?得了得了,我同你說一聲,三月初九這個日子還算湊合,咱們一家都得趕緊搬回去。旁的倒是不著急,得先緊著琮兒的親事。雖說聖上也派了人,可到底是咱們家娶媳婦兒……反正就算是尚公主,也是琮兒娶妻,才不是嫁出去!!”
那拉淑嫻極是同情的望著他,其實賈赦確實蠻慘的,甭管他這人賤成啥樣兒,可每次對上泰安帝,他就沒勝過哪怕一回。
可惜,同情歸同情,認真思量一下,那拉淑嫻還是認為他特別活該。
“除了搬家一事,還有旁的事兒嗎?老太太可有說甚麼?對了,先前我看老太太是真的傷心了。”
“嘖。”賈赦不屑的撇了撇嘴,賈母為何會傷心,他就算之前並不知情,到了這會兒卻是早已心知肚明了。說起來,賈政也是蠻能耐的,甭管往日裡有多麼的窩囊多麼的優柔寡斷,可至少這一回倒是溜得挺快的。一夜之間帶著全家跑路,之後面對“落難”的大房更是擺出了一副恩斷義絕的模樣。若僅僅是針對大房,那當然無所謂了,可賈母呢?你跑歸跑,連養在賈母跟前的寶玉,以及那幾個庶出子女都記得帶上了,怎麼就不乾脆連賈母一道兒帶走呢?
賈母確實傷心了,不過賈赦卻絲毫不同情。
由此可見,賈家諸人皆是一副鐵石心腸。
“甭管怎麼說,老太太都是咱們府上的老封君,哪怕聖上奪了榮國府的牌匾,她也仍然是超品的國公夫人。”那拉淑嫻提醒道。
“道理我都懂,可別指望我去安慰她。反之到時候搬家了,仍讓她住到榮慶堂去,該給的份例半點兒都別剋扣,至於旁的,愛咋咋地!”賈赦也是豁出去了,左右之前賈母已經不止一次的傳出他不孝的言論。如今倒是好,他倒是沒有絲毫改變,可有賈政這個更荒唐的比著,反倒襯托出他的孝順來了。
儘管極有可能傳出賈母的倆兒子都不是東西的流言,不過賈赦是無所謂的。
“旁的事兒呢?”那拉淑嫻再度問道。
賈赦狐疑的抬眼望著她,一臉的不明所以。
“我已經知曉你同聖上策劃了這一切,旁的人家我管不著,也懶得費這份心神。我就問一句,蓉兒如何了?”
“哦,他呀……”賈赦頓了頓,“他沒事兒,你仔細想想,他原就只是承襲了三等將軍的爵位,頭上頂著個國公府的牌匾,遲早要出事。正好借著這次機會,聖上擼了國公府,回頭自會還他一個三等將軍府。對了,或許還會有旁的補償。”
補償甚麼的,那拉淑嫻倒是不在意,左右寧國府那頭原也不缺錢財。一聽說那頭沒事兒,她便已經放下心來了,至於祖宅,她反而比一般人更看得開。唯一讓她無語的是,賈赦期待了那麼久,還真就將隔壁府弄成了公主府,這算甚麼?泰安帝跟著他一道兒胡鬧?
那拉淑嫻始終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總覺得泰安帝已經離她記憶中前世那位英明神武的雍正爺越來越遠了,儘管這很有可能原就是兩個世界所存在的差異,可她還是不由的認為,這全都是賈赦幹的好事兒!
“罷了,我去安排搬家的事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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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的事情很繁瑣,尤其之前那拉淑嫻趁機遣散了好些個下人。這遣散容易,想要再找回來卻是真心很難。當然,那拉淑嫻也絕對不會再將那些如同大爺一般的下人再尋回,她寧願等安頓下來後,找人牙子再採買一些。
雖說賈赦將搬家的日子定在了三月初九,可事實上那只是新府開宴的日子,在這之前,賈家就得完成諸多搬家事宜。萬幸的是,十二因著之前督建的差遣,手頭人倒是不缺人,這才使得賈家趕在初九前一日,將所有的家當都搬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