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頁
如果說,賈赦只是起了個頭,那麼隨著他的表態,接下來在朝堂上就演出了一幕牆倒眾人推。畢竟,賈赦的能耐是有目共睹的,這不是嘲諷,真的不是,而是指他每一次上摺子控訴某人,那人一準會倒血霉。
在這點上,賈政就是最好的例子。
隨著罪證越來越多,哪怕某一些的確略雞毛蒜皮了一點,又有一些則似乎真假各占一半。可惜,泰安帝已經怒了,一面讓大理寺和刑部共同介入徹查此事,一面喚賈赦帶上他那三千驍騎營,直奔王子騰府上,意圖查封。
按著一般的慣例,查封也好,或者乾脆抄家滅族也罷,通常都會讓沒有甚麼關係的人前往。
也就是最基本的——避嫌。
作為有著上百年交情的金陵四大家族之二,賈家和王家當然是關係極為親密的,尤其兩家是姻親,還是接連兩代都聯姻。甚至這麼說罷,如今已是八月初了,在兩個月前的六月里,王家嫡長女王熙鳳剛嫁給了賈赦的長子璉哥兒。
這麼近的關係居然不避嫌?!
但凡擱在旁人身上,早就有一幫子的言官各種進諫阻止了。然而,賈赦終究是朝堂上的一朵奇葩,他之前的所作所為充分的向世人證明了,他的腦子不單有坑,還是個無底巨坑。
擔心他會偏幫世交和姻親?不,他連嫡親弟弟都敢恁,世交和姻親又算個啥?更別說,王子騰這事兒,原本就是他折騰出來的!!
憑良心說,朝臣們已經明確了一件事兒,跟賈赦做朋友很慘,做姻親更慘,若是不幸成了近親,那基本上就可以給自己準備後事了。
誰讓賈赦最喜歡恁的就是自己人了呢?!
對此,賈赦很憤怒。他自認為是個重情重義的人,怎麼就變成別人嘴裡六親不認的冷血怪物了呢?一想到外人對自己不盡不實的評價,賈赦只想毀天滅地。於是,他就乾脆帶著這股子情緒,跑去王子騰府上了。
三千驍騎營其實算不了甚麼的,在京城這大街小巷裡頭,騎兵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可誰讓他們看起來威風呢?當然,誰都沒有賈赦威風。
一腳踹開了王家的大門,賈赦嗷嗷叫著打頭就往裡沖。就是有他做了個好榜樣,之後至少有一半的騎兵跟了進來。
當年王老爺子沒了以後,王家兄弟二人分家,王子騰只拿了很少的家產,這處宅子位置倒是不錯,可惜就是太小了點兒。統共也就是三進的院子,被擠進了至少一千來人後,好懸沒給擠爆了。
若是此時王家之中能有那麼一兩個有腦子的人,肯定會趁亂從角門摸出去,畢竟賈赦這人只有討債的經驗,他沒有查封的經驗。加上王家只是這一整條街裡頭的其中一座宅子,就是想圍住,也只能堵著前後門。萬一王家要是往鄰居府裡頭開了一道小門,想跑不要太容易。
也是賈赦運氣好,或者該是王家運氣太背。在聽聞自家被官兵圍攏之後,王子騰之女直接嚇得心疾發作,一下子就人事不省了。王子騰之妻李氏,原本正打算逃離,卻在目睹女兒犯病後,也跟著一道兒暈了。等賈赦帶人趕到,正好來了個瓮中捉鱉。
然而,這一切的一切……
王子騰他都不知曉!!
天可見憐的,早在賈赦發作之前,他就拜託泰安帝將王子騰弄出了京城。也沒去得太遠,不過就是直隸那頭,快馬加鞭的話,估摸著三五天就足以一個來回了。可有時候,別說三五天了,一兩個時辰都能造成無可挽回的悲劇。
等京城這頭鬧得翻天覆地時,王子騰終於得到了消息,可已經太遲了。罪證已然收集齊全,家裡也被查封了,只等著他回京慢慢審問。
說真的,王子騰很想反抗,雖說京城裡有他的妻女,可這並不是他必須回去的理由。然而,泰安帝早就想到了這一點,臨時徵用了賈赦的鬼點子,這回是真的不費一兵一卒就將王子騰拿下了。
賈赦提供的點子是:下藥。
別想得那麼齷齪,其實就是往王子騰飲食里摻了點兒蒙汗藥。於是,王子騰就不得不束手就擒了。
徵用這個點子的最初,泰安帝還是很猶豫的,他自認為是個有良知有品位的皇帝,這麼下作的手段實在是用不出來。可惜,甭管他再怎麼高尚,有賈赦這麼個賤人當心腹,就註定他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最終,王子騰被押解回京,直接送入天牢。
巧合的是,負責提審王子騰的,不是旁人正是最近心得滿滿的史家大爺。你問甚麼心得?當然是關於滿清十大酷刑的心得體會了。事實上,為了表示對史家大爺的感謝,不單十二提供了完整版的滿清十大酷刑,就連容嬤嬤也附贈了一份宮中私刑。
當然,名字肯定不能這麼說,十二將滿清十大酷刑的由來引申到了夏商周時代,至於容嬤嬤則笑得一臉溫柔善良,以至於史家大爺壓根就沒能鼓起勇氣問出處。
於是,王子騰很幸運的成為了史家大爺練習新刑訊手段的第一人。
……
“二丫頭上哪兒去了?可別告訴我,這些日子她一直纏著老太太?”
彼時,榮禧堂里。那拉淑嫻越想越不對勁兒,雖說她往日裡也不是每日都能瞧見迎姐兒的,可連著小半個月了,都不見迎姐兒的蹤影,就算她懷著身孕腦子變笨了,也不至於連這般大事兒都發覺不了。
“不是有璟兒陪著你嗎?二丫頭太鬧騰了,我怕她影響到你安胎。”
賈赦也很是無奈,為了不讓那拉淑嫻察覺到外頭的事兒,他做了很多的努力。譬如,逼著璉哥兒倆口子快點兒將迎姐兒安慰好。又譬如,央求小鈴鐺、賈敏等親眷帶著自家姑娘前來探視。再譬如,親自去張家將辛苦念書的璟哥兒又接了回來。要知道,璟哥兒之前可是一個月才回府兩天的,可如今都陪了那拉淑嫻近十日了。
然而,有句老話叫做畫蛇添足,說的就是賈赦。
若是沒有璟哥兒日日趴在那拉淑嫻身畔睡大頭覺,沒有小鈴鐺時不時的帶閨女過來探視,沒有賈敏帶著黛玉回娘家小住……說不準,那拉淑嫻還沒發覺呢。
其他的也就不說了,單單賈敏帶著黛玉回娘家一住就是七八日,就已經夠惹人懷疑的了。要知道,賈敏去年臘月里才生下了哥兒,如今也不過才八個多月大小。撇開這麼丁點兒大的哥兒不管,偏帶著自家姐兒回娘家一住就是好幾日……
說真的,賈敏能同意賈赦這不靠譜的建議,純粹是怕自己這位攪屎棍大哥哪一天喪心病狂的恁到了自家老爺頭上。
沒有甚麼是賈赦干不出來的,不是嗎?
“老爺,說實話!到底發生了甚麼事兒?”那拉淑嫻下來最後通牒。
賈赦想啊想啊想,還終於讓他想到了一個理由,相當不錯的理由:“罷了,我實話告訴你罷,是因為二丫頭太喜歡璉兒媳婦兒了,天天纏著要跟璉兒媳婦兒一個炕上睡覺。以至於璉兒在盛怒之下,跟二丫頭打了一架。二丫頭受了大委屈,還受了點兒小傷,所以……呃,反正就是這麼一回事兒。”
☆、第216章
那拉淑嫻目瞪口呆。
其實,小孩子家家的,偶爾吵架打架都是很正常的事情,除非年齡差距非常大,或者是極度文靜的性子,要不然沒有打打鬧鬧才叫怪異了。不說旁的,就連原主張氏小時候也沒少跟哥哥們吵嘴鬥氣,這還是她本身性子文靜,加上三個哥哥有意讓著她,這才沒鬧出大動靜來。至於他們家這幾個小孩崽子……
“淑嫻,我跟你說啊,璉兒他真的是太過分了。當然,我也知曉二丫頭她不懂事兒,可這也沒法子。你想想二丫頭以往跟元姐兒關係多好,可元姐兒入了宮當了娘娘,就算這輩子還有見面的希望,卻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眼見那拉淑嫻陷入了沉思之中,賈赦決定再接再厲,一定要將此事糊弄過去。其實,賈赦也明白,那拉淑嫻並不是那般脆弱的人,可說真的,就迎姐兒那事兒,連他這個大老爺們都難受了許久,胎還不曾坐穩當的那拉淑嫻是絕對受不住的。不過,若是將事情扯到孩子們的糾紛上頭,那就無所謂了。
賈赦默默的在心裡加上一句:璉兒,爹對不住你,爹往後再也不坑你了。
然而,賈赦這般並不能立刻說服那拉淑嫻:“老爺您的意思是,就因為二丫頭見不到元姐兒,所以璉兒揍了她一頓?”這甚麼見鬼的邏輯!
“不不,你說漏了幾點。”見那拉淑嫻面露狐疑,賈赦再度使出了忽悠大法,“這主要還是因為,二房的三丫頭和隔壁東府的四丫頭都不喜歡咱們家的二丫頭。你想啊,二丫頭她原就盼著有個姐妹陪著她,如今璉兒媳婦兒嫁進來了,可不是正合她的心意嗎?偏璉兒他們小倆口新婚燕爾的,怎麼黏糊都不夠,你說二丫頭摻合進這事兒裡頭,叫個甚麼事兒呢!”
這番話下來,那拉淑嫻倒是有些相信了,畢竟迎姐兒不受妹妹們的歡迎是所有人都知曉的事實。
當下,那拉淑嫻恍然道:“所以老爺您就讓小鈴鐺和敏兒都帶著閨女來府里?您是打算,給二丫頭尋倆妹妹?”
“我那是安慰她!”賈赦一面感慨懷孕的媳婦兒就是好糊弄,一面還要裝出正義凜然的姿態來,“唉,我也是真沒法子了。這孩子之間打鬧,心疼的就是爹娘呢,我這個當爹的,看到閨女受委屈別提有多心疼了。對了,我也教訓璉兒了,我還揍了他一頓呢!”
那拉淑嫻目不轉睛的盯著賈赦,似乎在判斷他的話是否屬實。半響,她忽的笑開了:“別扯了,我都知曉了。”
憑良心說,這話一出,賈赦的心跳都漏了半拍。好在,如今的賈赦再也不是曾經那個只知曉胡鬧生事的紈絝子弟了,他已經成為了能夠面不改色心不跳還有泰安帝的能人,因而最終還是端住了:“我沒扯,淑嫻一定是你太疑神疑鬼了。”
“沒扯?我不信。”那拉淑嫻忽的掩嘴笑了,“行了,多大點事兒呢,我知曉老爺您甭管嘴上是怎麼念叨的,心底里還是最疼愛琮兒。”
“啊?”賈赦愕然,飛快的轉了轉眼珠子,勉強開口道,“這話怎麼說的?”
“是琮兒又瞎折騰了罷?欺負二丫頭的人也是他罷?要我說,老爺您也太寵著他了!您也不想想,那小子還在襁褓里時,就知曉欺負璉兒了。後來,又天天拿二丫頭撒氣玩。等咱們府上家學建起來後,索性跑去那裡禍害人。這旁的也罷了,您可還記得,以往的珍哥兒,還有咱們那位政二老爺,哪個不是被他禍害過的?連隔壁的敬大老爺都讓他給忽悠了好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