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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赦之前都被嚇得指尖狂哆嗦了,還好他及時將手攏在袖子裡,沒讓那拉淑嫻瞧見。待聽得這些話後,賈赦登時鬆了一口氣,偏他還不能明表現出來,忙繃著臉偷偷的呼氣。
“老爺還不同我說實話?哼,隨您的便,左右回頭我一定饒不了琮兒那小子。”那拉淑嫻側過身子去給璟哥兒蓋被子,結果剛蓋上,璟哥兒就給蹬掉,氣得那拉淑嫻拿手指戳他的小肚子。
也是趁著這個機會,賈赦終於平復了心情:“其實,我已經揍過琮兒了。”
“我能信您?”那拉淑嫻頭也不回的道,“旁的事兒都可以信,就單單對琮兒的事情沒法信。敢問這十來年間,老爺您可曾動過琮兒一根手指頭?哪怕明知曉他坑了您,不也一笑了之了?”
“那淑嫻你的意思是……”賈赦微微有些牙疼,其實那拉淑嫻說的沒錯,幾個孩子裡頭,他的確最喜歡十二了。而除了原就疼愛外,賈赦對十二還有著那麼一絲虧欠,畢竟當年科舉殿試時,是他把十二坑慘了。
若說上次是無意為之,可要是這次仍要十二背鍋的話,那他這個爹當得也太不稱職了。
“老爺您捨不得收拾,回頭我上就好了。放心,就算我如今行動不方便,可總有方便的那一日。到時候,連本帶利的一併算總帳!”
賈赦:“……”琮兒小心肝兒,是爹對不起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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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那拉淑嫻懷孕以後極度嗜睡,賈赦卻經常有公事要辦,睡得比較晚。故而,這幾日,賈赦索性讓璟哥兒陪著那拉淑嫻,左右璟哥兒旁的不成,睡姿還是很老實的,且經常一覺睡到大天亮,完全不吵不鬧。
而今個兒,在親眼看著妻兒睡熟了之後,賈赦便躡手躡腳的出了內室,轉而飛快的跑出了榮禧堂,直奔十二所在的小院。
兩處離得很近,才半刻工夫,賈赦便帶著一臉諂媚的笑容,走到了十二跟前:“琮兒你還沒睡呢?這都那麼晚了,你還在辦公事兒?天,你們那邊也太辛苦了,回頭我跟潘院士打個招呼,讓他給你少安排些事兒。雖說能者多勞,可你才多大呢,真虧他下得去手。”
早在賈赦衝進書房的那一刻,十二就已經放下了毛筆,不過還沒等他起身行禮問安,賈赦就跟連珠炮似的,噼里啪啦說了一大通的話。
儘管還不知曉發生了甚麼事兒,可十二格外篤定的表示,他家蠢爹這一定是又缺德事兒了,還是跟他有關的!
當下,十二起身跟著笑道:“爹呀,天色都這般晚了,您不好生留在榮禧堂陪著我娘,特地跑我這兒來做甚麼?對了,我沒在做公事兒,那些個事兒我早在翰林院就做完了,就算還留了一些沒做,一般我也會讓璉二哥哥代我做。難不成……是璉二哥哥同您告狀了?”
賈赦不由的嘴角抽了抽。
這麼看來,他家媳婦兒還是很有經驗的,老早就知曉十二不是個好東西。至於璉哥兒,就算他是家裡如今最大的孩子,又是府里的繼承人,可從某方面來說,他還是太嫩了,或者應該說,他太純潔善良天真了。
當哥哥的欺負弟弟肯定不對,可反過來說,倘若今個兒是當弟弟的欺負了哥哥……嘶,這當哥哥的怎麼就那麼窩囊呢?太蠢了!
#無論如何都要躺槍的璉二爺#
“琮兒你做得對!”首先,賈赦肯定了十二的這番作為,旋即才哈著氣搓著手心,一臉討好的神情道,“璉兒太蠢了,讓他多做些事兒是很有必要的。至於琮兒你,左右那麼聰慧那麼能幹,略微偷懶一些,也省的旁人追的心力交瘁。不過,爹這兒有一個事兒要同你商量商量,你看……”
十二晃了晃腦袋,心下愈發肯定賈赦今個兒是有求於他的,他也不矯情,直截了當的說道:“我要那幅顧閎中的《韓熙載夜宴圖》。”
微微頓了頓,十二笑得眉眼彎彎:“我知曉爹您一定幹了甚麼對不起我的事兒,只要您將珍藏送予我,甭管是天大的事兒,我都會原諒您的。”
賈赦:“……”為甚麼他的媳婦兒和兒子都那麼可怕呢?這到底是為甚麼?!
許久許久,久到外頭候著的小丫鬟都忍不住探出腦子瞧瞧裡頭為啥沒動靜時,賈赦終於一拍大腿,咬牙切齒的低吼著:“成交!!”
成交之後,當然是要交代事情原委了,等賈赦用最簡單直白的話將事情交代清楚後,他完全不看十二面上的神情,只腳底抹油飛快的開溜。一直到賈赦都跑出院子了,才聽得裡頭傳來十二崩潰的慘叫聲。
“哼,叫你坑老子,活該!”賈赦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只逕自往前跑著,心裡頭卻疼得直哆嗦,“哎喲喂,老爺我珍藏多年的寶貝喲,嘶……賈政你個烏龜王八蛋!都是你害的!!”
也許在這件事情里,有太多的過錯方,就連迎姐兒都不能說她完全沒有做錯任何事兒。然而,有一個人卻是真真正正的全然無辜。
那人名叫賈政。
甭管是以往還是如今,也甭管賈赦他究竟變了多少,有一點是真的絲毫沒有任何變化,他仍舊喜歡將所有的一切責任都往蠢弟弟賈政身上推。
就說迎姐兒這事兒好了,如今已經徹底查清楚,幕後主使就是王夫人,當然王夫人跟前的心腹嬤嬤,還有趙嬤嬤兩姐妹也都不是甚麼好東西,甚至於就連中間那些個負責傳話之人,也都是一群愛嚼舌根的長舌婦。
可這一切跟賈政並無任何關係,然而賈赦卻仍舊認為,賈政該負起所有的責任來。
王夫人做錯了事兒?那她也是賈政的媳婦兒,要是當年賈政不曾娶她進門,哪兒來的如今這些事兒?至於王夫人跟前的心腹嬤嬤,不一樣可以套用上一句話,沒有王夫人,哪裡會有她們。還有趙嬤嬤姐妹倆,這倆人都曾經是賈政的姨娘,還說不是賈政的鍋?
若說十二背鍋至少有好東西入帳,可賈政卻是屬於那種背了鍋還要被收拾的人,甚至在那一日,賈赦在聽了史家大爺關於真相的推測後,直接一記老拳將賈政打暈過去。
嗯,打的是賈政,不是王夫人。賈赦就算再混帳,他也不想打女人。
當然,僅僅這麼一記老拳是完全不能夠賈赦解氣的,因而他才會下狠心動了王子騰。如今,王子騰入了獄,其夫人和女兒則仍被留在王家裡頭,大夫倒是給請了,不過若是王子騰最後真的被處以重刑,想來他的妻女也不會好過的。
可不管怎麼說,今個兒至少解決了賈赦一件心事兒,他解釋清楚了迎姐兒始終之謎,儘管損失有點兒大……
揣著一肚子的苦水,賈赦又往東院跑了一趟,親口將此事告知了璉哥兒倆口子,以及已經慢慢恢復過來的迎姐兒,畢竟對口供這一過程是萬萬少不了的。
於是,賈赦成功的得到了來自於兒子兒媳並女兒的三對白眼。
“你們這是甚麼意思?嫌棄我也不是這麼嫌棄的,你們當我願意是不是?唉喲,我的心肝寶兒喲!”賈赦開始捂著心口哭訴,天知曉那幅顧閎中的《韓熙載夜宴圖》,是他花費了多少心血才拿到手的,連泰安帝他都沒捨得讓他瞧上一眼。
如今,沒了!
可惜的是,賈赦平日裡作孽太多了,以至於就算在他眼裡最單純善良天真的璉哥兒都不帶幫他的,甚至還不猶豫的戳刀子:“可爹您的心肝寶兒難道不是琮兒弟弟嗎?這不正好,寶貝配寶貝,您有啥好心疼好不甘的?”
賈赦的眼睛都瞪圓了,一臉不敢置信的望著璉哥兒:“你個臭小子說啥呢?你真當我寵琮兒那混帳小子?”
“那您為啥要同娘說,是我欺負了二丫頭?”璉哥兒不樂意了,伸手拉過迎姐兒,“您仔細想想看,從小到大,我究竟有沒有欺負過二丫頭!”
“沒有嗎?”聽璉哥兒說的那般肯定,賈赦不由的糊塗了,“可我怎麼記得你們幾個小時候整日裡都在胡鬧呢?你不是跟琮兒打過好幾回架?對了,還有琮兒跟二丫頭也鬧過不止一次,那會兒二丫頭剛來家裡頭,琮兒則是在他外祖父家裡養著,一回府看到我和你娘只抱著二丫頭不理會他,別提有多生氣了。對了,那叫吃味兒,吃醋味兒!”
“爹!”璉哥兒怒了,“您自己也說了,我同琮兒打過架,琮兒和二丫頭鬧過,對了,二丫頭也跟璟兒鬧過。可我跟二丫頭呢?我甚麼時候欺負過她了?二丫頭,你自己說!”
迎姐兒憋笑憋得很辛苦:“嗯嗯,二哥哥說的對,打小最喜歡欺負我的就是小哥哥了,然後我喜歡欺負璟兒,還有二叔家的三妹妹。對了對了,我還喜歡欺負東府的蓉兒小侄兒,和養在珠大嫂子跟前的四妹妹。”
一旁的王熙鳳也幫腔道:“那敢情好,回頭我幫著你一道兒欺負他們。不過,二丫頭你喜不喜歡欺負你二哥哥呢?要是喜歡的話……”
“喜歡喜歡!”迎姐兒一把擁住王熙鳳,討好的道,“鳳姐姐,咱們今個兒晚上睡一個被窩罷?我想啊,爹和璉二哥哥一定有很多話要說,就讓他們父子倆好好培養一下感情,來個抵足夜談,怎麼樣?”
不等王熙鳳回答,璉哥兒就憤怒的吼道:“不怎麼樣!這是我媳婦兒!”
然而,賈赦卻連聲叫好:“這個不錯,這個是真的不錯。正好,璉兒也嫌棄我這個當爹的,往日裡太少關心他了。嗯,就這麼辦罷。”
璉哥兒兩眼直勾勾的望著賈赦,一臉“你居然是這樣的爹”的神情,仿佛做著無聲的控訴。
可論起臉皮厚度,哪個會是賈赦的對手?要知曉,賈赦可是被泰安帝蓋了戳的無恥之徒。因此,可憐的璉哥兒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妹子摟著自己的媳婦兒往廂房而去,而他不得不跟賈赦一道兒歇在了書房裡。
這都是甚麼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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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迎姐兒便去了榮禧堂。她當然不曾受傷,也沒想過要故意弄出傷口去嚇唬那拉淑嫻,畢竟這小孩子間就算真的打打鬧鬧,弄出一些皮外傷來,過了這十來日,也早就該好了。
不過,迎姐兒的狀態還是一眼能看透的。
擱在一年多以前,迎姐兒是個小胖妞,她是屬於那種從小胖到大,就從未消瘦過的類型。之前,甭管是賈赦還是那拉淑嫻,就連賈母有時候都在擔心迎姐兒因著太胖嫁不出去。孰料,自打一年前,那拉淑嫻將中饋盡數交予了迎姐兒練手後,這個曾經的小胖妞,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的消瘦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