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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有夠閒的,不忙著趕緊歸整行囊搬出去,竟還來我這兒瞎折騰。我這腰喲,可不知怎的了,快累折我了。對了,去瞧瞧薛家送了甚麼過來。”
想也知曉,薛家送的禮絕對不會輕,不過等丫鬟來報時,王熙鳳還是嚇了一跳。
一套羊脂玉頭面,一套定窯五彩茶盅,一對五彩冰梅蝶紋瓷瓶,一個紫檀描金小炕屏,還有十幾匹華美精緻的貢緞……
每一樣單獨放都算是精品了,合在一起保守估價也要值三萬兩銀子了,關鍵是很多東西都是屬於有價無市的。甚至可以這麼說,單是那套羊脂玉頭面,拿到外頭換個三進宅子都沒問題。這麼多稀罕的禮物擺在一道兒,饒是王熙鳳都有些犯愁了。
璉哥兒進來時,看到的就是王熙鳳對著一炕頭的東西發呆的模樣。
“你傻了?”
要不怎麼說兄弟姐妹幾個裡頭,璉哥兒受的欺負是最多的呢?別看他是長兄,可他有時候太不會說話了,偏又沒賈赦那等本事,性子還格外的軟乎,不欺負他欺負誰去?
王熙鳳橫了他一眼,旋即倒也不賣關子,直截了當的將事情說了一遍:“……鐵定是想留在咱們府上不搬出去,嘖,想得真美,臉皮還厚!”
虧的這話沒傳到薛家太太耳中,要不然她若是知曉自己忙活了這小半日,得到的竟是這麼一番話,指不定就給活活氣死過去。
“那你打算怎麼做?”璉哥兒才不會認為王熙鳳會替薛家的人說情,這不是禮物夠不夠貴重的問題,而是他很清楚自家媳婦兒的臉皮半點兒不比薛家人薄。不就是收禮嗎?先收著。至於要辦的事兒,自是先緩緩再議。
略半刻後,王熙鳳忽的一拍巴掌:“喚大夫。”
果不其然……“啥玩意兒?好端端的,你喚哪門子大夫呢?”璉哥兒傻眼了,這媳婦兒完全不按牌理出牌啊!這麼做的意思是,指責薛家禮物送的不對,把她氣病了?
王熙鳳直接沒理他,只一臉輕鬆的命人將禮物收好,還額外叮囑道:“將那套羊脂玉頭面單獨收好,回頭添到姐兒的嫁妝里去。”
璉哥兒:“……”嫁妝你個頭啊!我閨女才一歲半啊!
然而,璉哥兒沒膽子跟王熙鳳叫板,他私以為那叫沒必要,畢竟好男不跟女斗來著。
又一刻鐘後,大夫進了東面小院的門,因著璉哥兒在場,王熙鳳也沒礙事兒的躲到帳子後頭,只讓人取了個圍帽糙糙的戴上,當著璉哥兒的面,拿手讓大夫診斷。
“恭喜璉二爺,恭喜璉二奶奶,這是有喜了!”
王熙鳳淡定的吩咐人賞銀子,還不忘在心裡腹誹,這是她有喜了,又不是璉哥兒那蠢貨有喜。等一回頭,看到璉哥兒一副懵逼的模樣,她更是來氣了。
“作甚麼還愣在這兒?如今離掌燈時分少說還有兩刻鐘,二爺您就不能費心往榮禧堂跑一趟?還是打算讓我這個柔弱的婦人大冷天的跑去榮禧堂報喜?”
這話一出,璉哥兒倒是回過神來了,卻仍是兩眼發直的望著王熙鳳,半是無奈半是質問的道:“鳳丫頭你到底又想作甚?直說了罷,省的回頭我還要費心去猜。”
“我要作甚?我還能作甚?一嘛,是挑個好日子告訴府里這個好消息;二嘛,趁機撇開其他事情好生養養身子;三嘛,我一個身懷六甲的婦人當然不能操心旁的了,薛家的事兒……愛咋咋地!”
璉哥兒無言以對。
半晌,璉哥兒索性起身要走,待掀了門帘之後,才又回頭道:“你想作甚?一嘛,是生怕分家這檔子被人鑽了空檔,回頭吃了悶虧;二嘛,是想著中饋能多掌一天是一天,順便多揣些日子坐穩了胎再告訴旁人;三嘛,你就是打量著薛家無人,占了好處不幹活兒!”
話音剛落,璉哥兒便立馬回身拔腿就跑,氣得王熙鳳在後頭直甩眼刀子,暗道跑得了合上跑不了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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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禧堂這頭,賈赦已經拋開了分家一事,專心致志的開始研究要恁倒哪家給自家心肝寶貝兒十二騰地方了。
這雍華公主是正一品,國公府略減一分,侯府再增一分便是,又想著公主府離得越近,將來十二回家越方便,自個兒也能多多的見到兒子,賈赦便索性一門心思的往自家的世交舊友身上瞄。又本著多吃多占的想法,賈赦很快就撇開了侯府,打算直接拿國公府開刀,回頭只要明面上略減幾分便是,比增建容易多了,也省錢多了。
太祖皇帝賜封四王八公十二侯,其中八公乃是:鎮國公牛清、理國公柳彪、齊國公陳翼、治國公馬魁、修國公侯曉明、繕國公石垠,以及寧國公賈演和榮國公賈源。
賈赦特地將八公詳細的羅列在紙上,盤腿坐在暖炕上,對著名單苦思冥想。
見狀,那拉淑嫻還伸長脖子特地去瞧了一眼,見他連自家和隔壁家都寫上去了,頓覺無奈。憶起市井流傳,榮國府的赦大老爺瘋起來連自家都恁的話,又覺極有道理。
正這般想著,忽聽賈赦喃喃自語。
“要離咱們家近的,府里修繕保存得當的,最好是家裡人口比較少的,宅院少一些,景致好一些,若能多個園子或者大的池子就更好了……這不就是隔壁東府嘛!!”
那拉淑嫻:“……”
“也不行,隔壁東府把欠銀都還上了,也不缺錢,如今當家的又是小蓉兒,沒理由恁上他們呢。”賈赦連番唉聲嘆氣,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
聽他這麼說,那拉淑嫻明智的決定閉嘴,畢竟正常人跟瘋子是沒有共同語言的。你說賈赦不是瘋子?但凡他腦子正常一點兒,就不會想著去恁隔壁東府了。人家寧國府招他惹他了?明明這些年來,都是他主動去招惹對方的!饒是那拉淑嫻對隔壁東府也沒啥太深的感情,也覺得賈赦太荒謬太不可理喻了。
“唉,還是時間太短了,要不然我去哄了珍哥兒和蓉兒去賭場多好,哄的他們把家底敗光,我不就可以順勢接收了嗎?可惜呀,時間太短了,聖上統共也就給了我不到三個月的時間,還得扣除年關的這段日子。沒法子恁倒隔壁東府了……”
這一刻,那拉淑嫻忽的就理解了賈母,有時候賈赦還真就不是東西!!
“鎮國公府上也還了欠銀,且他們家老祖宗曾經在戰場上救過我祖父,不可。”賈赦琢磨了半天,用手指在鎮國公下頭掐了一道印子,算是划去了。又想了想,也將理國公給划去了。
等那拉淑嫻聽著沒啥動靜了,抬眼就看到賈赦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盯著紙上的某個點兒。
登時,那拉淑嫻好奇了,挪了挪身子湊近了仔細瞧,卻發現除卻齊國公府之外,旁的七家都被划去了。
——話說回來,赦大老爺您幹嘛非要將自家府上也給添上?
那拉淑嫻順著賈赦的目光,跟著一道兒盯了“齊國公”這三個字許久,這才試探的道:“老爺您這是已經做好決定了?”
“沒有。可我也沒旁的好法子了,四王八公裡頭,最好欺負的除了隔壁東府,剩下的就是這齊國公府了。”賈赦嘆息一聲,“可他們離咱們家老遠呢,我還是覺得隔壁東府最合適不過了。”
再一次,那拉淑嫻被噎得無話可說。
是啊,寧國府當然合適了,都在寧榮街上,一個在東面的街頭,一個在西面的街尾。不長的一條街上,只他們兩個府邸,那是屬於竄門子都用不著特地坐車的。要是從偏門走的話,那就更近了。
可問題是,那是自家人呢!!
“老爺,東府那頭最近沒惹您罷?”那拉淑嫻遲疑了半晌,還是決定替那頭說說好話。關鍵不是她善心,而是她沒有賈赦那般賤。
“沒。”賈赦側過臉,奇怪的瞧了她一眼,“怎麼這麼問?東府那頭啥時候惹過我了?即便算上賈敬那事兒,他也不是故意招惹我。除了他之外,整個東府不是窩囊廢就是慫貨,哪裡敢招惹我。”
“那您為何偏生就死盯著他們家不放呢?”那拉淑嫻忍不住問道。
“因為離得近,其他的也樣樣都好。”賈赦又回去盯著他手上的紙了,目光從寧國府看到齊國府,來回的掃視。
聽他這麼一說,那拉淑嫻除了感概賈赦果然是個混蛋之外,也終於深深的理解了何為懷璧其罪。人家寧國府好端端的啥事兒也沒幹,就因為一個離得近的理由,被賈赦給盯上了?對此,那拉淑嫻只能祈禱泰安帝別這麼不靠譜,又或者……
“我覺得齊國府挺好的。”
本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想法,那拉淑嫻果斷的禍水東引,尤其她還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兒。
“老爺您可還記得多年前,我那娘家侄女小鈴鐺剛嫁到保齡侯府的情形?她打小就是個苦命的孩子,沒了娘,幾乎把自個兒當成娘拉扯著弟弟長大,偏嫁的保齡侯爺又是個體弱的,那會兒她還懷著身孕……”那拉淑嫻簡單的回憶了一番,見賈赦一臉不解的望著自己,忽的想起另一個可能性,忙不迭的道,“我不是讓老爺您對付保齡侯府,真的不是。”
“哦,我還想著要是搞不定國公府,就拿十二侯開刀,左右除了史家,旁的人家跟咱們都沒啥交情。”賈赦隨口道。
那拉淑嫻在心裡替旁人家捏了一把冷汗,再接再厲:“方才說了我那侄女小鈴鐺,那會兒,老侯爺夫人忽的故去了,便有人拿這事兒做文章,非說她懷的是天煞孤星,這事兒老爺您可還有印象?”
賈赦無言的望著那拉淑嫻,略遲疑了片刻,才道:“你不是說那是保齡侯爺那二弟媳婦兒乾的嗎?後來我就逼著他們家……對哦,史家二太太是齊國府的大小姐!”
“是的。”那拉淑嫻已經明白京城裡肯定要有一戶人家要倒血霉了,又不希望回頭賈赦尋不到好的,再度惦記上隔壁東府,索性下定決定坑死齊國府得了,反正兩家也沒啥太深的交情。
“我懂你的意思了,就這家了?”說著,賈赦又猶豫了起來,“這路可略有些遠呢,況且齊國府敗落許久了,怕是房舍都不好了,更別說景致了。我……還是覺得隔壁東府最合適。”
隔壁東府這是上輩子欠他的罷?!
“齊國府挺好的,路遠近是一回事兒,可您仔細想想,八公裡頭也就只有齊國府最為無用,但凡旁的人家,哪個還沒些親朋好友的?牽一髮而動全身,一旦鬧的不好,惹出事端來,不是耽誤了三月的好事兒嗎?也就是齊國府,他們家好幾代單傳了,娶的都是沒落人家的姑娘,唯一尚且靠得住的,也就是嫁到了保齡侯府的那位了。不過無妨的,保齡侯爺一定不會為了他弟媳婦兒而跟老爺您作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