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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麼想想,那拉淑嫻和乾隆帝還真的是蠻配的,倆人都不是一般般的渣,只是渣的方向不同而已。
不多會兒,奶娘便抱著迎姐兒進來了。
“太太!抱!”迎姐兒到今年三月便有兩周歲了,她雖不如十二那般早慧,可簡單的話語卻是沒有問題的。當然,長句子仍然不行,至今為止,迎姐兒只會最簡單的稱呼,以及常用的一些動詞。
那拉淑嫻笑著起身從奶娘手裡接過了迎姐兒,又再度坐下,任由迎姐兒扒著她不放手:“姐兒乖,今個兒可吃飽了?”
“吃!”迎姐兒略分開了一點兒,用帶著渦旋的小胖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一臉眉開眼笑的道,“太太,還要吃。”
前頭那個吃,指的是已經吃過了,後頭那句就更好理解了,無非就是不餓了可就是饞得慌。
“可不能再吃了,姐兒又胖了許多。”那拉淑嫻墊了墊份量,確定迎姐兒又重了,好在除了體重增加外,迎姐兒也長開了許多,因而乍一眼看過去,倒是不如小時候那般圓滾滾了。
迎姐兒雖不曾完全聽明白,可至少懂得了眼下不可能再有好吃的了,登時整個人都蔫巴了,只縮在那拉淑嫻懷裡,用黑漆漆的大眼睛可憐巴巴的望著那拉淑嫻,一副惹人憐惜的小模樣。
那拉淑嫻倒是罷了,她養了迎姐兒也有一年多了,哪裡會不知曉這孩子的性子,心疼只略少許,更多則是好笑。可立在一旁的趙姨娘卻不這麼認為了。
忽的,趙姨娘上前兩步,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帶著哭腔道:“大太太,求您將姐兒還給我罷!”
☆、第122章
把姐兒還給她?
那拉淑嫻摟著迎姐兒,面上的神情沒有絲毫的變化,只微微挑眉望了過去,隱約透著一分狐疑,卻並無任何被冒犯的不悅之意。倒是屋內其他人聽得這話後面色大變,忙急急的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權當自己是個擺件玩意兒。
而將趙姨娘引過來的琥珀面上則閃過了一陣明顯的慌亂。在來之前,她並不知曉趙姨娘的具體目的,只當是思念女兒打算過來瞧一瞧,若是她知曉趙姨娘會提出這般荒唐至極的要求,再給她十個雄心豹子膽,她也不敢在正月里觸那拉淑嫻的霉頭。
當下,琥珀眉心一跳,忙跪倒在地,急急的辯道:“太太,我……”
“讓她先說。”那拉淑嫻微抬了抬手,制止了琥珀的開口,只將目光落在了滿臉淚水的趙姨娘的面上,淡然的道,“說罷,我聽著。”
趙姨娘心頭一緊,她原就不傻,要不然當初也不可能成為賈母跟前最體面的一等大丫鬟。可在關於迎姐兒的事情上,她卻是不得不堅持己見。如果說,女人一生是為了父母、夫君、兒女而活,那麼她就只剩下了迎姐兒這個閨女。只要一想到自己這輩子唯一的孩子就要被過繼給別人了,她就完全無法冷靜下來思考利弊。如今的她,滿腦子都是女兒女兒女兒……
“大太太,您出身高貴地位不凡,姐兒能得您的青睞自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倘若我還有旁的法子,斷然不敢擾了您的清淨。可大夫說了,當初我生姐兒時傷到了根本,怕是這輩子都不能再生養了。我知曉自己身份低賤,可到底姐兒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骨肉,還是我這輩子唯一的骨肉。求大太太成全,求求您了!”
那拉淑嫻低頭看了一眼窩在自己懷裡的迎姐兒,而迎姐兒則眨著黑漆漆的大眼睛,正一臉懵懂的看著她,完全不知曉如今跪在地上的人便是她的親生母親。
“假如你只是希望我放棄過繼的念頭,那麼我可以答應你。”那拉淑嫻伸出食指,輕點了點迎姐兒的額頭,“我也不怕說實話,先前我確是起了過繼的念頭。可過繼這種事兒,只講究一個你情我願,你既不願意,我自不會強求。”
“謝、謝謝大太太。”趙姨娘張了張嘴,木著一張臉吐出了這句話。
“還有事兒嗎?”
“我……”趙姨娘真的不知曉該說甚麼才好,按說她既已得了那拉淑嫻的承諾,就該心滿意足的回去了,可事實上,此時的她心底里非但沒有一絲愉悅,反而愈發的恐慌起來。
迎姐兒是從她肚子裡出來的,那便是二房的庶女。可若是迎姐兒被過繼給了那拉淑嫻,卻是成了大房的嫡女。莫說趙姨娘原就極為聰慧,換做是任何一個蠢貨,也知曉這裡頭的差別。在這之前,趙姨娘只一心想將迎姐兒討回來,完全沒有心情去思索這裡頭的利弊。如今,眼看事情已成定局,趙姨娘忽的就慌了。
“有事?”那拉淑嫻是真不著急,只慢悠悠的問道。如今是正月里,該忙的事情早就都忙完了,剩餘的一些瑣碎事情,要麼是被王夫人搶著做完了,要麼就是被容嬤嬤一手攬去了。
至於孩子們,璉哥兒翻過年都已經八歲了,早已過了粘著她的年紀,又因著正月里不用念書做學問,一大清早就跑了個無影無蹤;十二更是個有主意的,況且賈赦和珍哥兒二月里就要參加會試了,如今的十二自是牟足了勁兒折騰這倆貨;唯一值得她操心的迎姐兒,則是老老實實的窩在她的懷裡,仰著小胖臉一副懵懂可愛的模樣。
“大太太,大太太……”趙姨娘喚了一聲又一聲,音調卻是愈發的低了,直到微不可聞。
那拉淑嫻是淡定得很,可迎姐兒卻不幹了。別看她年歲小,卻擁有著不輸於十二的霸道性子,見那拉淑嫻時不時的抬眼望向趙姨娘,小丫頭氣壞了,一改先前弱弱的氣勢,猛地直起身子抱住了那拉淑嫻的脖頸,還不忘扭過頭來示威般的瞪著趙姨娘,嘴裡咿咿呀呀的道:“太太!我的!”
趙姨娘好懸沒再度淚奔,饒是她也算是有些城府的,見親生女兒如此,也一樣無法坦然接受。
“求大太太將姐兒還給我,讓我親手將她撫養長大,讓我為她多盡一份心力……求大太太成全!”許是迎姐兒這番舉動反而刺激到了趙姨娘,她索性一咬牙,將埋藏在心底里許久的話盡數吐露了出來。
這話一出,滿室寂靜。
仿佛過了許久許久,那拉淑嫻才嗤笑一聲:“親手撫養姐兒長大?成呢,讓二太太過來跟我討要便是了,當初既是我從她手裡討了過來,就該讓她來跟我要才是。趙姨娘,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是。”趙姨娘猛地打了個寒顫,只覺得一股子寒意從腳底板一直竄到了腦門子上,她當然明白那拉淑嫻這是不高興了,可事到如今,她也再沒有旁的法子了,只得起身告退。
一旁的琥珀早已被倆人之間的對話嚇得花容失色,這會兒見趙姨娘起身離開了,也急急的跟了出去,完全忘卻了自己原本的來意。
待一走到外頭穿堂里,琥珀就恨恨的剜了趙姨娘一眼:“真是我的好姐姐,你這是想死也要拖我下去墊底罷?哼,從今往後別再同我談往昔的姐妹情分了,咱們恩斷義絕!”
趙姨娘面上僅有的血色,因著琥珀這句話被徹底抽空。其實,她何嘗不知曉自己方才那些話是逾越了呢?可她又能怎麼辦?站在她的立場上,又攤上這麼一副破敗身子骨,她除了牢牢抓住女兒不放外,還能有旁的法子嗎?但凡有其他的可能性,她都不會這般豁得出去。可惜的是,她本人為了後半輩子的生活願意豁出去一切賭上那麼一次,可琥珀卻完全沒有必要陪著她瞎折騰。
眼睜睜的看著多年的好姐妹琥珀憤恨的轉身離去,趙姨娘只目光呆滯的立在穿堂里,好半響才腳步蹣跚的離開了榮禧堂。
從榮禧堂到梨香院,路程說短不短說長不長,若是擱在往日裡,以趙姨娘的腳程怕是沒一會兒就到了,可今個兒她心裡頭擱著事兒,整個人都是渾渾噩噩的,愣是花費了比往日裡多一倍的時間才堪堪到了梨香院門口。
因著賈政對趙姨娘還算寵愛,故而路過的丫鬟婆子見了她也會笑著點頭喚一聲。素日裡,見著這些人,趙姨娘即便心裡頭再怎麼不痛快,都會滿面笑容的的回一聲,可今個兒她是真的沒有心思那麼做了,只無視旁人的目光,徑直走到了正堂旁的暖閣里。
大冬天的,王夫人除了晨昏定省之外,旁的時間基本上都待在暖閣里,哪怕她好說歹說攬了一些管家的事兒,也多半都是管事嬤嬤來她屋裡回話的,並不需要她親自出面跑腿兒。因此,趙姨娘很容易的就見到了王夫人,她要趁著勇氣尚未完全消耗光之前,咬牙說出自己的懇請。
然而,跟萬事淡定的那拉淑嫻不同,王夫人原就是個爆炭性子,雖因著近幾年發生的事兒消停了不少,可遇到難以忍受的事情時,還是難免會爆發出來。
“你說甚麼?!你既敢跑到大太太跟前,說要討回迎姐兒?你是瘋了還是傻了?竟連這般不講情面不通禮數的事情都做得出來,先前的規矩都白學了!哼,原是看在你在老太太跟前伺候過,才厚待了你幾分,若早知曉你這般的不知好歹,合該好生教訓你一番,免得你回頭闖下彌天大禍!!”
王夫人氣瘋了,隨手抄起小几上的茶盞,不管不顧的丟了過去。好在王夫人的準頭不行,茶盞倒是摔了過去,卻僅僅是摔到了趙姨娘跟前的厚羊毛毯子上,滴溜溜的滾了兩圈後,便停了下來。而趙姨娘雖被四濺的茶水弄濕了衣擺,卻並未受傷。
“太太,太太!求您了,太太!您就看在我已經壞了身子骨的份上,把姐兒要回來罷!大太太說了,倘若您親自過去討要的話,她定是願意還的。太太,奴婢求您了,求求您大發慈悲,您是好人,您……”
“你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王夫人寒著臉,陰測測的道。
甭管素日裡王夫人是看那拉淑嫻不順眼,亦或是想同那拉淑嫻較勁,因著她倆是妯娌,即便真有甚麼矛盾,其實也沒太大關係。這牙齒尚有碰到舌頭的時候,嫡親姐妹還會鬧口角呢,妯娌之間縱是有些許摩擦,也實屬尋常。王夫人當然清楚,但凡她親口跟那拉淑嫻討厭迎姐兒,後者絕沒有不給的道理,可問題是,她為何非要去討?
區區一個庶女罷,原就不曾被她放在眼裡,既然那拉淑嫻喜歡,送也就送了,甭管是過繼也好收養也罷,王夫人都是樂見其成的。一來,她跟前少了個礙眼的,趙姨娘也少了個邀寵的籌碼。二來,交好了那拉淑嫻,同時也多少彌補了當年破損的關係。可她萬萬沒想到,趙姨娘竟會這般的不知好歹。
“蠢貨!你個徹頭徹尾的蠢貨!”
“你知不知曉你到底幹了甚麼事兒?她是甚麼身份,你又是甚麼身份?莫說大房並未明著提出過繼,就算真的開口了,那也是迎姐兒的福氣!一個庶女罷了,真當自己是金子做的?她既願意擱在跟前教養著,哪怕並不過繼,有這麼一層身份上,將來迎姐兒要尋人家,也能抬高一個檔次!還有,庶女的嫁妝都是從公中出的,薄薄的一份罷了,別說我了,只怕連你這個在老太太跟前伺候了十來年的大丫鬟都看不上眼罷?你是指望我這個當嫡母的幫迎姐兒出那份嫁妝嗎?我今個兒就明確的告訴你,做你的春秋大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