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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終於將目光落在了珠哥兒面上,身子微微一顫:“珠兒,你別再管這些事情了,事情太多了,你打小身子骨就不好,別管了,放手罷。若是連老爺都知曉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又何苦攬這麼多事情上身呢?”
珠哥兒苦笑連連,他也不想管,可他還能如何?
“罷了,索性由我再最後做一次惡人罷。”王夫人長嘆一聲,她這輩子已經這樣了,何苦再苦撐著拖累孩子呢?
猶見珠哥兒一臉的茫然,王夫人便吩咐他去王家送個口信:“……不是你大舅舅家,他們家是絕不會理我的,你去你二舅舅家,他們家雖敗落了,總歸底子還在。也虧得當初赦大老爺下手早,但凡略晚一些,就不是那麼簡單了。”
“二舅舅……”
“讓你去你就去!”王夫人抿了抿嘴,又道,“別怪我心狠,若是兩個兒子只能保住一個,我的珠兒,娘絕對會保你。”
也許跟其他枝繁葉茂的大家族比起來,他們分出來的這一房甚麼都不算。可對於珠哥兒來說,人太多了,且不說是非,這壓力也不是他所能夠承受得住的。偏生,李紈雖能管得了後宅,可在外頭的事情上,卻是絲毫幫助都不能提供給珠哥兒。至於李紈的娘家,更是完全靠不上。等於就是將整個家裡所有的責任一併壓到了珠哥兒身上。
王夫人她很害怕,害怕某一日有人告訴她,她又要再一次白髮人送黑髮人。
與其這般,還不如趁早將所有的隱患盡數去除。
而很不幸的,頭一個隱患就是寶玉。
☆、第264章
王子騰夫人一臉震驚的望著自己這位曾經算是高嫁,如今卻是一文不值的小姑子,面上俱是滿滿的不敢置信。然而,便是如此,她也沒有立刻起身離去,而是略帶著一絲遲疑的盤算起這個意見來。
這些年來,隨著泰安帝的登基,以及太上皇的駕薨,一些老臣們的子嗣都過得不大好。事實上,比起太上皇的念舊,泰安帝更願意重用那些科舉出身的寒門子弟,這讓像王家這樣的人家私底下頗為不滿。
其實,若說泰安帝完全重用寒門子弟也不盡然,畢竟還是有一些老臣之子成為朝堂中的中流砥柱。
譬如賈赦,譬如林如海,再譬如保齡侯爺……
然而,都不需要細想,就知曉這些全部都是通過科舉入仕之人。泰安帝的態度很明白,萌祖蔭並非不行,卻絕不可能成為朝中重臣,左右他能使的人多得很,既如此,就沒必要對老臣子嗣格外優待。換句話說,想要入仕,就去科舉。
道理誰人不懂?可做起來卻是太難太難了,且不說考進士有多難,事實上大部分人連舉人都考不上。
偏生,泰安帝的態度擺在那裡,像王家這等又曾經得罪過他,基本上可以說算是絕了希望。尤其……王家只得一女。
“二嫂,您仔細想想罷,我家寶玉縱是有再多的缺點,他的人品才貌還是俱佳的。撇開他,二嫂您還能找到更加合心意的贅婿嗎?”王夫人一臉的篤定,假若她今個兒是替寶玉向王家提親,但凡王子騰腦子沒問題就絕不可能答應。不過,反過來若是讓寶玉成為王家的贅婿,她卻是有十足十的把握。
世間對女子本就苛刻,男子想娶媳婦兒極為容易,女子若想個贅婿卻是千難萬難。當然,若是只想隨便尋一個自是容易得很,可那人必是出身地位,且品貌也很難以保證。
正如王夫人所言,甭管寶玉有再多的缺點,王家也絕不可能尋到比寶玉更好的贅婿了。
論身份,即便賈政如今是一介白丁,可寶玉仍是榮公賈代善的嫡孫。論相貌,也就只有璟哥兒和北靜王爺水溶能同寶玉相比了,就算是璉哥兒也沒有寶玉那般精緻的容貌。論年歲,寶玉甚至還要比王子騰之女小了五歲……
“我答應了,不過最終還得由我家老爺來拍板決定。”王子騰夫人只略一遲疑,便鬆口答應了下來。
王子騰之女名王熙鸞,比她的堂姐王熙鳳也沒小几歲。然而,如今王熙鳳都有一子一女了,她卻仍尚未出嫁。這倒怪不了她,只因當初在她出嫁之前,王家先出了事兒,緊接著她的未婚夫家保寧侯府被泰安帝直接連根拔起,連原本的侯府都已經易主了。這直接導致王熙鸞親事作廢,她便因此拖到了如今。
憑良心說,王熙鸞本身並不差,論相貌身段,同王熙鳳比起來也不分高下。問題在於,她曾經定過親,雖不是退親,可未婚夫全家死的死,發配邊疆的發配邊疆。其實,若是她有情義的話,就應當跟著未婚夫走,可惜她害怕。
害怕的結果就是,一直到她曾經的未婚夫死去,她都沒敢出面。加上王子騰雖最後保住了性命,官途卻是坎坷無比,哪怕曾有人上門保媒,可看得上她的,她看不上,反之亦然。
最終,王子騰索性拍板,決定給女兒招贅。左右他年歲也不小了,與其期待著再得一子,還不如指望女兒招的贅婿。可問題依然存在,想要找到合心意的贅婿,一點兒也不比給女兒挑個門當戶對的親事來得容易。
“放心,只要二嫂如實的將事兒告訴我二哥,想來他一定會應允的。”王夫人格外的淡定,相較於打小就看不上眼的大哥王子勝,她跟二哥王子騰關係極好,相互之間也更為熟稔了解,她敢打包票,王子騰一定不會拒絕。
顯然,王子騰夫人也是這麼想的,因而並未反駁王夫人這話,倒是額外問了一句:“可還有旁的要求?”
“並無。左右我知哥哥嫂子的性子,必會將寶玉視如己出。”王夫人道。
聽得這話,王子騰夫人終於放下了心來。她對於這樁親事極為心動,怕就怕王夫人提出了甚麼難以辦到的要求。至於寶玉那略有些小姑娘的軟綿性子,王子騰夫人倒是無所謂,大不了就真當娶了個媳婦兒進來,乖乖的待在後宅,管他是吟詩作對還是折騰胭脂水粉,只要到時候王熙鸞能生下兒女來,大不了讓她家老爺轉而培養孫子去。
打定了主意後,王子騰夫人便快步離去。次日一早,就派人過來給了準話,說王子騰應允了。
既是應允了,那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多了。親事素來都是男方操辦的,雖說這回王夫人才算是男方母親,可她的寶玉是去當人家贅婿的,所以她索性袖手不管了。當然,嫁妝還是要備下的,王夫人娶了自己嫁妝里的一部分,又特地派了人給榮寧侯府的人送口信,讓賈母等人到時候記得添妝。
說真的,收到口信時,王熙鳳是一副日了狗的神情。
誰能想到寶玉居然會去當人家的贅婿?而且那人不是旁人,還是她王熙鳳的堂妹。偏生,王熙鳳又知曉沒人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的,在驚愕之後,還是將消息遞給了府里其他人。
一時間,榮寧侯府所有人都懵了。
能不懵嗎?那個曾經因著銜玉而生,被當成賈家未來救星的寶玉,居然要當人贅婿了?雖說榮寧侯府這邊已經出了一個駙馬爺,可說到底駙馬爺跟真正意義上的贅婿還是不一樣的。至少,十二不需要入住岳父家中,更不需要奉養岳父等人,將來他的孩子無論男女都姓賈,上的是賈家的族譜,而非皇室徒家。
可寶玉就不同了。
他是真正的贅婿,成親後要入住王家,管王子騰夫婦二人叫父母親,將來不說孩子要跟著姓王,連帶寶玉本人都要入王家的族譜,死後也是葬在王家祖墳里……
這叫榮寧侯府的人如何不呆若木雞?!
賈赦頭一次對王夫人表示了敬佩之情,還真別說,這招看起來蠢,實則卻是真正的釜底抽薪。試問,連寶玉都嫁出去了,接下來那些並不比寶玉小多少的庶出子女呢?這嫡子且不曾留在家中,庶出的還有臉留?可以說,王夫人這是變相的學了榮寧侯府的做派,只是她的損失會更大。
失了一個嫡子。
“不錯了,至少她保住了珠兒。”那拉淑嫻微微嘆氣,連她都感覺出來珠哥兒那孩子近段時日愈發有些不好了,若是連珠哥兒都出事了,那二房就不單單是敗落的問題,而是真的沒救了。
到了那個時候,榮寧侯府這邊,於情於理都要伸手拉拔一把,畢竟是近親。
“是挺不錯的。”賈赦點了點頭,吩咐道,“回頭你尋一份厚禮給他們送去罷,就當寶玉是個姐兒,或者索性給雙份也成,權當是將元姐兒那份也一併予了他……”
當年,元姐兒入宮時,只帶了兩個包袱,以及一個抱琴。而之後,雖說被指給了當時的廉親王,然而身為一個侍妾,非但沒有三媒六聘,連何時進門的,賈家這頭也不知曉。哪怕再往後,廉親王成了泰安帝,可元姐兒依然沒有等到屬於她的婚宴。等於賈家這頭的長輩,連份添妝都送不出去。
“我知了,不會對寶玉小氣的。”那拉淑嫻心道,若真將寶玉當成姐兒,這事兒倒是容易接受多了。多給一份添妝也無妨,她本就不是小氣的人,再說自家跟二房那頭雖不再親近,卻也不至於真正的撕破臉。
很快,那拉淑嫻就將賈赦的意思傳達了下去。因著前頭幾個大的都已經嫁娶,自成一家的話,添妝自要送上。甚至若是有心的話,未成家的也該送。就連璉哥兒之女鑫兒,若是能送上一份添妝,也算是一片心意。
許是因著賈赦的意思很明確,又或者乾脆就是底下的那幫熊孩子們看熱鬧不嫌事兒,這一回,人人都極為大方。非但所有人都送了禮物,還皆比尋常的添妝要厚上幾分。不單如此,他們還呼朋喚友的組隊給寶玉送添妝。
保齡侯府那頭,小鈴鐺得了消息,不單自個兒夫婦二人送了,還替兒女給了。王家那頭,王熙鳳特地回了一趟娘家,饒是王子勝對於自家二弟極為不滿,得了女兒的話,還是備了厚禮,預備兩邊都送上。還有那拉淑嫻的娘家,在十二的唆使下也準備了厚禮。以及……
“聖上您這又是要作甚?”賈赦覺得有些頭大,這一刻,他覺得五皇子那絕對是泰安帝親生的,父子倆簡直就是一樣的熊。
泰安帝沒有賜婚,可他賞賜了東西,祝福王子騰招贅成功。
且不說王子騰看到東西時是甚麼臉色,就說賈赦好了,他都覺得這般做法略有些過分了。
甚麼人家會招贅?生不出兒子的人家。想也知道,生不出兒子有多鬧心,這跟那拉淑嫻生不出女兒抱養人家的還不同。簡而言之,生不出女兒只能說是遺憾,抱養的跟親生的也沒啥區別。可生不出兒子卻是愧對祖宗,莫說抱養的了,就算是過繼了,那仍跟親生的隔了一層。試想想,自家的祖宅祖產有一日要給一個非親生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