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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攤上這麼個事兒,莫說黎家大小姐這輩子也就那樣了,就連黎家弄個不好,連朝堂都待不下去了。以黎閣老這種地位,已經能知曉部分真相了。就算泰安帝並不曾貶謫他,他還敢日日杵在泰安帝跟前嗎?就算他老了,退了也無妨,可他的兒子、孫子們呢?即便是選擇蟄伏,那也要看時間長短。為何寒門子弟難以出頭?沒法尋到名師是一回事兒,可真正桎梏他們的是朝堂無人。有道是,朝中有人好做官,這些書香世家,之所以每一代都能出好幾個能人,不過是互相拉拔幫襯的緣故。可黎家哪怕只蟄伏了十年,再出來時,天都變了。

    就說張家好了,當時只離開了京城三年,可等回來之後,張家父子四人皆被放在了閒職上,哪怕後來他們更努力的趕上去,三年時間的空缺也無法再彌補。張家三位老爺學識並不比張家老太爺差多少,可惜官運卻就此被阻隔。

    等太上皇薨了的消息傳來時,黎家反而鬆了一口氣。這未過門跟已過門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兒,而其中有一年時間緩衝,則可以改變很多很多。

    可仿佛就連老天爺都在針對他們一般,泰安帝的聖旨隨後就下來了……

    黎家哭得死去活來,尤其是那位嫡出大小姐哭得幾番暈厥過去,整個人仿若被抽空了生命力一般,完全看不出來她是曾經被賈母再三讚譽的美人兒。所幸,如今是國喪期間,就算真的哭死過去,也沒人敢瞎說甚麼,畢竟比起坑害旁人,一不小心坑掉了自己的小命才叫不划算。  

    那頭,賈母也知曉了這事兒,不由的當著來探病的諸人感概道:“我先前還道黎家那姑娘長得好,一看就是有福氣的,還拉著她的手仔細誇讚了好一番,想著就她這個出身這個模樣,怎麼著也該順暢一輩子,結果……”

    被賈政逼著來探病的王夫人,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賈母這話說明了甚麼?說明她是實打實的烏鴉嘴!!

    可惜,王夫人她不敢說。到了這會兒,她已經知曉賈母身上發生了甚麼,她本人倒是有些抵賴狡辯,連怎麼說都已經想周全了,怎奈大房那頭完全不打算跟她對質,連算帳的意思都沒有,弄得她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只憋得心裡難受。她倒是清楚大房之所以沒有算帳的意思,是因為她的娘家內侄女王熙鳳也不乾淨,還有便是京城裡亂成一鍋粥,大房暫時沒心思來追究她的責任。

    是暫時不追究,並非原諒了她。

    王夫人打聽到的消息是,連王熙鳳都被禁足了,不准她管家理事,也不准她走出東面小院,倒是沒說不準人探望,可王熙鳳素來要面子,怎麼可能還願意待客呢?反正王夫人是沒見到她,因此並不清楚她過得好不好,可王夫人卻知曉,她的娘娘馬上就要不好了!!  

    想也知曉,賈母這是誇讚了黎家小姐一番,人家就那麼慘了,可宮裡的娘娘被賈母誇了一輪又一輪,還能有好?

    正當王夫人絞盡腦汁的想對策時,賈母冷不丁的又開了口:“唉,命這事兒還真說不準,誰能想到那位竟會將自己的皇長子過繼出去呢?也是可憐了黎家那孩子,畢竟那位至今都沒明說,太上皇過世以後,義忠親王能否出了幽禁之所。”

    早在多年前,太上皇就將前太子殿下幽禁起來了,直到臨終前也未曾解禁。按說,太上皇沒了,泰安帝可以自主選擇是否釋放前太子殿下,可如今都好幾日過去了,依然沒有聽到任何動靜,估計泰安帝是打算默認太上皇的聖旨,將前太子殿下幽禁到底了。

    哦,不對,該是義忠親王殿下了。

    在王夫人心驚膽戰的注視下,賈母說起了義忠親王之事。可還沒等王夫人鬆口氣,賈母忽的又道:“最近可有娘娘的消息?靜妃的兒子沒了,她那位置未必能坐穩。就算坐穩好了,四妃之中還空著一個位置,依我看……”

    “您老人家也別看不看的了,安生養著身子骨,沒事兒多吃吃喝喝,務必記得少說點兒話。”賈母的話尚未說完,賈赦已經進來了,見王夫人帶著探春給賈母請安,便側過頭去不看她們,只冷冷的說出了這句嘲諷之詞。  

    賈母險些沒被這話給氣暈過去,好在多年以來,她已經能夠自我調控暈不暈了,在明知暈厥不會有任何好處之後,賈母果斷的改成咬牙切齒的瞪著賈赦:“你也信那等子莫須有的傳言?”

    “不,我不信。”賈赦是不相信烏鴉嘴的,至少沒太相信。可他卻也不得不承認,賈母這體質有些詭異,像那種能預知未來的,可偏生預知到了全是壞事兒。好在只要知曉了這一點,想避開也容易得很,同時說不準還能多謀些好處呢。

    當下,賈赦便換了一副燦爛至極的笑容,只道:“老太太您還記得前不久曾說過我家璉兒媳婦兒這回肚子裡揣的肯定是個哥兒嗎?咱們還跟上一回一樣,若是她生的是姐兒,那您就得拿出銀子來賠償我們這一房。”

    賈母:“……”天!她把這茬可忘記了!!

    看著賈母瞬間變臉的模樣,賈赦覺得暢快極了。他倒是不差那些個錢,可能坑到這個偏心眼兒的老太太總歸是一件令人值得高興的事兒。更別說,哪個會嫌錢多扎手?真等賈母百年之後還能輪到他?當然是能坑一點兒是一點兒。

    說起來賈母也是真憋屈,這都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加上她本人就從未信過這個,哪裡還會在意?況且,那會兒她說的話多半都是被賴嬤嬤那混帳東西引導出來的,想也是,賴嬤嬤同她相識了幾乎一輩子,倆人名為主僕,實則多半都是閒磕牙聊天的。那一日的氣氛猶好,賴嬤嬤又擅長捧著人,她被捧高興了,順勢就說了兩句,真的真的不帶有任何惡意!!  

    面對賈赦近乎敲詐勒索般的行為,賈母儘可能真實的剖析了自己當日的心理,反覆強調她對於包括薛家姐兒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有任何惡意。

    這倒是真的,畢竟甭管是宮裡的娘娘,還有懷著身子的王熙鳳,哪怕是薛寶釵好了,賈母也犯不著特地跟人較勁兒,她是覺得薛寶釵配不上寶玉,卻也不至於惡毒到要詛咒人家小姑娘倒血霉。

    然而,賈赦完全不信。或者說,信與不信壓根就不重要,他就是鐵了心來敲詐的。

    “老太太,璉兒媳婦兒肚子裡是哥兒還是姐兒,這個如今還真不好說,您倒也無需急著辯解。倒是另有一事,我覺得您還是仔細琢磨琢磨該如何是好,畢竟就連我也時常拿琮兒沒法,他可不像璉兒那般老實巴交的。”

    賈赦笑得一臉的意味深長,在注意到賈母完全不理解他這話的意思時,還極為善良的解釋了一番。

    “琮兒和雍華公主得聖上賜婚,原應當在三月十九成親的,這公主府包括旁的一切都已經預備好了,帖子也發出去的,估計收到帖子的人家連賀禮都已經齊備了,保不准就連當日要穿的衣裳配的小件都備下了,結果……”

    

    後面就無需多說了,這十二的親事推遲倒是無妨,可也不想想他是為何推遲的親事。

    ——太上皇薨了。

    顯然,賈母也聽明白了,一瞬間面色慘白如紙,完全顧不得辯解甚麼,哆嗦了半晌之火,才滿臉驚悚的道:“那、那怎麼辦?琮兒呢?讓琮兒過來。”

    “叫琮兒作甚?他還要準備入宮呢,雖說品階不夠,可到底跟雍華公主是訂了親的,於情於理也要入宮奔喪。老太太您就行行好,他之後有的忙,您讓他先歇歇,順便預備些東西。”

    “行行,你想怎樣都行……”賈母真的被嚇得不輕,在她看來,之前那些個流言蜚語那都不叫個事兒,可萬一有人聯想到了這事兒呢?甭管真相如何,她這個黑鍋算是背定了,哪怕並不會真的被降罪,這輩子的清譽也算是徹底毀了。

    “您身為祖母,不幫著準備點兒東西?”賈赦挑眉問道。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賈母還有甚麼不明白的?當下捂著心口喚鴛鴦開私庫,回頭就捧出了一堆的金票銀票。

    

    賈赦粗粗一掃,面上露出了極為不滿的神情。

    “怎的了?”賈母心慌慌的,她早已不再對賈赦的底線抱有不切實際的期許了,在她看來,這世上還真就沒有賈赦干不出來的事情。又思量著自己都一把年歲了,攢了那麼多的錢財也帶不到下面去,給誰不是給呢?總好過於將來臭名昭著。

    “老太太,我方才說的是琮兒,不是璉兒。這些個金票銀票,您還是等璉兒媳婦兒生了以後再拿出來罷,其實也並非一定是金票銀票,您也可以拿房契地契出來,再不然珍藏的頭面首飾也湊合,左右那小倆口不挑剔。可琮兒是甚麼德行?他比他哥哥難弄多了!”

    再難弄也不會比你難弄!!

    賈母在心底里惡狠狠的咒罵著,可明面上卻只能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遲疑許久之後,賈母索性拍板道:“既如此,你就讓琮兒抽空來我這兒一趟,我的私庫隨便他挑,這總行了罷?”

    “行,有啥不行的?”賈赦笑得一臉jú花開,心裡頭更是樂得恨不得捶地大笑。

    很顯然,賈母對十二有著完全不切實際的期望,以為十二會念在祖孫情分上手下留情?不,絕不可能,十二最擅長的就是殺熟,打小就會坑蒙拐騙,外加厚顏無恥。偏他素日裡總是以乖巧穩重的一面出現在人前,久而久之,除了那些個切實被他坑慘了的人,一般人還真不知曉他的本性。  

    所以,讓十二進賈母的私庫,無異於引狼入室。

    然而這一回,賈赦還真就猜錯了。也不是完全錯誤,而是低估了十二。

    引狼入室的形容完全不夠深刻,準確的說,十二帶了一群野狼登門拜訪,轟都轟不走。你說他帶了誰?他哥、他妹、他弟,還有小侄女。更確切的說,是大房所有小輩兒都來了,包括尚且年幼的小五和鑫兒。

    來能空手來,走還能空手走?莫說十二原就是打量著多坑錢財的目的來的,就說賈母好了,也不可能當著這麼多小輩兒的面,獨獨給十二賞賜,而無視了其他人。

    這種事情連賈赦都做不出來,畢竟這些可都是小輩兒們。

    無奈之下,賈母只能捂著滴血的心,認命的讓十二等人挨個兒挑選東西。好在她還算精明,故作大度又仿佛是逗孩子一般,讓每個人進去以後挑三樣東西,並且只能輪流進去。

    依著賈母的想法,像璉哥兒、十二、迎姐兒,包括璟哥兒好了,都已經到了懂事的年紀了,所以他們會挑到好東西,可其他幾個呢?惜春、小五和鑫兒,他們懂個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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