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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幸的,賈母就是那種人。
明明知曉二房天生較之於大房勢弱,若真的心疼二房,倒是將她積攢了大半輩子的私房財物都給二房呢,在這點上,就算摳門如賈赦都從未惦記過賈母的私房。可賈母偏不,她的東西就要死命的藏著掖著,哪個都不給。卻又不忍心見著二房受委屈,偏幫二房對付大房,硬要從對方身上咬下肉來,餵給二房吃。
“……我不覺得王氏那性子有甚麼不好的,她原就不是聖人,自私自利也是人之本性。相反,她那性子若是用得好的,絕對是一把利刃。”那拉淑嫻笑著解釋了榮國府如今的形式,忽的想起了今個兒自己的來意,登時面上的笑容更甚了。
賈母擔心張家牽累到寶玉,可王夫人卻是巴望著寶玉能跟著張家人做學問,天知曉今個兒那拉淑嫻若是將寶玉領回去了,王夫人會怎樣惱火呢。更不得了的是,賈政已經徹底被母親、妻子傷透了心,怕是鬧將起來,他也會選擇兩不相幫的。
那拉淑嫻說了自己的來意,卻見保齡侯夫人笑得一臉燦爛,忙問怎的了。
“小姑姑回娘家,是得了你府上老太太的吩咐,將寶玉接回去?可你府上老太太去給我家大爺去了信,說要接雲兒去榮國府小住一段時日。”頓了頓,保齡侯夫人忽的冷笑一聲,“她這是在打甚麼主意呢。”
能打甚麼主意?湘雲時年三歲,乃是保齡侯爺的嫡長女。甭管保齡侯爺將來有多少孩子,這頭一個孩子鐵定是極為看重的。再說了,不論旁的,單一個侯府千金的名頭,就足以唬住不少人。再看賈母最寶貝的金孫寶玉,卻僅僅是榮國府二房的次子,他爹還是一個白丁。
一個親爹是白丁,自個兒不單無法繼承榮國府家產,甚至連二房的家產都輪不到的黃口小兒,居然肖想堂堂侯府千金大小姐?
默默的側過臉看著窗外,那拉淑嫻感概道,今個兒的天氣真不錯啊!
“小姑姑,要是你家璟哥兒有心,我倒是願意的。可那甚麼寶玉,讓他玩他的玉去!”保齡侯夫人氣呼呼的道,“對了,要是回頭見了你家老太太,我可以嗆她嗎?”
那拉淑嫻思量了一下,當即就給出了個餿主意:“你不是同鳳丫頭關係不錯嗎?你同她說,再讓她同她那好姑母提一提。正好,我今個兒把寶玉領回去,要是下回王氏還打算送她兒子過來,我就讓她表個態。張家可不是她想來就來的!”
“鳳丫頭明年就該出嫁了罷?到時候她那個性子,再加上她姑母,還有我那好姑父……你家老太太不會有事兒罷?”饒是對賈母頗有意見,保齡侯夫人都不由的起了同情心。王氏女是真厲害,若是兩個王氏女相鬥絕對有看頭,可萬一這倆選擇了合作……
——會逼死人的罷?
“所以才讓你別插手。”那拉淑嫻忽的心中一動,“對了,我家老太太就是史氏女呢,你的正經姑母。怎樣,我這個小姑姑比起她如何?”
保齡侯夫人不由的打了個寒顫。雖說夫家那頭才算是正經親戚,可她一直將賈母當成長輩的長輩,還是劃分到老不死一欄的。可如今一算輩分……太滲人了。
打著哆嗦,保齡侯夫人還不忘跟那拉淑嫻要準話:“那說好了,我家雲兒才不往榮國府去。之前還聽說那老太太居然將林家姐兒和她寶貝金孫擱一屋休息,太嚇人了。”
“是呢,要是你家雲兒去了,指不定就是三人在一屋休息了。”還真別說,這事兒絕對是賈母幹得出來的。
再看保齡侯夫人,一臉的驚悚:“不送了!她要再來為難我,我去她家住著!!”
“沒事兒,回頭我就讓王氏將寶玉帶回她院子裡。這哥兒跟娘住才是正理,再說了,二房那麼多的庶子庶女,要是老太太喜歡的話,讓全給抱到榮禧堂,隨她鬧騰。”
作為親姑侄,那拉淑嫻和保齡侯夫人三言兩語間就將坑賈母的計劃敲定了。當然,計劃是計劃,具體實施起來還需要仔細商榷,這就是後話了。不過,親眼目睹了自家曾經天真無邪的姑太太和姑奶奶黑化的張家人,登時面面相覷,皆是一臉的不敢置信。
若說王家的門風彪悍異常,那麼張家就是清純可人了。
或者應該這麼說,王氏女嫁出去以後是逼死婆家,張氏女嫁出去後就是被婆家逼死了。原主張氏便是如此,小鈴鐺若無閨閣最後幾年的磨礪,加上娘家給力,還有個嚇死人不償命的姑父,估計也是以死收場。
而擺在眼前的卻是……
倆張氏女聯手謀劃,打算讓倆王氏女齊齊上場逼死惡婆婆的典型——賈母。
#慘絕人寰,喜大普奔#
那拉淑嫻和保齡侯夫人皆在張家待到了傍晚才離開。在這期間,除卻閒話家常外,也略提了一些關於張家的打算。
其實,張家並不是真正的太子黨,而是保皇黨。他們會選擇支持太子,理由跟當年的廉親王一般無二。就是因為太子乃是太子,才會站在他那一邊。也因此,當太子成為前太子時,張家也無任何背叛之意,他們只是又回到了當今的身邊,轉而支持下一任太子亦或天子。
問題是,這個理由真的很扯,基本上腦子正常人都是不會相信的。那麼,就要挑選一個腦子不那么正常,又頗得泰安帝信任的人去遊說了。
顯然,這個差事非賈赦莫屬不可。
待離開了張家,那拉淑嫻坐在馬車凝神思量著,而馬車另一邊迎姐兒卻又開始了作死日常。當然,迎姐兒跟賈赦完全一樣,就算是他們自己作死,最後死的也是別人。
“你咋那麼矮呢?你咋那麼胖呢?你咋那麼白呢?笨蛋寶玉!”迎姐兒一疊聲的噴著寶玉,還伸手去捏寶玉嫩嫩的小臉蛋兒。
寶玉則是一臉的懵逼,直到自己的臉蛋落入魔爪後,才堪堪回過神來,先是伸手打掉,再然後就是回擊了:“我還小,當然矮,我長到你那麼大就高了。我不胖,你比我胖多了。白……白不好嗎?老祖宗最喜歡我了!”
迎姐兒眯著眼睛殺氣騰騰的盯著寶玉:“寶玉,你的禮貌呢?有你這麼跟姐姐說話的嗎?要記得喚我二姐姐,還要說您。知道了嗎?笨蛋寶玉!”
“你你……”寶玉癟了癟嘴,想哭又強忍著不哭。
“叫我二姐姐。”迎姐兒笑得一臉嘚瑟,“我爹是你爹的哥哥,我是你的姐姐,你們全家都比我全家小,知道了嗎?笨蛋寶玉!”
雖然這個邏輯的確很扯,可寶玉愣是尋不出理由來反駁。畢竟他爹的確比賈赦小,而他也的確比迎姐兒小。所以,當哥哥姐姐的就可以欺負弟弟妹妹?寶玉忽的悟了,旋即拿眼角橫著迎姐兒:“我要告訴老祖宗,二姐姐欺負我,還叫我笨蛋。”
“是笨蛋寶玉,才不是笨蛋。笨蛋寶玉你知道了嗎?”迎姐兒撲閃的大眼睛,一字一頓的道,“來,跟姐姐說,笨蛋寶玉。”
寶玉先是愣愣的看著迎姐兒,旋即一個沒忍住扯著嗓子放聲大哭。
這下子,總算是引起了那拉淑嫻的注意力,先是看了看寶玉,又瞥了一眼迎姐兒,當下那拉淑嫻就沒好氣的道:“閒成這樣兒了?那回去以後,先將葡萄和石榴的嫁妝單子擬出來,再將中秋節的節禮單子擬一遍,另外今年中秋家宴就交給你來練手了。”
有道是不作死就不會死,哪怕迎姐兒作死經常會連累到別人,卻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下場。
“哈哈哈哈哈!你活該!你活該!”寶玉樂壞了,也不哭了,拍著巴掌笑話迎姐兒。
迎姐兒登時就怒了,拿手一下接著一下的拍著寶玉的頭頂,哪怕並不疼也將寶玉給拍懵了:“笨蛋寶玉笨蛋寶玉笨蛋寶玉!跟我一起說,笨蛋寶玉!”見寶玉並不開口,迎姐兒再接再厲,想著反正懲罰已經下了,還不若趁機狠狠的出一口氣,“說啊,笨蛋寶玉!”
到底只是個小毛孩子,寶玉忍了又忍,旋即再度放聲大哭。
那拉淑嫻終於看不下去了,伸手將寶玉抱過來攬在懷裡哄著,還不忘警告迎姐兒:“你就作罷,信不信回頭我將年禮的事情也一併交給你?年禮可不是普通的節禮,要是出了差錯,你就小心點兒罷!”
這是明晃晃的威脅啊!
只見迎姐兒轉了轉眼珠子,旋即顏面嚶嚶嚶起來:“娘不喜歡二丫頭了,娘竟然喜歡隔壁房的笨蛋寶玉!”
“少來這套!”那拉淑嫻完全不理會,這要是攤上心思敏感的孩子,當娘的是應該注意一些。可惜的是,大房一幫的小狼崽子,各個心大無比不說,還都壞得流油。就連早些年天真可愛的璉哥兒,這幾年也愈發的像老油條了,也不知曉是跟賈赦學的,還是跟翰林院那幫老翰林學的。
見假哭沒用,迎姐兒果斷的放下手,格外的淑女的袖手坐好。
寶玉沒瞧過這種架勢,窩在那拉淑嫻懷裡瞧了一會兒,沒片刻就忍不住跳下去尋迎姐兒玩了。那拉淑嫻見這孩子也是個心大了,估摸著跟他哥哥應該不是一個性子的,便懶得理會,由著他們去了。
待馬車到了榮國府,那拉淑嫻直接打發迎姐兒領著寶玉回梨香院,並告知寶玉歸來的原委,她本人則一身輕鬆的徑直去了榮慶堂。
迎姐兒那裡是完全無需操心的,傳個話而已,那丫頭不單能將話傳到,還自帶添油加醋的本事,畢竟有些話不適合那拉淑嫻說,而從迎姐兒口中說出來,不單更有可信度,還顯得愈發的氣人了。
別看迎姐兒一副白白胖胖憨厚可愛的模樣,可事實上,她卻是大房那麼多孩子裡頭,最像賈赦那一個。畢竟,璉哥兒只是外表像,賈赦的精髓還不曾學到;十二的性子是上輩子就養成的,只能說他天生就跟賈赦是一類人,並不能說他像了賈赦;璟哥兒則是年歲太小,又懶得要命,實在是看不出來哪裡像賈赦了,畢竟賈赦只是壞,可半點兒不懶。唯獨只有迎姐兒,且不論外表如何,也不管她小時候有多傻,可如今這心黑得簡直跟賈赦有的一拼。
等那拉淑嫻到了榮慶堂,向賈母表示事兒已經辦妥,並已將寶玉送回梨香院後,正準備等待著賈母的怒噴時,王夫人殺氣騰騰的趕到了。
……屁股後頭跟著個名為迎姐兒的小胖丫頭。
仿佛就跟毫無察覺周圍有甚麼人似的,王夫人一走進正堂,連個眼神都不曾給那拉淑嫻,直接立住開始運氣。
“先前耽擱我家老爺的前程,又險些誤了我的珠兒,本以為經歷了這般多的事情,您老人家總算也該認識到甚麼了。結果呢?我真的是太天真了,還以為您之前沒攔著寶玉不讓他上進,算是已經開了竅。敢情在這兒等著我呢?寶玉好好的在張家做學問,您怎麼就忽的想起他了?我這個當親娘的也沒有這搬巴心巴肺的想著念著,就您想?倒是襯得我跟個後娘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