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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甚麼這般慌慌張張的?”那拉淑嫻狐疑的瞧了璉哥兒一眼,見他一腦門子細細密密的汗,忙拿帕子幫他拭去。可璉哥兒壓根就沒這耐心,索性伸手奪了帕子,自個兒胡亂的抹了抹,便拉著那拉淑嫻衣袖,搖晃著撒起了嬌來。
一旁的迎姐兒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那拉淑嫻也有些詫異,卻並不發問,只等著璉哥兒主動開口。
說白了,璉哥兒只是個單純的小孩子,哪怕如今抽條長個兒了,其本質上仍是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熊孩子。見那拉淑嫻不主動發問,他沒捱一會兒,就憋不住全說了:“娘,那個漂亮妹妹怎麼不在家裡住呢?”
“漂亮妹妹?”那拉淑嫻一時沒回過神來。
“嗯嗯,就是今個兒來咱們家做客的那個漂亮妹妹呢!長得特別特別的漂亮,眼睛那麼大,那麼圓,黑漆漆的。笑起來眉毛都會飛,還有兩個很好看的小酒窩。對了,她身上的衣裳也特別好看,不像咱們家不是藕粉色就是嫩黃色。她穿了一件大紅繡花的對襟襖子,特別好看!”璉哥兒頓了頓,似乎是見那拉淑嫻無動於衷,又拿手去拉袖口,不依不饒的道,“娘,那個漂亮妹妹去哪兒了?娘把她要過來養在咱們家裡好不好?”
“妹妹!”迎姐兒主動湊上來,拍著滿滿都是肉的小胸口,自豪的道,“二丫頭是漂亮妹妹!”
“你走開,你個小胖子!”對上迎姐兒,璉哥兒一瞬間變了臉色,沒了方才的不依不饒,有的只是百般嫌棄,“一點兒也不漂亮。”
迎姐兒登時懵圈了。
這檔口,十二也晃晃悠悠的走了進來,迎姐兒一看是她最喜歡的小哥哥來了,忙不迭的下了暖炕,連鞋都沒穿,就撲了上去:“小哥哥!璉二哥哥欺負我!”
可憐的十二,在完全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被迎姐兒撲了個滿懷。可他又不是那拉淑嫻,本就不大的人,偏迎姐兒又胖,速度還快,登時整個人仰面倒去。要不是站在他後面的石榴忙上前托住他,說不準就被迎姐兒撲倒在地了。等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形,十二登時沒好氣的推搡了迎姐兒一把,滿臉嫌棄的道:“胖丫頭!你不知道你真的很胖啊?差點兒把我的心都撞出來!”
“太太!”連著兩次受到了致命一擊,迎姐兒縱然只是個兩歲半的小姑娘,也知曉胖不是甚麼好事兒,再加上被兩個哥哥嫌棄成這樣,登時眼圈一紅,趴在那拉淑嫻膝蓋上,半天都哄不起來。
那拉淑嫻只好拿眼瞪十二:“琮兒,去外頭沿著榮禧堂跑上五圈。”
“甚麼?!”十二驚呆了。
“璉兒,你去書房寫二十張大字,寫完回頭讓你爹瞧瞧,若不過關繼續重寫。”那拉淑嫻一臉的淡然,只這般笑眯眯的瞧著兩個兒子,明確的表明這事兒沒得商量。
於是,繼十二之後,璉哥兒也驚呆了。
雖說倆人都有懲罰,不過璉哥兒選擇先吃飽了再去寫大字,左右那拉淑嫻也沒規定甚麼時候交。而十二卻是選擇了先去跑圈再用晚膳,因為如果反過來的話,他一定會吐的。
等賈赦回到府里,先順道兒去家學那頭刺激了賈政一番,等到了榮禧堂,迎面就看到自家寶貝麼兒繞著榮禧堂在跑圈。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賈赦旋即當做沒看見似的,進了屋裡。
——小孩子們,就喜歡蹦蹦跳跳的,看來回頭可以在府里尋個妥當的人,教寶貝麼兒練武了。
然而,更驚悚的事情還在後頭。等賈赦進了榮禧堂後,隨口問了璉哥兒在何處,就被告知璉哥兒早早的吃了晚膳,如今正在書房裡用功的練大字。於是,繼兩個兒子後,賈赦也跟著驚呆了。
“淑嫻,這倆孩子是怎的了?琮兒倒是沒甚麼,小時候嘴饞,長大了好動,也算是尋常,要是他真喜歡跑跳,回頭給他尋個師傅,專門教他就好了。可璉兒呢?他這是又要作甚麼麼?沒跟著琮兒一道兒去外頭玩,反而窩在書房裡練大字?魘著了?”
那拉淑嫻嘴角微微抽搐,誰會在掌燈時分魘著?
“璉兒和琮兒聯手嘲笑二丫頭胖,被我懲罰跑圈和練大字。”那拉淑嫻沒有做任何隱瞞,直截了當的為賈赦解了惑。
“嘲笑二丫頭胖?”賈赦下意識的看了過去,炕桌旁,已經用完晚膳的迎姐兒,這會兒正一把又一把的往自己嘴裡塞點心,登時不由的脫口而出,“二丫頭確實很胖呢,璉兒和琮兒沒說錯罷?”
迎姐兒拿點心的手一頓,抬起頭眼淚汪汪的看向賈赦。後者完全沒有任何的愧疚之情,只繼續插冷刀子:“我原覺得琮兒小時候挺胖的,可一瞧二丫頭就知曉了,她一個人頂倆琮兒。要是跟珠兒那孩子比的話,可是不得了了,只怕三個珠兒也不如咱們的二丫頭。嘖嘖,二丫頭太胖了,我估計以後她還會更胖。”
賈赦說話的語速太快了,快到那拉淑嫻根本來不及阻止。因而,那拉淑嫻只無奈的橫了賈赦一眼,轉身將迎姐兒摟在懷裡,柔聲哄了起來。
然而,指望賈赦這人學會看人眼色,那幾乎等同於賈政考上狀元。那拉淑嫻才哄了兩句,賈赦又再度開了口。
“胖乎乎的不是挺好的嗎?不都說了能吃是福嗎?就二丫頭這圓滾滾的小模樣,這福氣簡直比旁人多了好幾倍呢。就是如今還小看著可愛,等長大了,估計沒人會誇她長得好看,只會說……哎喲,這是個小胖姑娘還是個小肉丸子呢?哈哈哈哈哈!”
那拉淑嫻&迎姐兒:……
等奶娘將大哭不止的迎姐兒抱走了之後,那拉淑嫻仍按著太陽穴一臉頭疼不已的模樣。反觀賈赦,這會兒已經換人擺膳了,還滿臉無辜的問著:“二丫頭怎的了?好端端的哭甚麼?我可沒搶她的點心,對了,琮兒小時候那么小氣,碰到二丫頭不也讓著嗎?這屋裡有誰還會跟她搶點心?”
“老爺,在您眼裡,小孩子哭就是因著點心被搶了?”那拉淑嫻茫然的問道。
“不然還能是因為甚麼?對了,還有挨打,小孩子一打就哭的,不過我和你都不打孩子。”賈赦也很是茫然,以他的腦子,思考再久也想不到迎姐兒究竟是為了甚麼哭的。好在賈赦極有自知之明,想不出來索性就不想了,只向那拉淑嫻招呼道,“媳婦兒同我再一道兒用點兒。”
因著心裡頭存著事兒,加上方才已經同迎姐兒用過晚膳了,那拉淑嫻只糙糙的用了小半碗湯,見賈赦吃得差不多了,才放下碗筷,笑著道:“老爺,我還真有個事兒要同您說道說道。”
“甚麼事兒?總不能是老太太又作麼了罷?”賈赦瞬間抬頭,一臉警惕的問道。
這下,那拉淑嫻總算是明白了賈赦的腦子究竟有多奇葩。敢情在他心目中,小孩子只會因為挨打和沒點心吃而哭,賈母不會旁的只單會作麼,那麼由此可推論,賈政這個蠢弟弟就只會犯蠢了。
說真的,有那麼一瞬間,那拉淑嫻真的很想知曉自己在賈赦心目中是個怎樣的形象。不過,一想到賈母等人,那拉淑嫻就忍住了,直覺告訴她,那絕不會是甚麼好話。
“今個兒王家大太太帶著她家姐兒來咱們府上做客了。”
那拉淑嫻開門見山的說了事兒,只是她這麼一開口,賈赦瞬間低頭只管自己吃喝了,顯然,他對於王家人的事兒半點兒興趣皆無,僅僅是礙於那拉淑嫻的面子,才勉為其難的聽著。
“我是頭一次見到王家姐兒,那模樣長得真是好極了,瞧著教養也不錯,年歲也合適,索性就說給咱們家璉兒罷。”見賈赦這番態度,那拉淑嫻索性一口氣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再看賈赦,後者已經快被噎死了。
“……咳咳咳咳!媳婦兒你這事兒謀殺親夫呢!!”好不容易順了氣,賈赦一臉控訴的道,“還有,甚麼叫做說給璉兒?這是怎麼個意思?你往日裡不是一直喜歡璉兒更多一點兒嗎?怎麼……”
因著知曉真相,那拉淑嫻素來給予十二絕對的自由和信任。往詳細了說,倘若是一道兒用餐時,她會勸璉哥兒慢點兒,讓迎姐兒小心燙,卻不會對十二叮囑甚麼。而一旦三個孩子發生了衝突,她也慣常都是責怪十二的,況且事實上多半的確就是十二故意坑人的。
可外人不知曉真相,尤其是賈赦,他深知在瑚哥兒還在世時,也是極受寵愛,乃至溺愛的。到了璉哥兒,亦是如此。哪怕並非親生的迎姐兒時,那拉淑嫻也給予了全部關注。唯獨對待十二時,賈赦總覺得那拉淑嫻有些漫不經心的。以賈赦的心性,斷然不會去責怪那拉淑嫻,故而只能暗中對十二愈發的寵愛,藉機補償一二。
“對呀,三個孩子裡頭,我的確更喜歡璉兒一些,所以才想著把王家姐兒說給他。”那拉淑嫻完全不掩飾自己的偏心,只恨不能給予璉哥兒更多的疼愛。
賈赦傻眼了。
在賈赦看來,撇開早夭的瑚哥兒,如今房裡這三個孩子,最惹人疼的應當是十二才對。璉哥兒大了,如今更是正經的嫡長子。迎姐兒倒是小,可她並不是他們倆口子親生的。所以,賈赦將十二放在心尖尖上疼愛,哪怕往日裡覺得那拉淑嫻略有些忽視了十二,也從未想過她會這般大大方方的承認。
“不是……淑嫻,這我就要說你了。”賈赦索性也不管那一炕桌的殘羹冷炙了,只起身拉著那拉淑嫻坐到了旁邊的美人榻上,一臉急切的道,“我是嘗過父母偏心眼兒的苦頭,你可不能走老太太的老路。這當爹娘的,最忌諱一碗水端不平,回頭小心孩子記仇。或者,就算你真的有些偏心,也不能擺在明面上。像老太太實際上最疼愛的人是我二弟,可她對外卻常稱最疼的是敏姐兒。所以這倆人素來感情和睦,倒是愈發襯得我孤苦伶仃了。”
“所以呢?”那拉淑嫻不明所以的問道。
“璉兒是長子,又大了,忽略一些也無妨的。琮兒年歲小,你得多疼疼。”賈赦真誠的建議道,“至於二丫頭,你喜歡就多逗逗,等她大了給她尋個好人家,再送她一份厚厚的添妝,卻用不著真的往心裡去。”
“那不就跟老太太一樣了?到最後,琮兒和二丫頭感情好了,剩下璉兒孤苦伶仃一個人?”
“呃。”賈赦詞窮了。
那拉淑嫻知曉他蠢,也懶得同他計較,只徑直說道:“我是最疼璉兒,可我也不是不疼琮兒。老爺您只管放心,我心裡有數,保准琮兒不會記仇的。對了,言歸正傳,咱們來說說璉兒的親事,您說王家姐兒如何?我覺得他倆極是登對,改明個兒我要同二弟妹好生說說,讓她從中牽個線搭個橋,免得給人搶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