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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這話,賈赦只嗤笑一聲:“兒女情長?不過是些個沒臉沒皮的玩意兒罷了,還不如一個古董擺件來的稀罕。我才不會玩物喪志呢!”
賈母默然的望著賈赦,半響才擺了擺手,讓他退下了。及至賈赦走後,賈母才頹廢的癱坐在椅子上,愣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至於已快步離開榮慶堂的賈赦,則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這些話給賈母帶來的衝擊力。他只逕自回了榮禧堂,摟著已經略有些顯懷的那拉淑嫻,盤算自家那淘氣小子何時歸來。當然,他也隨口將榮慶堂發生的事兒,簡單的告訴了那拉淑嫻。
跟賈母一樣,那拉淑嫻也沉默了。
其實準確的說,賈赦和乾隆帝一樣,都是徹頭徹尾的渣男,只不過就算同樣都是渣,可他倆渣的方式卻是截然不同的。
先說賈赦,或許是因著他打小所受到的教導,畢竟老國公賈源夫婦倆很是恩愛。因而,他對那拉淑嫻極為在意,不單是敞開心扉的信任,且還是愛慕和敬重並存的。可對於旁的女子,賈赦對她們的定義只有一個,那就是玩意兒。既是玩意兒,當然是玩膩了就丟的,誰又會對個玩物動心的?這不傻嗎?
所以,寵妾滅妻這種事情,對於賈赦來說是絕無可能發生的,莫說他極為在意那拉淑嫻,就算只是單純的相敬如賓,他也會給幾分面子。哪怕他再怎麼寵幸某個通房,只要別在他興頭上掃興,回頭要殺要剮都無所謂。甚至就算在興頭上動手,估計他也就悶悶不樂個幾日,過些日子自然而然就放下了。
——賈赦,對於那些個一心往上爬的通房丫鬟來說,絕對是噩夢。
再說乾隆帝,因著那拉淑嫻前世的關係,她並不能跳出去以旁觀者的角度看待問題,因此她對乾隆帝極為厭惡。乾隆此人,你不能說他完全無情無義,畢竟他對每個女子都曾深情款款,可問題是,他太花心了。
跟賈赦不同,乾隆對每一段感情都是最為真摯的,是確確實實付出了真心的,他能讓對方完全沉浸在他的愛意之中,只覺得自己是他唯一的真愛,是共度一生之人。然而,用不了多久,乾隆就會對那段所謂真摯的感情失去了興趣,從而開始輾轉尋找另一份感情、另一個真愛。
——乾隆,對於所有被他愛過的女子來說,都是從美夢直接跳到噩夢,還是無fèng銜接沒有任何過渡的那種。
那拉淑嫻不禁怔住了,兩輩子遇到倆渣男,她這到底算是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
“媳婦兒!那混帳小子回來了。”賈赦聽到了外頭的動靜,因而沒注意到那拉淑嫻面上的愣神,只極快的起身往外走了兩步,恰好丫鬟掀開帘子,璉哥兒一頭撞了進來,賈赦順手就將璉哥兒撈起擱在了脖子上。
璉哥兒:……爺會飛了!!
“噗嗤。”那拉淑嫻回過神來了,正好看到在賈赦這番舉動之下,璉哥兒先懵圈後興奮的神情,一個沒忍住就笑噴出來了,方才那些個心思也都丟開了,只忙不迭的叮囑道,“老爺您悠著點兒,別把璉兒給嚇哭了。”
“混帳小子還會被嚇哭?他又不是小姑娘家家的。”賈赦顛顛兒的帶著璉哥兒滿屋子亂竄,偏璉哥兒也真不怕,咧著小嘴哈哈哈的笑瘋了。
父子倆足足鬧了一刻鐘,聽得擺飯了才總算消停下來。鬧了這麼一出,璉哥兒直接就將那拉淑嫻拋到了腦後,只跟小狗兒似的,吐著舌頭圍著賈赦轉悠,口口聲聲的叫著爹,巴望著回頭再玩一出。賈赦心情也不錯,非但答應了明個兒再陪他玩,還應允了待會兒送他去前頭書房。
提起了前頭書房,那拉淑嫻笑道:“這學了也有不少日子了,老爺您記得回頭問問先生,咱們璉哥兒學的如何了。”
“那還用問?要是不算珠兒的話,璉兒特定排第二!”這話一出口,賈赦似乎也意識到有些不對,忙又添了一句彌補道,“璉兒比不上珠兒也是正常的,誰叫珠兒大了璉兒一歲半了。”
再看璉哥兒,吃的呼呼啦啦的,聽得自己的名字後,才抬頭朝賈赦露出了一個傻乎乎的笑臉,旋即又低頭猛吃起來。
賈赦無奈,可那拉淑嫻更無奈。說真的,她並不在意珠哥兒比璉哥兒學問好這件事兒,可除了珠哥兒,璉哥兒就是書房第一這種話明顯不太對罷?當下,那拉淑嫻嘆息道:“老爺您可不能這般慣著他,還是得讓他知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對對,媳婦兒你說得對,回頭我就跟璉兒說,比他珍大哥哥比他二叔叔強真心不算甚麼,那倆都是蠢貨,沒甚麼好嘚瑟的。”賈赦樂呵呵的給那拉淑嫻夾了兩筷子愛吃的菜,想了想又給璉哥兒夾了一筷子他最不愛吃的苦瓜,滿意的看到璉哥兒欲哭無淚的吃了下去。
那拉淑嫻徹底無話可說了,噎了半響後,還是決定先吃飯罷。至少在如今看來,璉哥兒並無任何志得意滿的預兆,至於賈赦,那就甭管了,左右他都那麼大了,如今再管也來不及了。
晚膳後,賈赦親自送璉哥兒去了書房,也依著那拉淑嫻先前的吩咐,拉著空閒的先生聊了好久。事實上,他並不僅僅只關心了璉哥兒,還順帶了解了所有學生的情況。畢竟,統共四個學生,一個是他兒子,一個是他弟弟,還有倆是侄子。
了解完畢後,賈赦興沖沖的回了榮禧堂,趁那拉淑嫻還未歇下,忙不迭的跟她說了自己打聽到的消息。
“淑嫻,我仔細問過了,先生果然說,咱們府上天賦最好的是珠哥兒,雖說因著生病缺了好幾日,可他昨個兒就已經去上學了。縱是如此,他依然能跟得上進度。”
儘管賈赦極為看不上他那蠢弟弟,可對於珠哥兒這個聰明乖巧的侄子,他還是很喜歡的,尤其在經歷了上回書房驚魂一事後,珠哥兒對他極為信賴,每次見了他都會笑著問候,就是偶爾看到賈政時,會不由自主的哆嗦一下。這不,今個兒晚上過去時,賈赦毫不猶豫的逮住賈政就是一頓噴,理由都是隨口瞎掰的,左右長兄如父,且如今賈政身上的罪名尚未洗脫,那慫貨壓根就不敢惹他,可算是好生出了口惡氣。
“璉哥兒也不差,他滿打滿算也就落了三五日的課程。先生說了,璉哥兒雖說天賦一般,好在機靈又好學,總算沒給他老子我丟臉!”賈赦得意完了,又開始唉聲嘆氣了,“珍哥兒就不行了,他太蠢,也就是被敬大哥哥強壓著還學一些,可先生卻說了,沒多大意思,苦學個十幾二十年的,或許還能有希望考取功名。可真到了那會兒,估計也沒甚麼前途了,還不如等著襲爵呢。”
“那政二老爺呢?”那拉淑嫻對東府那邊完全不熟,縱是擁有了原主的記憶,可惜的是,記憶里關於東府的事情少之又少。至於情分,更是寡淡的可以。
聽得那拉淑嫻這話,賈赦沉默了。
見賈赦如此做派,那拉淑嫻也跟著沉默了,她簡直不明白,為何賈政的真實情況跟當初賈母同她說的竟有如此的天壤之別。好半響,那拉淑嫻才忍不住將存在心裡許久的疑惑問了出來。
這下子,賈赦更沉默了。
過了許久許久,賈赦才帶著無限哀慟的道:“淑嫻,當初那些個關於二弟是天縱奇才、經世之才、千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等等言論,都是你給傳揚出去的?”雖然他之前也曾狐疑過為何三位老先生會破格收賈政為徒,可當時他一直以為這是因著張家老太爺的面子足夠,卻萬萬沒有想到,竟是那拉淑嫻往死里吹捧了賈政。
“是老太太同我說的,若非如此,我為何要幫政二老爺尋訪名師?還不是因著不忍心他明珠蒙塵?”那拉淑嫻一臉誠懇的道。
賈赦:……親娘喲!您這是往死里坑您那寶貝小兒子啊!!
☆、第060章
遙想這些年來,賈母對賈政疼愛如斯,只要是她覺得好的,就一個勁兒的往賈政身邊塞。小時候是各種精美的吃食和衣裳,略大些了則是經史子集並一些貴重的古董字畫,再長大些了卻是如花美人,等及冠之後自然是媳婦兒的人選……
賈赦猛地想起,很久以前,賈母曾相當遺憾沒能跟史家聯姻。這保齡侯史侯爺乃是賈母的嫡親弟弟,可惜史侯爺雖有三個極為出息的嫡子,膝下卻並無嫡女。當然,史家倒是有好幾個庶女,可惜作為榮國府襲爵嫡長子的賈赦是不可能迎娶一個庶女的,至於賈政,賈母自是捨不得他委屈。至於賈敏,卻是因為年歲不合適了,這賈赦、賈政可以娶比自己小得多的妻子,賈敏卻不可能嫁比自己小好幾歲的夫君,民間倒是有小丈夫,可這並不適用高門大戶。
因而,賈史兩家聯姻自然也就只能捨棄了。
以賈母的性子,自然是希望兒媳婦兒能出自於自己的娘家,在夢想破滅之後,她也會去尋找替代品,而這替代品極有可能出自於四大家族的另兩家,也就是王家和薛家。不過,相較於武將出身且子嗣繁盛的王家,商戶人家又子息不旺的薛家自然就不在賈母的考慮之中了。也就是說,王夫人是註定要嫁入榮國府的,區別只在於嫁給誰。
“呼!我往後一定要好好孝敬老太太,感謝她不殺之恩!!”賈赦忽的長出了一口氣,由衷的感概道。
那拉淑嫻茫然的望了過去,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
賈赦耐著性子將他方才想到的事兒解釋給那拉淑嫻聽。他的性子就是這般,聽說了甚麼或者是想到了甚麼,皆會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訴媳婦兒。只不過,以賈赦的心智,並不能很好的理解,其實很多事情真心說了不如不說。那拉淑嫻倒是無妨,她原就是心志堅定之人,可對於原主張氏來說,知曉的事情越多,心中壓抑越甚,憋出心病簡直就是順理成章的事兒。
幸好,如今賈赦面對的是那拉淑嫻。
“老爺您的意思是,老太太從很早以前就看上了王家的姑娘?只不過因著她更為疼寵政二老爺,才撇開老爺您,將王氏說給了政二老爺?”那拉淑嫻嘴角微微有些抽搐,倘若這真是實情的話,賈政的確是有夠倒霉的。
“一定是這樣的!”賈赦重重的點頭,旋即又想起一件往事兒,“對了,我記得在咱們說親之前,某一日王老爺子曾親自登門造訪。當時的情況是,我已經開始學著處理對外事宜了,可那天特別奇怪,老太爺直接將我支走,在書房同王老爺子聊了足足一個時辰,才將人送走。”
“所以?”
“我猜,王老爺子是打算把王氏說給我,畢竟兩家聯姻多半都是嫡長子和嫡長女的。這要是擱在旁的人家倒還無妨,畢竟若都為嫡子,在家產繼承方面相差的也不算多。可咱們家不是國公府嗎?這偌大一個榮國府,還有我所繼承的爵位,誘惑太大了。我就不信,王老爺子還能繞過我指定賈政那蠢貨。怎麼想我都認為,征戰沙場立下赫赫戰功的王老爺子應該不瞎也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