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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臾間,榮寧侯府門戶大開,賈赦親自當車夫,帶著賈母直奔宮中。而後頭,則跟著一串馬車或者馬匹。馬車裡坐著那拉淑嫻、王熙鳳等女眷,騎馬的則是璉哥兒、十二並璟哥兒三兄弟。
眼瞅著賈赦將馬抽得飛快,後頭的人簡直無奈極了。
“琮兒你等著,這回絕對是你的鍋,我跟你說,這事兒我不會幫我背鍋的,我也沒這個能耐!”璉哥兒比十二要早來許多,雖說不清楚全部的經過,好歹也明白了大概的過程。因此,他這會兒看十二,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若非這會兒沒法開揍,璉哥兒一定會狠狠的揍他一頓。
十二也是真的傻眼了,他沒想到賈赦會直接撕破臉跟賈母硬槓上,更完全不明白賈母怎麼就有底氣跟賈赦懟恁呢?
依著他的想法,賈赦知曉了當年的真相,徹底厭棄了賈母。往後甭管是晨昏定省,還是逢年過節的,只要大面子上不出錯,賈母就成了個擺件玩意兒。到時候,十二都想好了,只讓雍華公主三不五時的去看望賈母一趟,雍華公主當日是以嫡公主的身份出嫁的,跟賈母品階相當,身份卻更高。
結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這對母子是在搞啥玩意兒呢!!
“你別不說話,以為裝聾作啞就沒事兒了?登聞鼓告御狀啊!還不是甚麼血海深仇,而是當娘的告自己兒子不孝、大逆不道!我說琮兒,你這次玩大了你知道嗎?”璉哥兒簡直要瘋,他都不知曉該說賈母能耐,還是賈赦能作死,或者這倆都不是好東西?
說真的,璉哥兒不敢,他慫,他只能回過頭來怒噴蠢弟弟。
“我倒是覺得咱們爹說的一點兒也不錯,哪個人都少不了一兩個蠢弟弟,我原以為就算我弟弟蠢,那也是小五那壞東西最蠢。結果呢?琮兒喲,你這是要麼不玩,一玩就來個大的!你別不說話!!”
十二始終保持著一臉懵逼,許久才回頭瞥了璉哥兒一眼:“我在想……”
“想你個頭!這回我絕不護著你,回頭就將你的打算告訴娘,讓娘來收拾你!”璉哥兒恨恨的磨牙。
“不,我是想說,今個兒雍華一早就入宮了,要是她在宮裡聽說咱們一家子策馬飛奔衝到宮裡,會不會被嚇死?再一打聽,咱們爹親自送老太太入宮,為的就是讓老太太告自己不孝和大逆不道?”十二滿臉的不忍,他覺得雍華公主會被嚇瘋的。
璉哥兒啐了他一口:“呸!你該想的不是你媳婦兒怎樣,是想想你那天可憐見的老丈人!!”
……
的確,真正覺得崩潰的並非雍華公主,事實上雍華公主雖說今個兒一早就入宮了,可她又不是在前頭,而是跟她的母妃恭妃娘娘一道兒陪在太后身邊。當然,前頭的事情遲早會傳到後頭來,可最初鐵定是先傳給泰安帝的。
泰安帝要瘋。
聽聽萬公公都是怎麼說的。
“回稟聖上,榮寧侯賈赦帶其母榮公夫人前往宮外,登聞鼓告御狀。狀告……不對,是榮公夫人狀告榮寧侯爺不孝、大逆不道……榮寧侯爺始終陪伴在其母跟前,那個,這個……”萬公公覺得,他要原地爆炸了。
這甚麼亂七八糟的,簡直就是作死作出了嶄新的高度。
而彼時,泰安帝以及幫著他批閱請安摺子的兩位皇子,皆一臉懵逼的看著萬公公。半晌,五皇子先回過神來,歡喜的大叫一聲:“榮寧侯爺?那不是姐夫他爹嗎?天啊,太好玩了!太有意思了!太了不起了!我也想要這樣的爹!!”
泰安帝原本還處於懵逼狀態,冷不丁的聽到五皇子這麼一說,隨手就將手裡的硃筆擲了過來,怒道:“那你去啊!索性別認我當爹!”
但凡稍微有腦子的人,都知曉這只是氣話。然而,誰讓五皇子沒腦子呢?或者說,他其實是有腦子的,卻純粹只是一種擺設,腦子裡空空如也,比傻子好不了多少。
因此,泰安帝話音一落,五皇子先是有點兒傻眼的看著硃筆“吧唧”一下落在自己眼前尚未批閱的請安摺子上,旋即一個鯉魚打挺飛躍而起,大叫一聲便竄了出去。
他叫的是:“爹!!!!!”
四皇子都嚇瘋了,無論是榮寧侯府的事兒,還是他那蠢弟弟那一聲不怕死的“爹”,都把他嚇得不輕。這會兒,他甚至都不敢抬眼看泰安帝是甚麼神情,只一頭栽倒在請安摺子堆里,權當自己已經被摺子埋了。
“叫!賈!赦!給!朕!滾!進!來!”
萬公公連滾帶爬的出去了,完全不敢提醒泰安帝,登聞鼓告御狀那是有規矩的。而且,叫賈赦滾進去,那其他人?那些個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暫且不提,賈母怎麼辦?是人家賈母告御狀,賈赦只是送她過來的,當然同時也是被告之人。
這都是甚麼事兒喲!
苦逼臉的萬公公去喚人了,半刻鐘後,賈赦一臉全天下都欠我臉色,並身後墜著個屁顛屁顛跟過來的五皇子,大搖大擺的進了御書房。
泰安帝怒指五皇子:“你給老子滾出去!”
“不!您叫我別認您當爹的!我換爹了!”五皇子梗著脖子叫囂道,“就方才的事兒,四哥聽到了,萬公公也聽到了,不信問他們!”
四皇子和萬公公皆做鵪鶉狀,恨不得直接在地上挖個坑把自己給埋了。
“得了得了,熊孩子一邊兒待著去。”賈赦沒好氣的回頭噴了一嘴,登時五皇子就老實了,乖乖的退到旁邊,束手立著作乖巧狀。
見狀,泰安帝好懸沒直接給氣得上天了,又想著小兔崽子啥時候教訓都成,左右自家小五也不是頭一回犯病了,還是個孩子嘛,慢慢收拾,會好的……才怪!!
“來人,給人將五皇子拖下去,杖責十下!”泰安帝怒火衝天,一眼瞥見將整個腦袋埋進摺子里,只露出淺淺的後腦勺的四皇子,登時再度叱道,“還有四皇子,一併拖下去杖責!”
五皇子梗著脖子冷哼一聲,不用人上前,自己就擰過身子傲嬌的揚著頭出去了,只是四皇子卻是一副慘絕人寰的神情。不過,是何神情一點兒也不重要,倆人皆被帶下去杖責十下,完了又被拖上來,暫時安置在御書房旁邊的廂房裡,畢竟這會兒泰安帝正在火頭上,貿然送進去,只會再度挨罵或者挨打。
彼時,沒了小混蛋搗亂,泰安帝也終於從賈赦嘴裡問清楚了前因後果。其實,泰安帝這般做法很有問題,畢竟是賈母告御狀,而非賈赦。也就是說,於情於理都應該先詢問賈母究竟發生了何事,而非像如今這般,將賈母丟棄在一旁不聞不問,只問賈赦緣由。
不過,更操蛋的還在後面。
“傳朕旨意,奪了榮公夫人賈史氏一應誥命,命其即日起入家廟為榮公祈福,無論發生何事,皆不可外出一步!”
萬公公已經嚇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哪怕再怎麼有心提醒泰安帝這麼不對,考慮到自己的小命,他還是將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的咽了回去。這泰安帝是願意當千古名君,還是想當昏君暴君,一個無根之人管那麼多閒事兒做甚?還不若老老實實待著,有一日活一日。
泰安帝的旨意很快就傳了出去,在短短一個時辰內就傳遍了全京城。
那是因為賈赦這般浩浩蕩蕩的帶全家入宮,一路上已經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等賈母登聞鼓告御狀時,更是轟動一片。因此,等賈赦向泰安帝解釋完前因後果時,宮外已經圍了一大幫的人。
當然,尋常百姓是沒法進入這裡的,可皇室宗親和文武百官卻是沒有問題的。
可別小看了這些人,關鍵時候,他們的碎嘴能耐半點兒也不比市井潑婦差。
……
“聽說了嗎?那史氏作孽,告嫡長子不孝,反而被自己折了進去,簡直天下奇聞呢。”
“對對,聽說是將超品的榮公夫人直接擼成了民婦,還讓她進入家廟為亡夫祈福。多新鮮呢?榮公都過世多少年了,怎麼著也有二十年了罷?”
“應該有。不過你們說這裡頭是不是另有緣故?怎麼當娘的告兒子不孝,還能把自己折進去的?偏生,被告的兒子屁事兒都沒有,這也太荒謬了!”
“你懂個球!”
“那你就懂?……真的另有隱情?”
“哼,一群無知小民,連這麼大的消息都不知曉。你們真以為榮寧侯爺賈赦是那史氏的親生兒子?但凡是親生的,能這麼坑兒子?甭管孝不孝,都不會這般狠心的。我跟你說,其實那賈赦壓根就不是史氏親生的。”
“天!難道是庶出?我懂了,一定是榮公最疼愛的小妾生的兒子。”
“屁話!榮公是這樣的人?說出這種話也不怕遭了報應!實話告訴你們,其實那賈赦根本就不姓賈,人家那是上頭的人。還不懂?先皇的私生子!誰人不知曉榮公在世時跟先皇關係極好,讓榮公幫著撫養私生子有何不可?榮公鐵定是怕庶出或者抱養賈赦不利,索性就說是史氏親生的,占了個嫡長子的位置。”
“天,那史氏怎麼敢……”
“估計史氏也不知曉罷,這麼大的事情能隨便瞎嚷嚷?你想啊,賈赦年幼時候還在養在第一代榮公夫婦跟前的,那地位比榮公賈代善都要高,但凡出門訪友會親,忘了誰也不會忘了他。估計,整個榮國府知曉真相的也就只有第一代榮公夫婦,以及榮公賈代善了。”
“難怪呀難怪,怪道賈赦天天作死,幾十年如一日的各種花式折騰,聖上都沒要了他的命。”
……
很多事情,剛開始的時候真不覺得有甚麼。可一旦,一傳十十傳百,就很容易變了味兒,同時引申出各種別樣的用意來。更別說,很多事情原就可以靠腦補解決一切的。這不,隨著泰安帝的這道聖旨,很快就在京城裡掀起了一股子猜測賈赦身世的cháo流。
賈赦他命好啊,被祖父母親自撫養長大,去哪兒都捎帶上,既不捨得他習武又不願意他費心做學問,這就算再怎麼疼寵兒孫,也不該是這種方式。
再看後來,先皇長青帝重用賈赦,明知道這貨就是個糙包,卻還給他規劃了近乎不可能的人生目標。還故意讓賈赦跟廉親王套近乎,這分明就是因著當時的長青帝已經屬意廉親王為下任天子了。
還有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賈母。
偏心眼兒這種事情,發生的概率非常大,畢竟十根手指頭都各種長短,更別說尋常人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