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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騰有些懵,對於自家不靠譜的大哥和賈赦之間的賭約,他半點兒興趣都沒有,左右這倆貨以往也沒幹蠢事。可會試……殿試……
“好了,那就這般罷,等我過了殿試再來瞧你大哥。”賈赦不等王子騰回過神來,就腳底抹油開溜了。其實,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更希望能夠留下來看王子勝倒霉,可顯然即便留下來了,他也不可能進入王家後宅,既如此還不如趁早跑路呢,免得王子勝再度挨打以後記恨上他。
沒錯,就是再度挨打。
就如同賈赦和王子勝都曾經是京城裡聞名的紈絝子弟一般,他倆還都有一個嚴苛至極的老爹。區別只在於,賈赦的爹早就死了,而王子勝的爹還活著。將心比心,賈赦琢磨著,這要是他爹活著,王子勝上進了,他依然混日子的話,那麼他一定會被老爹打死的。同理,如今反過來了,王子勝也絕對討不了好。
真是太可憐了哈哈哈哈!
賈赦大笑著打馬離開,留下懵圈的王子騰。
等勉強緩過來之後,王子騰立刻回了後宅,尋到他老子,帶著滿臉的不敢置信,道:“老爺子,榮國府的赦大老爺說他過了會試。”
——這一定是假的假的假的。
“唉,看來他說的不錯,先前只是小兒心性,不願意用功上進。如今終於知了事,也不算晚。”王老爺子撫著花白鬍子長嘆一聲,為自己也為已逝的老友賈代善,“可惜榮公去的早,沒能看到這一幕。這般想想,賈家一門還真的都是大器晚成。我記得寧公之後賈敬當年也是喪父後中了進士。”
頓了頓,王老爺子忽的抬眼看向王子騰,問道:“寧府的賈珍可也中了?”
“啊?還有一個嗎?”王子騰更懵了,以往他一直認為自己頗有能耐,尤其在沙場上即便面對人數比己方多一倍的敵軍,他也能鎮定自若的指揮作戰,可在這一刻,他卻結結實實的懵圈了。
“罷了,回頭就知曉了,以寧榮二府的做派,指不定明個兒就擺酒慶賀了。”到底有著多年的交情,王老爺子對於賈家那群人的性子摸得透透的。
而事實也確是如此,至次日晌午,寧榮二府的帖子就到了,不過因著殿試尚未有定論,帖子只說親朋好友小聚一番,並不曾明言替賈赦和珍哥兒慶賀。既不曾明言,王老爺子就沒親自前往,只吩咐王子騰帶著其夫人明日攜禮前往。
這日,賈赦也帶著妻兒一同去了張家,除卻親自送帖子外,更是真誠的感謝了張家老太爺並老爺們這些日子以來對他的嚴苛要求。又一日便到了寧榮二府宴請親朋好友的日子,自是略過不表。
很快就到了殿試當日。
依著慣例,殿試只考策問,應試者自黎明入,歷經數項禮節後,頒發策題。應試者根據策題當場賦文,策文不限長短,多半在兩千字左右,有書寫限制,尤其強調必須用正體,即所謂的“院體”、“館閣體”等。像賈赦先前喜歡的糙書,是萬萬不行的,也因著如此,賈赦曾被逼著重練書法,強調字體方正、光圓、烏黑、體大。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殿試策文的書法往往比文章本身更為重要。
待策文書寫完畢,則交予讀卷官,當場輪流傳閱,用各色符號代替等級。以“0”最多者為佳,同時將最佳的十份策文進呈於聖人,欽定一甲三名並二甲第一名。
按說在正常情況下,以賈赦之能即便能順利通過殿試,也絕不可能引起長青帝的注意,雖說過了殿試後都會被稱之為天子門生,可事實上天子壓根就不記得幾個人。
可賈赦卻是個例外。
待宣布了一甲的狀元、榜眼、探花,以及二甲第一的傳臚後,長青帝忽的朗聲道:“朕聽聞榮公嫡長子一等將軍賈赦也過了會試,人在何處?”
賈赦狠狠的打了個寒顫,險些沒給嚇趴了。可憐他被折騰了一天,從凌晨到如今,滴水未進不說,先前還絞盡腦汁的寫了策文,如今又必須以挺拔的身姿立在殿上,好不容易熬到長青帝欽定御批了一甲三人及二甲第一,原以為馬上就可以出宮回府了,還琢磨著晚上吃點兒啥,結果……
“臣在此。”賈赦顫顫巍巍的走出隊列,跪倒行禮。他比旁人好的是,即便如今尚未獲得官職,按著他承襲的爵位,他也能對長青帝自稱臣。
“嗯,確有當年榮公風範。”長青帝沉吟道。
底下跪著的賈赦默默的吐槽,他跪在地上,長青帝坐在高高的龍椅上,中間又隔著老長老長的距離,這得多麼的火眼金睛,才能看出他有他爹當年的風範?再說了,也許單從容貌上來說,他的確同榮國公賈代善有著幾分相似之處,問題在於,賈代善是個武將,還是個馳騁沙場殺敵無數的猛將,不說染了通體殺戮之氣,單是從身上的氣勢來說,倆人就是一個天一個地。
“只是,賈將軍卻無榮公當年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長青帝又道。
這下,賈赦不吐槽了,他能說甚麼?雖說他是將門出身,可就他年幼時候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練武習慣,充其量也就跟榮國府的小廝一個檔次,連護院都打不過的人,能指望他比得上他老子嗎?
偏長青帝的話,賈赦也不能完全當做耳旁風,想了想,他朗聲道:“回聖上,臣正是因著知曉此生無望成為一名真正的將軍,這才下定決心懸樑刺股寒窗苦讀。”
——我沒用,我窩囊,我要是有本事我考啥科舉呢?直接上陣殺敵子承父業不就成了?
這個解釋,雖說有些自我貶低的意味,卻深得長青帝的心。
當年,太祖帶領著諸多武將浴血奮戰才打下了徒家天下,可時至今日,多半武將世家都沒落了,少半仍掌著兵權的武將,卻讓長青帝心懷忌憚。在他看來,既不希望那些個老臣泯滅於時間的長流,又不願意將兵權世世代代交予他們。最完美的便是武將們由武轉文,既能繼續為國效力,又能顯得他寬厚仁慈。
可事情又怎麼可能皆遂人願?即便他是天子也一樣。
“賈將軍這番話說得極好,雖說子承父業乃是上佳之事,可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統領萬軍的能耐。像賈將軍這樣的人才,朕歡喜萬分,只盼著有更多的人,在得知無法上戰場之後,能換種方式繼續上進。”
“賈氏一門,當年雙國公,如今則是雙進士。真是可喜可賀!”
“朕特賜榮國府賈赦為二甲第二名,寧國府賈珍為二甲第三名,二人皆入翰林院為庶吉士。朕只願你們二人能如同你們的祖輩那般,忠心為國,即便無法上戰場,也一樣能為國盡忠為民請命!”
長青帝之後又說了好些個話,可賈赦已經徹底懵了,此時此刻,他只滿腦子都是翰林院庶吉士……庶吉士庶吉士庶吉士……
蒼天啊!!
大地啊!!
就算賈赦再蠢,他也知曉翰林院是幹甚麼吃的,更明白庶吉士意味著甚麼。
可問題是,依著往常的慣例,只有狀元會當場授翰林院編修一職,旁的人如欲授職入官,則還要再經朝考次,綜合前後考試成績,擇優入翰林院為庶吉士,這個名額通常不會超過十人,也就是俗稱的“點翰林”。至於其他的人,則分發各部任主事或者赴外地任職。
按著賈赦的想法,因著他身上原就承襲了爵位,將他發到外地任職的可能性不太大。那麼留他在京城裡,在六部之中當個閒職倒是極有可能的。甚至賈赦還想著,如若有可能,他倒是挺想去工部的,與賈政當同僚倒是其次,賈政羨慕嫉妒恨的神情還是很值得期待的。
然而,翰林院……
直到出了保和殿,離開了宮中,賈赦依然是渾渾噩噩的。倒是珍哥兒撒了歡似的湊到他跟前,雙眼放光的道:“赦大叔叔,咱們都是二甲的!天啊,我以為咱倆會是三甲吊榜尾的,結果是二甲第二和第三!”
珍哥兒是真的開心,想當年他老子也不過是二甲第三十名,結果他居然被破格提拔為二甲第三!雖說還是在賈赦之後,不過他已經很滿足了。畢竟,他也不傻,明白以自己真實的才學,是萬萬不可能躋身二甲的。尤其是感受到周遭同考之人羨慕到眼紅的神情,他更是恨不得一蹦三尺高。
“你知曉翰林院嗎?”忽的,賈赦問道。
“啊?我當然知曉了,赦大叔叔你當我傻嗎?”珍哥兒見自家的青布騾車已經緩緩駛來,忙拽了賈赦一把。因著宮門口是個特殊地方,雖說往日裡他們這樣的人家可以乘坐高頭大馬拉的馬車,可在宮門口,卻只能用最低檔的青布騾車,還是倆人共用一輛,“回府再說。”
賈赦暈暈乎乎的上了青布騾車,整個人都是三魂去了兩魂半的模樣,直到騾車駛離皇城區域,又換乘了馬車趕到了寧榮街後,他仍沒有緩過勁兒來。珍哥兒見賈赦的情況有些不妙,沒敢直接在寧國府下馬車,而是陪著賈赦一同到了榮國府。
榮國府大門口,璉哥兒踮著腳尖伸長了脖子翹首以盼,而在他身畔的十二則一直在跺著腳,完全不明白這大冷天的,幹嘛非要到大門口來迎接蠢爹。
“來了來了!”璉哥兒蹦跳著道。
十二下意識的抬頭望去,才看到自家蠢爹從馬車上下來,就冷不丁的被抱了個滿懷。
“琮兒啊!你爹我被聖上欽點為翰林院庶吉士了!”賈赦死死的摟著十二,放聲痛哭著道。一旁跟著下馬車的珍哥兒都快要被嚇死了,忙不迭的道:“這是喜極而泣,喜極而泣啊!赦大叔叔二甲第二,我二甲第三!大喜事兒!這是歡喜的!!”
喜極而泣這個說法其實還是挺靠譜的,畢竟就算是飽學之士,也不敢說自己一定能考中一甲。問題是,賈赦太悲傷了,完完全全就是悲大過於喜的模樣。至於被他強摟在懷裡險些背過氣去的十二,在初時的驚恐後,更多的則是幸災樂禍。
該!
叫你嘚瑟,叫你小人得志!
這回報應來了罷?翰林院的庶吉士!折騰不死你!!
☆、第125章
賈赦是真的快要崩潰了,雖說他對於翰林院了解並不算深刻,可也知曉那是一個時常跟典籍打交道的地方。簡單的說,一旦入了翰林院,基本上就跟典籍脫不了關係了,這跟他原先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馳。
“走走,先進府再說!”珍哥兒真的快被嚇死了,又不敢任由賈赦在大門口哭嚎,可兩個哥兒年歲還小,下人也不敢真的上手拖拽。無奈之下,珍哥兒只得親自上手,硬生生的將賈赦拖進了榮國府內,直到進了二門後,才鬆了手,面露古怪的道,“赦大叔叔你這到底是唱的哪出?翰林院怎的了?那不是最好的去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