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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聖旨就是聖旨,且跟老先生的想法並無太大衝突,因而等聖旨傳到各自府邸後,三位老先生皆恭敬的接旨,隨後在子孫們驚恐萬狀的眼神里,毅然點了平日裡最不上進最看不順眼最鬧騰的某個倒霉蛋兒。
次日一早,三個新上任的倒霉蛋兒齊齊包袱款款的來到了榮國府。這三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是等著賈政上門拜訪的,他們卻沒這份能耐了,尤其三位老先生私以為若能全天候的授課教學,也許賈政能長進的更快一些?抱著同樣的想法,三位老先生態度決絕的將仨倒霉蛋兒踹出了家門。
榮國府門前,仨倒霉蛋兒對視一眼,帶著近乎一模一樣的絕望神情走進了榮國府,隨後就見榮國府的現任家主一等將軍賈赦已等候多時。
“三位先生,請。”賈赦笑眯眯的瞅著這三人,他們都同張家有姻親關係,就算平日裡並不熟稔,也不至於完全面生,更何況賈赦乃是榮國府的繼承人,當初老榮國公賈源尚在世時,他可沒少跟著賈源拜訪各家名流。若非如此,單憑賈赦這德行,也不可能娶到詩書傳家的張家嫡出大小姐。
“赦大老爺。”仨倒霉蛋兒可不是聖上,他們因著自個的便利,對於賈政拜師求學一事,是從頭到尾都知曉了個清楚明白的。故而,三人在看到賈赦時,皆面色有異。
賈赦朗聲笑道:“請請,咱們去書房坐下慢慢說。”
來都來了,那就認命罷。仨倒霉蛋兒跟著賈赦來到了書房裡,不久,賈政也從榮禧堂匆匆趕來,還不忘抱怨道:“大哥,今個兒有客來訪,怎的不同我說一聲?”
“是我岳家的客人,我幹嘛要同你說?”賈赦橫了賈政一眼,隨後想起昨個兒傍晚時分,張家急急派人送來的信函,當下心頭大樂,忙改口道,“二弟,這是大哥的錯,是大哥說岔了。他們可不單單是我岳家的客人,更是二弟你新上任的先生。對了!”
賈赦忙轉而看向三位先生,問道:“聖上的意思是,讓三位留在我榮國府內,悉心教導我二弟?你們看這樣成不成?左右一個是教,兩個也是教,不如把我那剛啟蒙的侄兒也捎帶上?”
不等三位新來的先生應允,賈赦又道:“乾脆等來年,我把我家那渾小子也送過來罷,左右都是教,再蠢還能比我二弟更蠢嗎?”
“大哥慎言!!”賈政狠狠的瞪了賈赦一眼,他尚不清楚發生了甚麼事兒,不過因著前些日子時常往三位老先生府上去,倒也曾見過這三位,當下便道,“三位,是替我先生傳話的?可是有甚麼事兒?”
仨倒霉蛋兒眯著眼睛危險的上下打量著賈政,說實話,他們對賈政比賈政對他們更為熟悉一些,畢竟賈政一度成為了京城裡的風雲人物。不過,在今個兒之前,他們皆是抱著看笑話的心態,而今個兒之後……
一人走上前來,冷著臉道:“從今個兒起,我替祖父閒鶴先生教導你。儘管我的年歲僅比你大了些許,不過按著輩分來說,我卻是長你一輩。我侄女便是嫁給了榮國府大太太的娘家兄長。”簡單的介紹了一下自己,他又順道介紹了另兩位。
也不知曉是故意的,還是純屬巧合,他們仨按年歲來說,最年長的也不過才三十出頭,可按著輩分卻都比賈政高一輩。不過仔細想想,也難怪如此,畢竟甭管是哪家哪戶,對於家中幼子都是頗為寵愛的,幾番下來,這同輩之中年歲最小的那個,通常也是最沒出息又兼最胡來的。
用三位老先生的話來說,正好讓混帳小子也嘗嘗被折騰的滋味!!
“二弟你可要認真苦讀呢,免得辜負了先生們對你的殷切期盼。大哥我先走一步,哈哈哈哈你們繼續,哈哈哈哈哈……”帶著一陣慡朗的笑聲,賈赦一溜煙兒的竄走了,只剩下一個懵圈了的賈政。
當然,最終賈政還是從先生處了解了前因後果,當下面上忍不住燥紅一片。
有甚麼比入了師門後,再被撇開更為丟臉的?那還不如打從一開始就別入!若真如此,賈政也能憑藉賈代善臨終前的遺折,順利當上工部員外郎。就算品階略低一些,也總好過於被人當成茶餘飯後的笑料。
賈政氣瘋了,可還不等他想出切實可行的對策來,又一個消息傳來。卻是聖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鄭重宣布,三位老先生並張家老太爺統共四人,由閒鶴先生當總師傅,另三位輔助,任職上書房。同時授命先生們怎麼成才怎麼教,有道是棍棒底下出孝子,哪怕貴為皇孫若不思進取,該打就打該罰就罰,出了事兒自有聖上兜著。
咳咳,場面話而已,當真你就傻了。這甭管是皇子還是皇孫,身邊都是配了伴讀的,真要是做錯了事兒挨了罰,那也是伴讀受著,跟皇子皇孫們無關。可誰讓聖上刻意強調了這點呢?就算不會真的挨打受罰,皇子皇孫們也都緊了緊皮,老實得不得了。
自然,底下人也得照辦。
譬如賈政新上任的三位先生,自當遵從皇命,嚴苛教學,左右他們小時候也沒少挨手板。抱著這樣的想法,賈政頭一天上課便挨了戒尺,還是每個先生都給了他至少十下,且為了不影響他寫功課,打的是左手。
呵呵,真善良。
更善良的事情還在後頭,在上書房先生一事徹底解決之後,聖上忽的喚了工部尚書覲見,明著告訴他,對賈政優待一些,畢竟像賈政這等千百年難得一見的的天縱奇才,原就當委以重任。眼下之下,甚麼事兒麻煩,就讓他做甚麼事兒,就算完全超出了他的能耐範疇,也無所謂。誰讓賈政乃是曠世之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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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就那蠢貨,還天縱奇才呢,天縱傻貨罷?還不如我吶!”東院裡,賈赦已經連著笑著兩天了,幾乎是一睜眼就笑,洗漱穿衣吃飯喝茶繼續笑,從早笑到晚,半夜做夢都能笑醒,唬得璉哥兒最近是一愣一愣的,每每看到他爹笑出聲來,就忍不住往那拉淑嫻身後鑽,一副瘋子別過來的驚悚模樣。
“這都兩天了,老爺您夠了罷?”那拉淑嫻彎腰將璉哥兒抱起來,放到膝蓋上讓他坐好,一面給他餵粥,一面無奈的瞥了一眼賈赦,“差不多就行了,老太太昨個兒晚間還喚了大夫呢。”
“得了罷,老太太身子骨好得很,她這是憋屈的。”賈赦不屑的冷哼一聲,抬眼就瞧見那拉淑嫻又在餵璉哥兒,當下不滿的直哼哼,“你老餵他做甚?他都三歲多了,讓他自己吃。我看,乾脆明個兒就讓他去進學,省得一天到晚老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的。”
璉哥兒見賈赦恢復正常了,當即就不怕了,回瞪道:“爹壞,娘就餵我,不餵你!”
“臭小子,你信不信老子揍你!”賈赦說著就起身向璉哥兒逼近,唬得璉哥兒一個轉身把頭埋進了那拉淑嫻的胸口,還作出一副受驚過度的模樣。
“他在吃飯,老爺您嚇唬他做甚麼?好了好了,我不餵他了。嬤嬤!”那拉淑嫻朗聲喚道,不一會兒,容嬤嬤便進來歡歡喜喜的接替了餵飯的活兒。
這下子,所有人都滿意了,只除了眼淚汪汪的璉哥兒。
璉哥兒:爹最壞,等我長大了,揍他!!
☆、第022章
對於賈赦而言,沒有甚麼事兒比親眼看到賈政倒霉更為開心的了,且他的性子擺在那裡,甭管心裡想了甚麼,都能在面上看得一清二楚。也因此,在那拉淑嫻的勸說之下,賈赦放棄了給賈母請安的打算,畢竟他就算再怎麼想看賈政笑話,也不能真把賈母氣出個好歹來。不過,該叮囑的還得叮囑。
“淑嫻,你千萬要記得跟老太太說,讓珠哥兒也去前院書房跟著先生做學問。我已經問清楚了,那三位雖不如先前的老先生們那般德高望重,可比起旁的私塾先生卻要好上不止幾十倍。我敢說,除了那些個詩書傳家的人家以及皇親貴胄們,其他人家絕請不到這般好的先生!”
別看賈赦本人完全沒有讀書的天賦,也絲毫不求上進,可即便如此,他的出身地位擺在那裡,打小跟著祖父母在京城高門大戶里晃悠,該知道的事情他沒有落下一星半點兒。
“知了,知了。”那拉淑嫻頗有些無奈的瞧著賈赦,同樣的話,他已經叮囑了至少十遍了,甭管自己如何保證,他都是一副不放心的模樣。那拉淑嫻就納悶了,珠哥兒做學問就真有那麼重要?這般想著,她索性問了出來。
賈赦用一種比那拉淑嫻更為無奈的神情回看過去:“珠哥兒進學半點兒不重要,就算是將來璉哥兒進學,我也不會真放在心上的。”頓了頓,賈赦又道,“你想想看,假如今個兒我和璉哥兒一起進學,你有甚麼感覺?”
那拉淑嫻還真極為配合的思量了一下,旋即搖了搖頭:“沒甚麼特別的感覺。”
前世,乾隆帝就讓兒子孫子混在一起念書,事實上只要年滿六歲,一直到領差遣之前,所有的皇子皇孫都會在上書房念書,其中就有已成親生子的阿哥。這還是乾隆帝呢,擱在康熙朝,像這樣兄弟叔侄父子一塊兒念書的情形不要太尋常。
“不覺得丟臉嗎?”賈赦一臉的震驚。
“可當年我祖父尚未過世時,就經常拉著我爹和哥哥們一起念書,這有甚麼好丟人的?”
“呃,書香世家出來的人果然是常人難以理解的。”賈赦抬手擦了擦額間的冷汗,旋即卻慶幸的道,“沒事,咱們家並不是甚麼書香世家,我覺得很丟人,賈政估計也一樣。左右淑嫻你只記得一件事兒,千萬要說服老太太將珠哥兒送到前院書房去,必要的時候,你也可以胡說八道,反正只要達到最終目的就可以了。”
“那不叫胡說八道,那是睜眼說瞎話。”那拉淑嫻想了一下,覺得問題不大。試想想,她都能把蠢笨不堪的賈政吹噓成千古奇才,捧一下珠哥兒罷了,定能成功!
抱著這樣的想法,那拉淑嫻還特地帶上了璉哥兒,母子倆換上前些日子剛送來的新衣裳,神采奕奕的去尋了賈母。
榮慶堂里,一臉郁猝的賈母正歪在美人榻上,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補藥。
“請老太太安。”那拉淑嫻拉著屢次要往外跑的璉哥兒,面上帶笑的道,“老太太可好些了?”
賈母是兩日前得知賈政被迫更換先生後,忽的病倒的。更確切一些,與其說是病倒不如是被氣的。她做了好久的兒子封侯拜相的美夢,結果一朝破滅。倘若戳破她美夢的是旁的人,那倒是無所謂,只一句是嫉妒她兒子的才能便能圓過去了,偏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