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一個一個慢慢來,放心罷,每個人都會輪到的,大不了我今個兒就耗在這兒了。”
站了一會兒,那拉淑嫻有些累了,自有那等機靈的搬了椅子遞了茶盞過來。還真別說,十二個下人都打完五十仗之後,差不多都過去一個時辰了。又略片刻,方才出去喚人牙子的粗使婆子就回來了,身後跟了個看起來就很精明的婦人。
“喲,都傷成這樣了,棒瘡錢都要費不少吶。”
那拉淑嫻瞥了那婦人一眼,冷冷的道:“你只管把人帶走,一文錢都不用。要是幹得漂亮,回頭添置人時再尋你。”
“好好,那敢情好。太太,我這就將人帶走了。”
一聽說是不要錢的買賣,那婦人還有甚麼好嫌棄的?就算回去少不了要花費棒瘡錢,可怎麼說也比不上這身價呢。那兩個嬤嬤暫且不提,光是那十個水靈靈嬌滴滴的丫鬟就能賣出一大筆錢,往少了說,每個賣五十兩總成的,若是狠狠心賣到那些個花街柳巷去,一轉手,兩百兩都是極有可能的。這般想著,那婦人顛顛兒的便把人領走了,因著有些不方便,那拉淑嫻索性吩咐粗使婆子幫著抬人,只一盞茶工夫,十二個人便從偏門離去,自此不知所蹤。
“有些話,我不想說第二遍,因此你們給我老老實實聽著記著,若能烙在心頭那便是再好不過了。”待該走的人都走了,那拉淑嫻將東院子裡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喚到了跟前,一臉寒霜的道,“主子是主子,下人是下人,甭管下人有多體面,那都是主子給的。若是連這點兒道理都不懂,那就別怪主子心狠讓你們從下人裡頭的主子,變成這世間最低等的人下人!記著,伸手撈錢也得有命花!”
有些事兒根本沒法查證,況且那拉淑嫻也不想去查證。一則,她如今心腹太少,貿貿然的行動未必能成,反而極有可能給自己留下後患。二則,這一件事兒兩件事兒的,她能查,那以後呢?縱是她有三頭六臂,也不可能將一輩子的精力耗在這裡。所以她要的不是真相,而是示威。
敢對她的兒子下手,就要做好被剁手的心理準備!
乾脆利索的處理好了這茬事兒,那拉淑嫻恢復了往日的神情回到了內室里。因著耽擱的時間有些久,她離開前還在睡午覺的璉哥兒這會兒已經醒來了,不過賈赦拘著他不讓他跳下床來,等那拉淑嫻進來時,正好看到這對父子倆大眼瞪小眼,一副相看兩厭的模樣。
“璉兒,你做錯了事兒還敢胡鬧。”眼見璉哥兒看到她就要開口告狀,那拉淑嫻搶先一步截走了他的話,同時板著臉冷聲道,“別以為你受了點兒皮外傷,我就會將這事兒揭過去不提。做錯事兒就是做錯事兒,該懲罰的我絕不會心慈手軟。”
“好!早該這麼幹了,免得把這個臭小子寵得不知天高地厚,今個兒爬樹,明個兒就該上屋頂了罷?要我說,左右他不過是手背擦破了皮,完全不叫個事兒,索性我揍他一頓如何?”賈赦主動請纓道。
璉哥兒震驚的看看爹瞧瞧娘,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偏生,那拉淑嫻還真就考慮起了賈赦的提議,她不心疼璉哥兒挨揍,只是認為挨揍未必能讓璉哥兒長記性,想也知曉賈赦是不可能下死手的。她之所以堅持要懲罰,卻不是為了懲罰而懲罰,而是希望璉哥兒經過這次的事兒後,牢牢謹記這個教訓。
思量了好半響,那拉淑嫻輕搖了搖頭,在璉哥兒驚喜的目光下,輕飄飄的吐出一句話:“光挨揍哪裡夠?索性從今個兒起,就讓璉兒跟著老爺您習武罷,每日破曉時分起床,從蹲馬步開始練,接著刀槍棍棒一樣樣來,最後還有騎she等等。左右我已經不指望璉兒走仕途了,既如此就學武罷。”
璉哥兒懵了,賈赦也好不到哪裡去,如果他沒聽錯的話,方才那拉淑嫻說的是讓他教?就算以他的本事教導年僅三歲的璉哥兒很容易,可他不想每日破曉就起床吶。等等!
“淑嫻,璉兒不能走武將之路,我祖父還有父親當年臨終前都留了遺言,我們榮國府至少在三代之內,都不能再出武將了。你要明白,帝王的猜忌之心,咱們榮國府萬萬不能再手握兵權。記住一個詞兒,功高蓋主!”賈赦說的義正言辭,然而那拉淑嫻回應他的卻是一個你想太多了的眼神。
“功高蓋主的道理我懂,不過老爺您儘管放心,甭管是您還是璉兒,想要功高蓋主那是絕不可能的。事實上,我一直覺得兩位國公爺都多慮了,就算今個兒老爺您立志走武將之路,想來聖上也不會忌憚您的。”
這些日子以來,那拉淑嫻在書房裡看了不少史書,也看了許多當今聖上的著作言論。儘管並不曾親眼見過聖上,可根據她的推測,當今走的是跟她前世康熙爺一樣的路線,年幼登基一路艱辛,儘管這幾年來聖上已略顯老邁,可若是那位真的跟前世的康熙爺似的,起碼還能再活個二十年。反過來說,就算那位不像康熙爺那般睿智陰謀,蠢如那頭色龍,也絕不會忌憚賈赦這種京城聞名的紈絝子弟。
說真的,聖上的度量沒那么小,也沒那麼蠢。
那拉淑嫻雖說的委婉,可賈赦在仔細琢磨了一陣子後,還是弄明白了。只是如此一來,他更憋屈了。
“老爺,您別想那麼多了,與其擔心自己會遭到聖上忌憚,不如同我商議一下,接下來該如何應對。老爺,您應該明白,咱們院子裡璉兒身邊,有好些個都是老太太賜下的人。另外,雖說我已經打發走了一批人,可咱們院子裡也不可能不添人,麻煩事兒還多著呢。”
不用擔心被聖上忌憚,應該擔心的是如何應對府上的老太太?還要思考一下如何安置院中的下人,以及將來要添置的下人?賈赦完全聽明白了,同時也深深的埋怨起自己為何要那般聰慧。若是他再蠢一些,不就可以一輩子沉浸在自己有天大的本事,是為了避免出現功高蓋主的慘劇才不得不收斂著本事的?
“老爺?”
“我這就去尋老太太。”懷揣著悲憤的心情,賈赦勇敢的出去面對這殘忍到無理取鬧的世界。
說好的榮國府不能連著三代成為國公,說好的賈氏一族不能再走武將之路,說好的韜光養晦免得被聖上忌憚……原來這一切都是假的。
那拉淑嫻沒空理會賈赦的悲傷,她要忙的事兒還多著呢。首先就是院子裡尚存的丫鬟婆子,以及將來要添置進來的人。儘管方才她同賈赦說了這事兒,卻並不打算真的將這事兒交給賈赦去辦。說到底,後宅是女子的天下,男子甭管是否有真本事,想要在後宅施展開來總歸是不切實際的。還有一件事兒,她卻是連賈赦都不曾說的。
就在數月之前,張家僕從來榮國府拜訪時,容嬤嬤也發現了一件事兒,那時候因著忙著張家的事兒,那拉淑嫻把那事暫時擱置了。如今,正好也晾了他們好幾個月,該是將他們提上來的時候了。
對於那拉淑嫻來說,想要培養一批真正只屬於自己的心腹並不算難,問題只在於她已經沒有那麼多時間了。因此,她必須放棄親自培養心腹的計劃,改為接受那一批本屬於旁人的心腹。不過無所謂,左右那些人的主子早已逝去多年,以她的身份和手段,想要讓那些人徹底歸心也不算難。
而就在大房倆口子忙的腳不沾地的時候,賈政的才名在京城裡徹底傳揚開來,等那拉淑嫻忙完了手頭的事兒,才愕然發現,賈政已成功拜了當代名家為師,且正好是她娘家三位嫂子的家中長輩。
翰林院的掌院學士潘鼎潘學士。
曾官拜太師的凌寧仄凌大家。
三朝元老官拜正一品殿閣大學士閒鶴先生。
這三人有一個共通的特點,那便是清高自傲極富個性,又極為在意學生的靈性,以及最喜歡勤奮上進的學生。翻譯一下就是,三個最反感愚蠢懶惰學生的牛脾氣老先生。對了,他們三個還會體罰學生……
那拉淑嫻抬頭望天,可別等她還沒出手,賈政就已經被玩死了罷?概率很高的說。
☆、第019章
托那拉淑嫻的福,就是因著她在娘家的那番吹噓,直接導致了三位老先生以為自己真的是不惑之年尋到了愛徒。要知道這三位都早已名利雙收,加上也都頗有些年紀了,哪怕年歲最輕的,如今也早已年過半百。故而他們三人皆是抱著挖掘人才的心思收的徒兒。也因此,三位老先生對於賈政抱了極大的期許。
百年難得一遇的有天賦之人,外加打小就是個極為好學上進的,甚至於還有尋常人求而不得的靈氣……
抱著這樣的想法,三位老先生在頭一次見到賈政時,皆上手就甩了個大難題給他。
翰林院掌院學士潘鼎頭一個鬆口收賈政為學生,自然也是頭一次出難題予他的:“談談我朝科舉的利弊,再給出切實解決的法子。”
賈政:“……我朝科舉公正清明,聖上英明神武。”
“叫你談利弊不是叫你拍馬屁!!”
曾官拜太師的凌寧仄凌大家隨後也鬆了口,在收了賈政遞上來的名家字畫後,帶著無限期許的問道:“聽說你是工部員外郎?那咱們就談談如何平息江河之災,是否有法子讓災害變為利民之法。”
賈政:“……修堤壩?或者讓那些江河流域的百姓遷徙到旁的地方?”
“你是認真的嗎?”
通常來說,最後鬆口的都是最為能耐的一個。旁的不說,單從年齡上來看,閒鶴先生就足以蔑視另外兩位。不過同樣的,也是因著他年歲太大了,近幾年來精力越發不濟了,故而一直想再收個關門弟子。正好賈政撞了上來,在聽過自家曾孫女的介紹後,閒鶴先生命人將賈政喚來。
“你評價一下崇禎帝。”
賈政渾身一顫,好在當他見到閒鶴先生時,已經接受了另兩位先生接連數日的摧殘,因而在略鎮定了一番後,賈政道:“崇禎帝朱由檢乃前朝亡國之君,自他登基以來,各種亡國之象頻發,譬如北方大旱,南方大水,各處皆有蝗災,甚至爆發了大規模的瘟疫。故而學生認為,前朝實屬氣數已盡。”
“廢物!就知曉說那些個別人說過的,一點兒自己的主見都沒有。你可是立志要當一品大員為聖上分憂之人,就只知曉這些?前朝覆滅原因眾多,絕不該盡數歸咎於崇禎帝!你回去,給我寫一篇策論,明個兒送來給我!”
因著閒鶴先生的介入,先前的兩位先生相約登門拜訪。據悉,在三位老先生碰頭之後,作出了一個讓賈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