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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罷,倘若泰安帝今個兒真的有將賢嬪放在心尖尖上,聽聞她的死訊後,怕是自個兒也要不行了。將心比心,賈赦自問是將那拉淑嫻放在心頭的,他完全不能想像,失去妻子以後自己會是甚麼樣子,也許再不會對外界的事情有任何興趣,也許連曾經最疼愛的兒女也會拋之腦後,也許……
不管怎麼說,若真的是對恩愛夫妻,絕不可能拿自己的是去報復對方。
可倘若不是呢?
還是說賈赦好了,他對那拉淑嫻是好,問題是他也有年輕氣盛的時候。在早二十年,他房裡就沒少過伺候的丫鬟。當然,他是堅決不會納妾的,想要軟玉投懷,尋兩個俏丫鬟就好了,弄甚麼妾呢。一開始新鮮的時候玩一玩,回頭不喜歡了直接給銀子打發出去。若是那會兒,他的通房丫鬟裡頭有人以死相逼……
切,噁心誰呢!!
賈赦很認真的揣測了一番泰安帝的心意,他完全不覺得泰安帝對賢嬪有多上心,也許曾經是用了點兒心的,可人心都是肉長的,莫說跟前嬌俏的小丫鬟了,哪怕今個兒榮禧堂隨便哪個丫鬟婆子沒了,以賈赦的性子也會難過兩日的。
前提是,別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
思忖再三,賈赦深深的認為,泰安帝如今應當是惱怒大過於心疼的。更準確的說,心疼甚麼的,早已被泰安帝拋之腦後了,這會兒該是恨得要死,恨賢嬪給自己惹了那麼大的麻煩,死了都不消停。
可不是嗎?
正如十二所想,賢嬪一死,正常人都會將目光落在恭妃娘娘身上,畢竟如今泰安帝膝下就兩子,五皇子還是個完全沒有希望繼承皇位的人。那麼相當於四皇子就是無冕太子了,試問,有人會比恭妃娘娘更擔心新生兒的降臨?
甭管真相如何,這事兒一出,除非到最後真的能抓到罪魁禍首並且還是那種罪證確鑿的,但凡略有些模稜兩可,這個屎盆子,恐怕恭妃一輩子都摘不下來了。
關鍵是,四皇子他是無冕太子呢!你往他親娘頭上扣屎盆子好玩?哪怕是泰安帝好了,素日裡他可以痛罵四皇子,可他也絕對不會給恭妃難堪。這當娘的沒了顏面,兒女的面子又往哪裡擱?偏生,這事兒還真就像是豆腐掉進煤灰里,吹不得打不得。
“哼,那是你侄女!!”
無奈之下,泰安帝只能將一肚子氣發到賈赦頭上。正如他所言,賢嬪就是賈赦的親侄女。
賈赦心裡苦啊,他委屈啊,這事兒跟他一點兒關係也沒有啊!
“聖上明鑑,臣同賢嬪娘娘十多年不曾聯絡了。”不能說完全沒見面,畢竟賈赦每年大小年夜都要進宮領宴的,雖說距離了十萬八千里,可最少還是能見到隱隱綽綽的人影的。只是說真的,這種見面跟完全不見壓根就沒啥區別,隔了那麼老遠,連身形都看不真切,更別說看長相、看面色了。
“不曾聯絡又如何?你還能否認她不是你侄女?”泰安帝一挑眉,明擺著就是非要拿賈赦撒氣了。
這會兒,賈赦也聽明白了,老老實實的跪倒在地,耷拉著腦袋,一臉的生無可戀。
“你也少裝無辜,來得那麼快,哪個給你通風報信了?”泰安帝又不傻,他是讓人去喚賈赦了,可賈赦這速度也太快了,估計他派出去的人這會兒都沒到榮寧侯府,賈赦卻已經蹦躂到了他跟前。這裡頭沒鬼,他家那一言難盡的五皇子都不信。
“就是聖上您女婿呀。”賈赦老老實實回道。
這說法略奇葩,泰安帝愣是在腦子裡過了兩遍,才領會了賈赦的意思,登時愈發的沒好氣了:“賈琮是朕的女婿,他還是你兒子呢!”
“對呀,臣又沒否認。”賈赦一本正經的回道,“那小子打小就格外的鬼精,聖上您作為他的老泰山,素日裡可得多抽出空閒來教導他才好。旁的不說,就說臣好了,迎娶張家女都二十多年了,孫子孫女都有了,臣還時不時的跑去張家聽老泰山的訓誡。”
“那是你蠢!”泰安帝怒噴道。
賈赦一點兒也不想承認自己蠢,可泰安帝都這麼說了,他上趕著否認也不叫個事兒。略遲疑了一下,賈赦索性點頭道:“對,臣蠢,可賈琮是臣的兒子呢。”
“呵,你不知道生兒子像舅,生女兒像姑嗎?再不然,兒子俏母這話你總聽說過罷?”泰安帝完全不接招,準確的說,只顧冷笑著噴回去。
還真別說,這麼一想倒也沒錯……
“天!”賈赦一下子從原地跳了起來,面上俱是驚恐欲絕的神情,“那我的小孫子豈不是要像王仁那蠢蛋?”
泰安帝先是被嚇了個半死,旋即則是被氣了個半死,又想到如今後宮裡還亂成一鍋粥的,太后直接氣病了,皇后則乾脆在聽聞賢嬪死訊後直接暈厥過去,至今尚未清醒過來。而他……為啥要在這兒聽一個蠢貨瞎逼逼?!
“滾!”
懶得多說一個字,泰安帝伸手直指門口,讓賈赦這個礙眼的東西趕緊滾蛋。
賈赦倒是聽話,只是在滾之前,好聽的提醒道:“這事兒我榮寧侯府是鐵定不會管的,不然回頭琮兒能拆了我的侯府。我家老太太還有我二弟是有心沒膽,唯一麻煩的就是我那個弟媳婦兒王氏了。好在也不用怎麼害怕,我這兒捏了她不少把柄,像包攬訴訟、收受賄賂、放印子錢……”
“你再說一遍!!”
泰安帝簡直要瘋,這混帳東西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啥?!
再看賈赦,只一臉懵逼的看著泰安帝,一副被自己蠢到的模樣。好在旋即,他就回過神來了:“放印子是滿門獲罪,又不是株連九族。我跟他們家老早就已經分家了。”
所以你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出賣他們了?!
“你你你……”泰安帝完全不知道該說甚麼才好,以往的經驗告訴他,賈赦一般不說謊,不是有多正義凜然,而是這蠢貨總是會一不小心說漏嘴。這些年來,賈赦有意無意的透露了多少事兒呢,甭管目的為何,至少樁樁件件都是真實的,人家頂多就只能算是出賣,而非誣陷。
越是這樣,泰安帝越是無奈。
頭疼的捏住了眉心,泰安帝深以為,他已經沒心思再去管後宮那檔子事兒了,偏生皇后身子骨一向不好,太后更是年歲大了,至於旁人妃嬪,甭管是因著他心思不在後宮還是有意識的壓制,那些宮妃都不成氣候。以至於素日裡好端端的倒是沒甚麼問題,一旦出了意外,連個得用之人都沒有了。
除非……
“讓你兒媳婦兒入宮來管這攤子事兒!反正她原就是個上躥下跳作天作地的臭丫頭!”泰安帝冷著臉道。
賈赦一臉的茫然,半晌才吭吭哧哧的道:“我兒媳婦兒?聖上您說的是哪個呢?”
“還能哪個?你有幾個上躥下跳作天作地的兒媳婦兒?!”泰安帝再度怒噴。
無奈,賈赦這回卻沒給他留面子,而是果斷的伸出兩支手指,嚴肅認真的回答道:“倆。”他家璉兒媳婦兒跟雍華公主簡直就像是前世的姐妹似的,對了,最好再加上他閨女迎姐兒,這仨擱一道兒簡直能把整個府邸都給掀翻了。
泰安帝無言以對。
見泰安帝沒有說話,賈赦想了想又道:“誰讓臣兒子多呢?我家璟兒未過門的媳婦兒倒是個好的,我最怕的就是進門以後她被欺負了,更怕她被前頭那幾個給帶歪了。我家小五還沒定親呢,我想著,回頭一定要給他尋個好的,不能再娶回跟前頭倆兒媳婦兒這麼能折騰的了。”
當著泰安帝的面,賈赦明晃晃的嘲諷了雍華公主,關鍵是泰安帝還不能說啥,因為就是他起的頭。
不由的,泰安帝心道,其實後宮那些是是非非不算甚麼罷?管它是誰害了誰,左右人都是了,折騰那麼多做甚?對了,還要補償,那就給賈政給補償?還是賈政那個嫡長子?或者……
“朕記得,賢嬪是由你家老太太教養長大的?”泰安帝忽的問道。
賈赦雖不明白怎麼忽的扯到這事兒上頭了,不過這事兒沒啥好隱瞞的,想也知曉,被從五品小官的妻子教養長大,和被超品國公夫人教養長大,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更別提如今賈政只是一介白丁,他們家自然要對外宣稱,元姐兒是由賈母教養長大的。
“對啊,沒錯。”
“那就行了,朕會讓皇后賜下恩賞,以彌補榮公夫人失去長孫女的痛苦。”
☆、第258章
自己的女兒死了,被安慰還得到皇后恩賞的,居然是賈母那個老虔婆?!
王夫人枯坐在榮禧堂的西暖閣里,腦子裡完全一團亂。就在方才,宮裡派了人過來傳了口諭,又賜下了好些的恩賞,具體為何王夫人當然不清楚,可想也知曉,多半該是擺件玩意兒、貴重藥材,再不然就乾脆就是金錠銀錠之類的。
其實,賞了甚麼真心無所謂,莫說身為超品國公夫人的賈母了,就連分家後大不如前的王夫人,都不會在意的。說白了,上頭貴人的恩賞代表的是一個顏面問題,哪怕今個兒只賞賜了一碗稀粥兩塊糕點呢?無所謂的。
可王夫人完全無法接受,明明是她的女兒沒了,為何得到安慰的卻是賈母?
天道不公!
“唉,怎麼就鬧成這般了。走了,這下事情瞞不住了,老太太……”賈政並不知曉王夫人心裡頭想著甚麼,他卻明白在此之前榮寧侯府定然是瞞著賈母的。這也是正常的,賈母年歲大了,身子骨又一度不大好,自是經不起任何打擊。可如今,宮裡的恩賞已經送來了,就算再怎麼想隱瞞,都沒轍兒了。
賈政長嘆了一聲,對於元姐兒這個閨女,他不是不疼愛,而是事已至此,說甚麼都沒用了。當然,若有可能的話,他還是希望能查出真相,尋到罪魁禍首,讓九泉之下的女兒得以安息。
僅此而已。
“老太太……”王夫人原本已經完全僵住的面龐,忽的抽動了一下,用幾乎喃語的聲音吐出了幾個字。賈政沒聽仔細,只一疊聲的催促她,又問了榮寧侯府的下人可有請大夫。
孰料,正在此時,王夫人霍然起身,一下就撞開了賈政,大步流星的沖了出去。幾乎轉眼工夫,就沒了王夫人的人影。
“王氏!”賈政又氣又急,冷不丁的被撞了個踉蹌倒是無妨,又不至於會受傷,可王夫人這種做法明顯就是沒將他這個老爺放在心上。不過,在驚怒之後,賈政忽的脊背滲出了陣陣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