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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那拉淑嫻這回是真的笑岔了氣,尤其當她抬眼見璉哥兒一臉的囧樣,登時笑得直不起腰來。
十二納悶的道:“我這話真有那麼好笑嗎?娘您笑成這樣……”又向璉哥兒道,“二哥你死心罷,就算你再求我,我也不會幫你寫功課的!你也不用怪我,誰叫你懶成那個樣子,我幫你寫了功課,你竟連謄寫一遍都不曾,就這般大喇喇的交了上去!偏生還恰好傳閱到了外祖父手上,害得我被外祖父狠狠的削了一頓。哼,我告訴你,我可是記仇得很,往後你休想讓我再幫襯你,一回都不成!求娘也不成!”
因著十二說這番話時的語速極快,甚至於璉哥兒幾次三番的張嘴想要打斷都沒尋著機會,把璉哥兒氣得頭頂都快冒煙了。等十二好不容易止住了話頭時,璉哥兒已經甚麼都不想說了。
再看那拉淑嫻,只似笑非笑的眯著眼睛上下打量著璉哥兒,直把璉哥兒看得胸悶氣短,好懸沒直接軟倒在地。
末了,璉哥兒只得胡亂的尋了個藉口,撒腿就往外頭跑:“……我回頭再來瞧娘!”
直到璉哥兒徹底沒了蹤影,那拉淑嫻才將目光落到了十二面上,似笑非笑的神情並不變,只是話鋒一轉,道:“說罷,出甚麼事兒了,竟是不惜將你哥哥嚇出去。”
“他合該受點兒驚嚇,不然還道是日子原就那麼好過呢!”十二先是沒好氣的嗆了一句,緩了緩神後,才說起來正事兒。
還真的是一件正事兒,事關王夫人,同時也關乎賈母的娘家保齡侯府。
卻是已略緩過一些的王夫人,到底還是求了賈母,讓其幫忙應了先前那樁“大買賣”。自然,賈母本身是沒這個能耐的,且榮國府如今式微,輕易使喚不了旁人,那麼唯一能求的人家也就只有保齡侯府了。更確切的說,是現任的保齡侯爺,也就是同那拉淑嫻娘家侄女小鈴鐺訂了親的史家大爺。
聽完了十二講述的前因後果,那拉淑嫻沉默了許久。
憑良心說,那拉淑嫻其實是無法苛責賈母和王夫人的眼界太窄,畢竟若非他們看破了這一世和上一世的相似之處,同樣的也會被眼前的情況所蒙蔽。這也是為何前世,直到康熙帝過世的前一個月,仍有人不斷上摺子請求復立太子的緣故。不是他們蠢笨不堪,也非他們見識淺薄,而是世事難料。
前世的康熙大帝,今生的長青帝,皆是經歷豐富、城府極深且還權勢滔天之人。這樣的人原就不能以常理來推斷,可以說,甭管接下來的發展如何,都是順理成章的。
三立太子也有可能,永遠的廢黜同樣合理,將皇位承襲給任何一位皇子皆是有理有據的……
聖心難測。
這要是旁的事兒,那拉淑嫻是真的不介意賈母和王夫人去碰碰壁,哪怕撞得滿頭包,甚至頭破血流又如何?說真的,那拉淑嫻本就不是一個容易心慈手軟之人,同情心更是少得可憐,且完全不會用在賈母和王夫人身上。
可誰讓這事兒關係到保齡侯府呢?還是那位史家大爺。
“十二,我聽說史家大爺身子骨素來不好?還是在娘胎里落下的毛病?”那拉淑嫻遲疑再三,仍是問出了口。
“娘您是聽誰說的?”結果,十二卻是一臉的訝異,“若真是如此,這門親事外祖父說甚麼都不會同意的。不過,我倒是聽說史家三位爺,另兩位都打小習武練劍,唯獨史家大爺打小學文,聽說文采很是不錯,還打算下一次科舉時下場考一回呢。”
“……你逗我?”那拉淑嫻一臉的不敢置信,正常人會在承襲了侯爺爵位後下場科舉嗎?人幹事?
“這不是我爹起的頭嗎?再說了,保齡侯府傳到如今,雖說得了聖上恩賜,從未降爵過。可您仔細想想,事情真的如此嗎?第一代的保齡侯爺,也就是老太太的父親,那可是實實在在的功勳出身,浴血奮戰才得來的侯爺爵位。等到了第二代保齡侯爺,雖說本事是有的,可充其量也不過是王家如今那位大老爺的地步,且他是個短命的,壓根就沒攢下多少功績。而如今這個……學文的保齡侯爺,能指望?”
自是不能的。
其實,保齡侯府的情況跟榮國府如出一轍。前兩代國公爺皆是有本事之人,當然即便是同樣的有本事,裡頭的差距還是很大的,可不管怎麼說,那兩位都是能人。可到了賈赦這一代……
快別提他了!!
“所以,史家大爺才是忽的心血來cháo下場考試?”那拉淑嫻仔細算了算,去年剛會試、殿試過,也就是說,下回科舉是在後年。又盤算了一番,那拉淑嫻再度道,“你表姐明年就要出嫁了,他是後年下場?好事兒倒是好事兒,哪怕不中也無妨。可……罷了,不說那麼久遠的事兒,單說如今這事兒,你覺得要如何阻止?”
“阻止啥!這事兒能阻止得了嗎?有道是堵不如疏……哎喲喲,娘您別打我啊!”
那拉淑嫻是真沒忍住,尤其自己這般的著急上火,結果這混帳小子居然給她搖頭晃腦的感慨起來,登時怒道:“長話短說!”
“給老太太、二太太尋點兒事情做啊!這請願之事是有時間的,那些人是合夥鬧的,尋的也不僅僅只有二太太一人,若她這邊靠不住,自有旁的人頂上去。咱們要做的就是鬧出事情來!”十二捂著腦袋道。
“我想你爹了。”那拉淑嫻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在十二震驚的目光下,真誠的道,“如果你爹在,只要一兩句話,就能鬧得闔府大亂,雞飛狗跳鬼哭狼嚎……”
十二抹了一把並不存在的冷汗,真心的替賈赦鞠了一把辛酸淚。
——蠢爹一定不知道他在娘心目中竟是這麼個形象。
“如今你爹不在,咱們還有旁的法子鬧騰嗎?”那拉淑嫻眉頭緊鎖,苦苦的思索著,“讓我仔細想想,當初那隻鳥是怎麼大鬧六宮的。”
這話一出,十二直接一個腿軟趴在了地上:“娘!”
有些人他活著卻相當於死了,有些人即便死了或者早已不存在很久了,卻依然堅挺的活在旁人的心目中。對於十二而言,即便事實上他們早已跟那隻鳥和解了,但是曾經的心理陰影卻永遠伴隨著他。
“娘,這事兒就交給我罷,您好生照顧自己,照顧迎姐兒和璟兒弟弟。要是還覺得閒得慌,您就去折騰璉二哥哥,他實在是太混帳了,天天不寫功課,就逼著珠大哥哥幫他寫,好懸沒把珠大哥哥給累死!娘,璉二哥哥他跟蠢爹一樣,不教訓是不行的!至於老太太和二太太好解決的,回頭我讓嬤嬤幫個忙,尋幾個丫鬟去老太太跟前磨磨牙,就說二老爺在汝州無人照顧,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嗯,記得在去老太太跟前磨牙之前,先讓人去趟梨香院。趙姨娘聰慧得很,都不需要買通,只要有利可圖,她一定會幫咱們的。”那拉淑嫻滿面的笑容,讚賞的看著十二,同時也將十二方才那話記在了心裡。
璉哥兒你個混帳小子,等著罷!
☆、第158章
璉哥兒活脫脫的就是賈赦的翻版,天生就是好逸惡勞、偷jian耍滑的性子,也就是如今年歲還小,等再大些了,絕對也是個貪杯好色的主兒!
那拉淑嫻倒是不擔心璉哥兒被人哄了去,看賈赦就知曉璉哥兒長大後也是個光占便宜不負責任的人,指望璉哥兒跟隔壁東府那蠢貨珍哥兒似的,見一個就付出真心……做夢還比較快。可那拉淑嫻同樣也不希望璉哥兒變成一個不負責任的花心大蘿蔔,畢竟她是打算讓“宜妃娘娘”當她的兒媳婦兒的。
思來想去,那拉淑嫻終是下定了決心。
——她連賈赦都擰得回來,璉哥兒這個小東西算甚麼?!
瞅著時間尚早,那拉淑嫻索性簡單的梳妝了一番後,便匆匆趕往了榮慶堂。
榮慶堂里,賈母正準備命人擺膳了,見那拉淑嫻忽的到訪,忙喚她一起用晚膳。人老了就是如此,頂好每頓飯都有人陪著,偏那幾個孩子不老實,且喜歡的飯菜也不同,因而很少陪著用。雖說這幾個月有賈敏陪著,不過賈敏素來是個安靜的性子,實在是營造不出熱鬧的氛圍來。
只是一同用膳罷了,那拉淑嫻倒是無所謂,由著賈母吩咐下去,她則是略一思考後,同賈母說起了璉哥兒之事。
許是因著賈赦的緣故,賈母在對大房不滿的同時,也對大房所有人的容忍度都提高了不止一成。想也是,賈赦都這麼混帳了,其他的人即便再怎麼闖禍,能比得過賈赦?因著這般想法,賈母在聽聞那拉淑嫻的說辭後,反而笑出了聲兒。
“璉兒那個小滑頭,我卻是不知他竟是連功課都不願意做了。像他爹!”賈母笑臉盈盈的道。
“老太太,這可不是甚麼值得誇獎的事兒。”見賈母不怒反笑,那拉淑嫻頗為無奈。當然,事實上“像他爹”這種形容詞,真的比較像在罵人,只不過賈母說這話時是滿臉的笑意,才顯得像是誇讚。
“倒也是,可這要如何是好?”賈母收了面上的笑意,只是微微翹起的嘴角還是暴露了她內心真實的想法。說白了,在賈母看來,不愛做功課不喜用功上進,壓根就不算是甚麼大事。
果真,賈母仿佛是生怕那拉淑嫻會怪責璉哥兒似的,在問過之後並不等回答,便再度開口道:“淑嫻,璉兒是個好孩子,又聽話又孝順,就是不愛念書了點兒。這也不算甚麼大事兒,你想想,他爹當年不也一樣愛玩鬧嗎?小孩子家家的,都是淘氣性子,無妨的。你也別說他。”
那拉淑嫻目光深沉的望著賈母,半響才微微嘆了口氣:“是啊,我一早就發覺了,璉兒他半點兒不像我。不單長相,連性子都是一般無二的學了我家老爺。我是真的憂心得很,就擔心他長大後跟他爹一個樣兒,偏他還是將來襲爵之人。到時候,倆不怕惹事的人一道兒在外頭鬧騰,咱們這府上……”
賈母眼皮跳了跳。
這子孫後代不愛上進真心無妨,畢竟賈家的祖宗就沒啥文化。不單賈家,就連賈母的娘家史家,傳承了百多年也沒出個一個讀書人。故而,賈母是真心沒指望子孫後代能通過科舉晉升。
可這不上進是一回事兒,鬧騰闖禍又是另外一回事兒了。賈母可以接受自己的孫兒成了個沾花惹糙的紈絝子弟,可她真的不能接受孫兒成了長子那樣的禍頭子!
想到這裡,賈母連講話都不由的打了磕巴:“這這這……這小孩子就是欠收拾!老話也說了,不打不成器。倘若璉兒真的像極了赦兒,那淑嫻你可得好生教導他,不能由著他的性子來!要不然等十來年後,有的你後悔的!唉,想當年若是我能下狠心收拾赦兒,如今也不至於鬧成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