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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後,十二頂著一副頭疼欲裂的神情摸到了那拉淑嫻房裡。
彼時,賈赦面上的血塊早已被處理乾淨了,也略微上了點兒藥,乍一看雖痕跡猶在,問題卻已不大了。至於該倒的苦水該訴的委屈,也基本上已經不剩下甚麼了。甚至因著賈赦在賈母跟前受盡了委屈,等見著十二時,顯得格外的親熱。
“來來,琮兒來爹這兒。”賈赦一把就將十二攬了過去,唬得十二面無血色的連連後退。可賈赦這會兒是有心摟著他,又怎麼會讓他給溜了呢?加之先前十二正在想心事,一個沒留神就被抱了個滿懷。
賈赦一臉的愛憐:“琮兒,以往是爹外頭要忙活的事情太多了,這才忽略了你。不過琮兒你放心,爹還是很疼你的,你不用擔心被璟兒搶走了父母的疼愛。”
這話一出,別說十二一臉的懵逼了,連知曉事情原委的那拉淑嫻都有些不忍直視了。也許前世十二的確因著五公主的緣故,而略微吃過一些醋,但是那拉淑嫻可以保證,在五公主夭折後,十二就再不曾吃過醋了。試想想,當時尚且年幼的十二都不曾吃過弟弟的醋,如今的他會嗎?尤其還在對方頂著他前世弟弟名諱的情況下……
“我一點兒也不擔心。”熊孩子十二完全不能理解賈赦心裡的苦,在回過神來之後,就頂著一頭的黑線無奈的向賈赦攤了攤手,“爹,說真的,我更希望您能將精力用在哥哥弟弟身上,再不然您倒是想想往後要如何給二丫頭挑一門好親事,我這頭真的無需您掛懷。”
“等等!”賈赦徒然間覺得自己耳背了,“琮兒你方才說甚麼?最後那句!”
“無需您掛懷?”
“不對不對,往前一點。”
“那就是我讓您有空幫二丫頭挑一門好親事。”一聽到這事兒,十二就愁眉不展,“二丫頭那樣子可怎生是好?先不說她的長相身段了,畢竟就算不夠出挑,也不至於真的丑。可她那性子該如何是好?都七歲的人兒了,整日裡就惦記著吃吃喝喝那點子事兒,真的是連半分心眼子都沒有。這二丫頭若是個男孩子,大不了將來我多護著點兒。可她終究是個姑娘家,遲早都要嫁人的……對了,要不咱們家給二丫頭招贅?!”
賈赦一個沒忍住,直接從床榻邊沿滑坐到了地上,愣是半響都保持著靈魂出竅的狀態。
——哎喲喲我滴兒喲,這可真讓你操碎了心罷?才九歲大點兒,就知曉操心七歲大的妹妹將來的親事了。你這不叫咸吃蘿蔔淡操心,你這是純粹的吃飽了撐著沒事兒干!
懵了半響,賈赦捂著心口哎喲哎喲的叫喚了好一會兒,愣是就這樣賴在地上不打算起來了。這一刻,賈赦總算是真真切切的明白了何為“兒女都是債”這個說法了,旁人家的孩子暫且不提,起碼他家裡的這幾隻,哪個都不是好東西!
再看那拉淑嫻,從十二話音落下之後,就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來。及至看到賈赦被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副魂飛魄散的模樣,那拉淑嫻笑得更厲害了。真的是半點兒同情心都沒有。
聽得那拉淑嫻毫不掩飾的笑聲,賈赦帶著一臉的幽怨扭過頭來瞧她:“淑嫻,你就看著你兒子這麼折騰?”
“老爺,您要相信我,甭管是小時候還是如今,我都不是一個愛鬧騰的人。其實呀,我最歡喜的就是過平淡如水的日子。結果,自打嫁給老爺您以後,我這日子就沒安生過,尤其是這幾個討債貨出來以後!老爺,您說這麼怎麼一回事兒?”那拉淑嫻笑得一臉無辜,只是眼底里的幸災樂禍出賣了她此時此刻的心情。
賈赦一臉的憋屈。
成成成,這幫熊孩子都是像他,這下總成了罷?!賈赦索性賭氣般的擰過頭不去理那拉淑嫻,可如此一來,十二那憂心忡忡的神情卻再度落入了他的眼帘。
兒女都是債啊!!
他上輩子一定造了很多孽。
考慮到自己沒法向十二下手,甚至連責罵都捨不得,賈赦果斷的自個兒從地上爬起來,順手將十二推到了一旁,揚著腦袋頭也不回的開溜了。
直到賈赦閃身走人了,十二才有些茫然的看向那拉淑嫻:“我說錯了甚麼嗎?與其將精力浪費在政二叔叔身上,還不若趁早給二丫頭尋摸親事呢。兄弟幾個裡頭,我最擔心的就是二丫頭了,一來她是個姑娘家,二來她也太沒心眼子了。”
“這倒是不錯。”那拉淑嫻笑夠了之後,還真就順著十二的想法仔細的思量了一番,隨後開口道,“二丫頭今年也有七歲了,是該學著管家理事了。將來就算不能當長房嫡長媳,起碼也能嫁到二房三房去。對了,你心裡頭可有人選了?”
十二先點頭後搖頭:“我倒是想把二丫頭說給外祖父家裡的表哥表弟們,仔細算了之後,才發覺要麼年歲不合適,要麼身份不合適。”
假若今個兒迎姐兒的確是那拉淑嫻的親生女兒,那麼就算是打算將迎姐兒說給張家長房的小哥兒,那也是極為妥當的,畢竟這親上加親原就極為被人推崇。可惜的是,迎姐兒的身世糊弄旁人還使得,糊弄張家是絕對不可能的。也因此,就算要跟張家聯姻,所能選擇的也就只剩下二房、三房的兩個次子了。
可如此一來,年歲差了三歲,且還是女大男小,這就有些不好辦了。
“其實也沒啥不好辦的。”那拉淑嫻耐心的聽了十二的話,點出了裡頭的關鍵,“大不如前的不單只是咱們榮國府,還有張家。事實上,自打老爺子辭官之後,張家在朝堂上的話語權一下子少了許多。也就是老爺子先前桃李滿天下,這才使得乍看之下還湊合。可以想見,等再過個十年,張家鐵定會慢慢的落下來的。”
乍一看,張家有三位老爺,可事實上那三位老爺中,大老爺直到如今都不曾走出喪妻之痛來,之所以堅持下去,從很大程度上來看,都是為了亡妻所遺的兩個兒女。二老爺本人能耐倒是不小,無奈脾氣太沖了,而在官場上,除非你牛逼得快要上天了,要不然遲早毀在這脾氣上頭。偏三老爺又是個中庸的,不用擔心他會犯錯,可也指望不上他能一飛沖天。
總的來說,張家起碼在未來的二三十年間,不會跌得太厲害,可也絕不用指望能恢復往昔的繁華。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張家老太爺和老太太的身子骨都不是很好,一旦他們二人故去,極有可能張家下一步就面臨著分家的險境。
“你那三個舅舅里,跟我關係最好的自然是你大舅舅了,可他這人……太重情了,怕只怕等小鈴鐺出嫁了,再等榆兒成親了,極有可能撒手去追尋原配。就算沒發生這樣的事情,他那小哥兒也未必能立起來,最多恐怕也只是保住家業儘量不讓其敗落。”
那拉淑嫻長嘆一口氣,如果有可能,她也想拉拔娘家一把,可前提卻是在不傷害自身的情況下。偏生如今這種情況,她真的沒法插手太多,只能保證在最後一刻定會出手相救。
“你二舅舅,倒是同你挺合得來罷?彬兒是個好孩子,脾氣像你二舅母,學識卻像了你二舅舅。我就想著,若真要給二丫頭挑夫君,倒是寧願挑你二舅舅的次子。”
十二挑了挑眉:“那三舅舅呢?”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那拉淑嫻嘲諷的笑了笑,“假若沒有咱們橫插一槓子,張家極有可能當一輩子的太子黨,然後抄家滅族,只留下你三舅舅那一支。”
倘若不出意外,最沒用的自然是張家三房。可若是不幸出了大事,那麼能夠全須全尾保存下來的也就只有張家三房了。倒不是說他們是牆頭糙,而是中庸之道在很大程度上,是最能夠保全自己的。可惜,那拉淑嫻並不喜歡。
“我知曉了,那就先將目標定下來。就是二舅舅家的柯哥兒了。”
張家二房的次子名張昀柯,三房的次子名張昀楠,原本十二對兩個小表弟都是一視同仁的……無視,可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那他必然要改改行事作風了。譬如說,回頭抽空往張家去一趟,先培養培養感情,等柯哥兒略大一些,就可以可勁兒的摧殘了。
只是,說了半天后,十二還是有些不死心的問道:“真的非要讓二丫頭嫁出去?不能考慮招贅嗎?”
那拉淑嫻輕撫狗頭笑而不語。
最終,十二隻能失望的離開了。
然而就在十二離開後不久,迎姐兒又火急火燎的跑了過來,這次沒有十二攔著,她輕而易舉的進了那拉淑嫻的房裡,張口就道:“娘啊娘啊娘!”
“別學你那蠢透了的璉二哥哥。”那拉淑嫻橫了迎姐兒一眼,又向她招了招手,喚到了跟前後,拿帕子給她擦拭了一下額間的汗,“又跑哪兒去瘋了?再怎麼下去,二丫頭就要變成瘋丫頭了。”
可惜迎姐兒只對“胖丫頭”過敏,旁的怎麼說她都沒有反應。因而,迎姐兒只順著自己的想法說下去:“娘啊,老太太又暈過去了!”
“我知曉了,先前就有人來支會過了。”那拉淑嫻淡笑著道。
不曾想,這話卻反而讓迎姐兒愈發的急切了:“不是不是,不是上一回,是後來一回。一開始,是爹去尋了老太太,等爹走了以後,老太太就暈了。差不多就是同時,大夫過來了,給老太太開了藥。結果就在方才,老太太又……”迎姐兒兩眼一翻,兩手舉到肩膀處,小舌頭一歪,活脫脫的就是賈母暈厥的翻版,“暈了。”
可憐的那拉淑嫻,忍了半天也沒忍住,只曲起手指在迎姐兒的腦門上敲了一記。見迎姐兒一副委屈至極的小模樣,愈發的沒好氣了。
“好端端的,學老太太暈厥作甚?罷了罷了,左右最近一段時間,老太太怕是還要暈上幾回,索性你給我搬回來住罷。別忙著反對,讓人將蓉兒也搬過來。”
迎姐兒認真的思索了一番,覺得若是蓉兒在榮禧堂里,她的確沒必要非得住在榮慶堂里。說白了,她這是捨不得蓉兒這個好玩的小侄兒,又不是捨不得賈母。這般閒著,迎姐兒很快就點頭道:“嗯,二丫頭這就去把蓉兒抱過來!”
話音剛落下,迎姐兒就撒丫子跑了個無影無蹤。
還真別說,那拉淑嫻的猜測真是一點兒也不錯,今個兒只是一個開端,賈母就已經暈了兩回了。等之後幾日,每日裡都有不同的消息傳來,賈母索性保持了一天暈三回的頻率。鬧到後來,大夫索性就不走了,免得走到一半路,就又被人攆上來喚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