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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噤聲,是很委婉的表達方式,它的近義詞是——閉嘴!

    這賈母又不傻,哪裡會聽不懂王夫人的潛台詞?這簡直就是已經明晃晃的將烏鴉嘴三個字往她腦門上恁了。甚至於她還不如烏鴉嘴呢,人家烏鴉嘴至少還能理解為預警,她這分明就是不顧一切的在詛咒自己最在意的人。

    “好你個王氏,好你個王氏!”

    “我好不好真心用不著老太太您來惦記,真怕我受不起您的惦記!”王夫人目光森然的看了賈母最後一眼,旋即扭頭就走,只撂下一句話,“我乏了,今晚的小宴就不參加了。”

    完全沒給人挽留的機會,王夫人帶著殘留的殺意,大步流星的離開了房間。

    又小片刻後,似乎王夫人所留下來的殺意漸漸散去了,諸人才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先是十二忍不住向那拉淑嫻問道:“娘,您方才說找我說句話,是甚麼?”

    於是,十二得到了來自於那拉淑嫻的迷之鄙夷:“胡扯的話你也信?行了,你去外頭候著,見你爹回來了,讓他趕緊過來。”雖然已入年關,雖然朝堂皆已休息,雖然就算不休息也沒正事兒要辦,然而賈赦依然整日裡尋不到蹤跡。  

    十二隻幽幽的看了那拉淑嫻一眼,旋即一把扯過璉哥兒:“哥哥同我一起去。”說著,也不管人家璉哥兒是否願意,便硬生生連拖帶拽的將人弄出去了。以至於那拉淑嫻看過去時,只依稀看到璉哥兒一臉懵逼的神情。

    默默的嘆了一口氣,那拉淑嫻讓人將二房的哥兒姐兒都喚了進來。

    這王夫人是怒氣沖沖的離開了,可她揮一揮衣袖,沒帶走一個熊孩子,甚至連她親生的寶玉都丟下不管了。

    那拉淑嫻一面在心裡感概王夫人也是心寬,一面卻不得不將孩子們安頓好。好在二房的哥兒姐兒看著倒是比他們大房靠譜多了,準確的說,人家是安生不鬧騰。可惜,再怎麼靠譜也沒太大作用,只因才沒多久,二房一群小孩崽子就在迎姐兒的指揮下,完全鬧成了一團。或者應該這麼說,在迎姐兒的教唆下,所有小孩崽子徹底釋放了他們的野性,在短短一瞬之內,將榮慶堂鬧了個天翻地覆。

    “出去!都給我滾出去!!”賈母再度怒氣衝天。

    好巧不巧的是,賈赦剛回來,屁股後頭還墜著倆互相推搡嫌棄的熊孩子。

    從外頭冰天雪地里剛回到室內,賈赦還不急鬆一口氣,就冷不丁的聽到了賈母這話。這要是賈赦脾氣好一些,性子穩妥一些,仔細這麼一問也沒就事兒了。偏生,賈赦至始至終都跟穩妥無緣。  

    “先前非要提前一日辦小宴,如今我特地趕來了,又叫我滾出去。這算是甚麼意思?甭管是哪個讓您受了氣,至少總是將氣撒到我身上嗎?我這又是招誰惹誰了?趕緊您老人家當初生我下來,就是為了多一個出氣筒啊?好好,我算是徹底看透了!我走!我自個兒走,不用勞煩您了!”

    賈母不敢置信的看著莫名怒噴了她一頓的賈赦轉身就走,愣是沒法回過神來。

    這不是元姐兒當了娘娘嗎?四妃之一賢妃娘娘……不管怎麼說,這也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多麼榮耀啊!怎麼一個個的都是這副態度?娘娘可是她一手養大的!!

    可憐的賈母永遠不會知道,指望賈赦去看元姐兒的臉色是多麼的不現實。人家連太上皇和當今聖上的臉色都不看,他會在意區區一個無子無功的妃子?再說了,人家元姐兒也未必就願意替賈母主持公道,畢竟整個府里,撇開一無是處的賈政外,第二無用的可不就是賈母了嗎?

    然而,更可怕的事情還在後面。

    在賈赦帶頭離開榮慶堂後,那拉淑嫻也一臉無奈的領著大房的哥兒姐兒走了。餘下的二房諸人皆一臉的茫然,尤其是珠哥兒和李紈,除卻茫然外,還有尷尬萬分。偏生,梨香院那頭又派人過來說,賈政身體不適,今個兒也不過來了……  

    “天殺的混帳東西!你們一個個都不將我這個老婆子放在眼裡,要你們何用?何用!走,都給我走!給我……滾!出!去!”

    那就走唄。

    珠哥兒倆口子先是對視一眼,旋即皆看到了對方眼裡的無奈,當下便領著自家蘭兒、養在跟前的惜春,以及二房諸多的哥兒姐兒,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離開了榮慶堂。

    也是等人都走光了,賈母面上的怒意才漸漸的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不甘和怨憤。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這樣的日子過得有甚麼滋味呢?還有……還有她還有娘娘。

    彼時的賈母萬萬不會想到,這個世道對她充滿了惡意,以至於等她昏昏沉沉的睡過去,中途又用了藥,眼巴巴的盼到晚間小年夜時,家宴還未開始,噩耗先行傳來。

    小年夜宮宴上,剛被泰安帝冊封為賢妃娘娘的賈元春,因殿前失儀、貽笑大方之罪,特革去賢妃之位,降為賢嬪。

    消息傳來時,天早已黑透了,準確的說,如今已經不能算是晚間,也該是深夜了。哪怕榮慶堂里地龍燒得暖暖的,熏爐、炭盆、暖手爐等等都是齊備的,可饒是如此,一聽到這個消息,所有人皆感到心頭一凜。  

    昨個兒剛晉升為妃,今個兒就立馬降為嬪,用的還是殿前失儀這種無憑無據的理由。除非打從一開始泰安帝就是打算耍人玩,要不然這裡頭鐵定另有隱情。

    這下好了,豐厚的小年夜宴也進行不下去了,就算滿桌都是龍肝鳳膽,也得有胃口不是嗎?別說二房惶恐不已,就連大房諸人也不由的面面相覷。兩房尚未分家,那就是一個完整的整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榮耀和災禍一併承擔。

    只這般,所有人都保持著沉默,直到丫鬟匆匆來報,賈赦回來了,還帶來了好些賞賜。

    呼——

    至少這般看來,泰安帝還不曾胡亂牽連,那麼事情就還有救,哪怕不要前程了,也要保住榮國府上下。

    “元姐兒這是怎的一回事兒?先前倒是儀態萬千的走過來,聖上還特地讓她跟在皇后身後。這是多大的榮耀你們知道嗎?雖說同為四妃之一,可畢竟另外兩位曾經都是聖上潛邸時的側妃呢。讓元姐兒跟在皇后身後,那就是等同於將她拔高到皇后之下、四妃之首的位置上。結果呢?結果!!”

    許是知曉府里諸人都等待著具體消息,當然也有可能是賈赦早已憋不住想跟人吐槽了。方一進門,他甚至來不及喘口氣,就連珠炮似的噴開了。  

    “儀態萬千倒是真儀態萬千,可惜剛走到位置前,就當著所有人的面,摔了個驚天動地的狗吃屎……我是說摔了個大馬趴。”

    儘管緊急改了口,可在場的諸人還是皆綠了臉。

    怪只怪賈赦形容得太貼近——摔了個驚天動地的狗吃屎……

    ☆、第209章

    隨著賈赦的話音落下,榮慶堂里一片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的落在了賈赦面上。

    說真的,當所有人都沉默不語的視線盯著自己時,饒是心比天大的賈赦,在那一瞬間,都不由的升起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唬得他忙不得的擺手解釋道:“好了好了,我知曉我又說錯話了,自罰三杯總行了罷?”

    賈赦先是下意識的搓了搓胳膊,安撫了一下瞬間齊齊戰慄的汗毛,旋即猛地伸手一把奪過璉哥兒手裡的酒盅,又操起相隔不遠的酒壺,十分豪慡的連灌了自己三杯。

    只是,酒一下肚,賈赦的面色瞬間就變了。

    將酒壺和酒盅放下,賈赦舉起巴掌衝著璉哥兒的後腦勺就是重重一拍:“多大的人兒了,去年就入仕了,明年就要娶媳婦兒了,居然還在吃果子酒?你以為你還是三歲的小毛孩子不成?虧得老子還專瞅准了你!”  

    璉哥兒一臉的欲哭無淚,他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好端端的坐著都能遭受這莫名的無妄之災,偏生罵他的打他的還是他的親老子,這叫他如何是好?

    “當我想這般嗎?還不是娘讓人換了我的酒?”末了,璉哥兒只能帶著滿腔的委屈控訴道。

    其實,在通常情況下,像璉哥兒這般的富家公子,但凡上了十三四歲以後,甭管是想要喝酒還是乾脆往房裡納人,身為長輩都是不會出手制止的。當然,這裡頭得有個度,若是超過了這個度,譬如賈赦年歲輕的時候胡鬧到全京城聞名,那就難免會惹來一通責打了。可正如賈赦所言,璉哥兒已經入仕了,翻過年就要娶妻了,這還是因著王家冷不丁要守孝的緣故,事實上二房珠哥兒在璉哥兒這個年歲時,都已經當爹了。

    甭管從哪方面來說,璉哥兒都已經是大人了,再讓他喝女眷和孩子慣常喝的果子酒……

    “淑嫻啊,不是我說你,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賈赦瞬間擺出了正義凜然的態度,語重心長一般的道,“璉兒他已經長大了,何苦再這般拘著他?其實別說璉兒了,琮兒也早已不是小孩子了,你呀,還是太慈母心腸了。”  

    那拉淑嫻淡笑著回看賈赦:“老爺,娘娘如何了?”

    這話一出,賈赦瞬間卡詞了。

    也是因著那拉淑嫻的這句提醒,先前始終處於懵逼狀態之中的賈母和二房等人,這會兒終於堪堪回過神來了。正如那拉淑嫻所猜測的那般,賈赦是在顧左右而言他,至於璉哥兒喝不喝酒、喝甚麼酒之類的小事兒,說真的,壓根就沒人在意。比起這些個芝麻綠豆點大的小事兒,自然是元姐兒的事情來的重要得多了。

    “說啊!娘娘她究竟如何了?你少扯璉兒,淑嫻還能苛待璉兒不成?你趕緊說娘娘!”賈母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瞪著賈赦,只忙著一疊聲的催促著,因而忽略了此時面色已經不正常的王夫人。

    然而這一回,沒等賈赦開口,王夫人卻猛地霍然起身。雙目赤紅的幾欲滴血,偏她誰也不看,只帶著滿臉的怨毒,猙獰的瞪著賈母。

    “娘娘如何?哼,還問甚麼?有甚麼好問的?怎還有臉問呢?”先是連珠炮似的轟了賈母一臉的問題,旋即王夫人更是露出了又悔又恨的神情,“先前我是怎麼說的?求求您老人家看在咱們二房活得不易的份上,大發慈悲的放過咱們罷!瞧瞧您線頭都幹了甚麼事兒!誇了我家老爺才華橫溢,結果他卻是屢試不中;誇了珠兒仕途順暢,卻害的他險些沒了前程還丟了小命;還有……對,對,就是那樣的,昨個兒您不是還誇讚過娘娘儀態萬千、艷壓群芳嗎?結果呢?您終於滿意了?還是打算害得咱們家破人亡了,您才滿意!!”

    賈母一臉的震驚,在看旁人面上的震撼也絲毫不少於賈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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