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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賈敬再度開口:“我想直接將爵位傳給蓉兒。”
一瞬間,賈赦已經自己幻聽了:“這一個二個的都瘋了不成?太上皇莫名就退位了,所以連敬大哥哥也要學著?天吶,別鬧了成嗎?人家太上皇成年的兒子一大堆兒,可您連一個兒子都沒有,鬧啥呢?”
這話一出,賈敬瞬間變臉。賈赦一見事情不妙,立馬快速的改口道:“我的意思是……就算您打算讓出家主之位,那也得等蓉兒再大一些罷?讓我算算,蓉兒比我家二丫頭小了兩歲,今年才不過九歲。就算他天生聰慧又早熟,起碼也得等他長到十五歲再說罷?到時候,給他尋一門親事,最好挑女方年歲略大一些的,早早的成親接管家業。”
掰著手指頭算了半響,賈赦抬頭看向賈敬,一臉的節哀順變:“那您也得再等六年。”
六年的時間,說長不長,可說短也不短了。起碼就連臉皮厚如城牆的賈赦,都不可能說這是一眨眼的時間。想想自己巴望著被削官罷職,結果反而越努力越悽慘,再想想賈敬……大概也許可能他很想擺脫家主的位置罷。
然而這一次,賈赦猜錯了。
賈敬在凝神細想了許久之後,仿佛終於下定了決心一般,道:“我想出家。”
話音剛落,賈敬就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賈赦露出了一副活見鬼的慘烈模樣,頓覺自己是有些過了,忙又開口道:“也不一定是真的出家,我只是想尋個清淨的地方度過餘生罷了。”
“寧國府還不夠清淨?這麼大的一個府里,就尋不到一個清淨的地方?再不然,您倒是發賣掉一些下人,這不立刻就清淨了嗎?”賈赦一臉的慘不忍睹,他總覺得賈敬這是瘋了。
出家呢!正常人哪個會想到要去出家?別說是為了得道升仙,升天還比較快!
似乎是看出了賈赦心裡的想法,賈敬長嘆了一口氣:“人生在世,又是圖甚麼呢?我爭強好勝了一輩子,結果又得到了甚麼呢?空有府邸,家人卻沒幾個;空有爵位,卻始終無法一展抱負;空有家產,可吃山珍海味著華服錦衣,跟吃粗茶淡飯著粗布麻衣又有甚麼區別呢?”
被這一個個深奧至極的問題砸懵了,半響之後,賈赦忽才伸手一拍腦門:“我懂敬大哥哥您的意思了。您看這樣行嗎?我把我家那蠢弟弟過繼給您……的爹,然後您就可以把這些您並不放在眼裡的府邸、爵位、家產,全部給我那蠢弟弟了,我相信就算他真的很蠢,也不會拒絕到了手的好處。”
賈敬深沉的望著賈赦,只納悶自己為何要跟這麼個蠢貨浪費這般多的時間,登時冷著臉道:“你到底是來幹甚麼的?”
“改名。”眼見賈敬又要眼冒殺氣,賈赦忙不迭的舉手發誓,“這是最後一次了,我保證,我發誓,這絕對絕對是最後一次了。要是再有下一次,我、我就跟你的姓!”
改名,一趟趟的改名,先改了新名字再換回舊名字。說真的,倘若今個兒賈氏一族的族長是賈赦,而其他族人這麼來回折騰的話,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送那人上天!所以,他在說出這話時,顯得格外的心虛。
“行,你說的最後一次。”頓了頓,賈敬長嘆一聲,“對了,你還缺閨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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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事情就是這樣的。”
榮慶堂里,賈赦縮著腦袋,面上的心虛幾乎要溢出來了。其實,他覺得自己也很無辜,就算因著改名那件事兒,的確勞煩了賈敬好幾次,可也用不著背負一個小丫頭將來的生活罷?偏生,在看著賈敬用那般生無可戀的語氣將姐兒託付給他時,他莫名的就慫了。
寧國府的姐兒,也就是賈敬的么女,明明都已經出生一年多了,卻因著生母已逝,生父心如死灰,弄得直到如今都沒個名諱。更麻煩的是,寧國府的人丁實在是太單薄了,偌大的一個府里,唯一的女眷就是姐兒本身,這叫她算養在誰的膝下?
女兒家,尤其是長女,若是沒有年長的女子代為教導,恐怕將來連說親都難。這可不是素日裡賈赦和那拉淑嫻開玩笑說迎姐兒嫁不出去的問題,而是真正存在的大難題。
長女,無母不娶。
“老太太,您是最和善的人,難不成要眼睜睜的看著這姐兒孤苦無依嗎?隔壁東府的情況您又不是不知曉。我看敬大哥哥是完全沒有續弦的打算的,他方才還跟我說,他打算出家了……別別,您先別著急上火,反正這一次是被我勸下來了,可誰知曉他以後會怎樣。”
說真的,賈赦一點兒也不敢懷疑賈敬,只因賈敬原本就是一口唾沫一個釘的人,且從不開任何玩笑。他既然說了考慮出家,那多半就是事實了。
“沒人養就送到咱們府里了?”賈母眉頭緊鎖,一臉的不情不願。
其實,多養個姐兒對於賈母來說真心不算啥。即便姐兒名義上是養在她跟前的,可事實上卻是由旁人照顧的。賈母所要做的無非就是提供一個住處罷了,甚至於連姐兒的吃喝用度也都是由寧國府解決的。可她還是有些不情願。
這姐兒是一出了胎胞就沒了親娘的,再說賈母如今孫子孫女一大堆兒,做甚麼想不開去撫養一個跟自己毫無血緣關係的孩子?
“您幫著養她,回頭我去跟聖上求情,讓免了二弟的不孝之罪,允許他通過科舉入仕,如何?”關鍵時刻,賈赦拿出了早已準備妥了的好處。
賈母終於無話可說了,只點了點頭,道:“擱下罷。”
說是這麼說的,可等賈赦一離開,賈母就讓人將王夫人喚到了跟前,吩咐她幫著照顧姐兒。
王夫人一臉的扭曲,卻無計可施。好在這些年下來,王夫人旁的不說,心理承受能力卻是增強了不止一籌。尤其如今她房裡的庶子庶女一大堆兒,再多添一個似乎也不算甚麼?
才怪!
要知道,二房的那些個庶子庶女之中,年歲最小的環哥兒都已經兩歲了。唯獨這新來的姐兒才一歲多點兒,還是屎尿不知的小孩崽子。這若是模樣俊俏也就罷了,偏生的是又瘦又小,也不知曉有病沒病。更要命的是,人家這般卻是個地位超然的,誰讓她爹是賈氏一族的族長,她又是么女,簡直比剛入宮為妃嬪的元姐兒更能耐!
可想起了元姐兒,王夫人徹底沒了法子。既然會淪落到被賈母推來推去的,那就顯然是沒人要的。更準確的說,該是大房不要的。那她除了老老實實捏著鼻子給認了,還能如何?
當然還有法子。
等回了梨香院,王夫人很快就喚來了她的兒媳婦兒李紈,輕輕鬆鬆的將寧國府的姐兒一推。得了,任務交接完畢,她又渾身輕鬆了。
……
轉眼,寧國府這姐兒待在榮國府已有兩月時間,期間倒是沒甚麼特別重大事情。唯一值得稱道的是,恩科果然開了。
新帝登基,開恩科乃是理所當然的。問題在於,去年便是科舉年,這恩科倒真的算是學子的福利,可對於十二來說,卻有些措手不及。
去年是端閏五十七年,按著十二的預想,下一次的科舉該是六十年。而至於新帝的恩科,更是還要再往後兩年。可偏生,長青帝出乎意料的提前退位了,廉親王繼位倒是在十二的預料之中,可如此一來,這次恩科到底考的是哪一年的考卷?
十二有點兒懵。
若光是吃不准科舉考甚麼,倒是無所謂。可讓十二糾結的是,他一度懷疑長青帝就是被他家蠢爹給逼的退位的。倘若事實真的如此,豈不便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罪過大了去了!!
當然,這一切的一切,都不能跟忽的變了性子的那拉淑嫻相提並論,那位才是十二真正的噩夢。
“琮兒……”
“娘啊娘啊娘,我到底做錯了甚麼,您直說不成嗎?該打就打該罵就罵,您別對我這麼溫柔好不好?我都快被您嚇死了。”十二心裡苦啊,自打蠢爹被新帝使喚得團團轉,珠哥兒、璉哥兒又都入了翰林院之後,自家親娘仿佛猛地發覺這裡還有他這麼一顆小白菜……
然後全新全新的關注了他!!
太嚇人了。
“哦,我知曉了,我的琮兒這是嫌棄我了。”那拉淑嫻笑眯眯的看著十二,“來,琮兒寶貝兒,不不,十二心肝兒?”
十二險些哭死在榮禧堂里,他真不覺得自己最近有幹過甚麼喪心病狂的事情,明明是無辜的,怎麼就要受這苦了?讓他仔細想想……“娘啊,求求您給我個痛快罷,這眼瞅著就要科舉了,您是打算趕在科舉前,把兒子我給活生生的嚇死嗎?”
那拉淑嫻好整以暇的望著十二,一臉的溫柔:“不,我只是打算把你嚇得生不如死。”頓了頓,那拉淑嫻正了神色,又道,“好了,言歸正傳,你眼瞅著就要科舉了,娘給您尋了一個經驗老道的人來教導你,如何?”
“我為甚麼還需要旁人教導?”十二牙疼的看著那拉淑嫻,本能的,他覺得這一定是個陰謀。
然而,十二卻猜錯了,這並非陰謀而是乾脆利索的陽謀。
“別同我提你有多麼的能耐,你那些所謂的能耐不過就是紙上談兵罷了。想來,你壓根就沒真正參與過科舉罷?”
“那還用說嗎?”乾隆只是在色字上頭有些迷糊,又不是真的腦子有坑。怎麼可能會讓他這個繼後所出的皇阿哥去參加科舉嗎?
“所以你就只有紙上談兵的本事。”那拉淑嫻當下就給此事蓋了戳,“那就這麼決定了,明個兒你自己去前院書房,我讓人在那兒等著你。不准偷溜,不准尋任何藉口,你要知曉,你的確沒有任何參加科舉的經驗!”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十二還能如何?他仔細想了想,那拉淑嫻這番話雖然乍一聽很像是故意整他,仔細一想就更像了,不過事已至此,見一見那位科舉經驗豐富的人也無妨。
事實證明,十二真的是太天真了。
次日一大清早,十二匆匆趕往前院書房,成功見到了準備教導他的所謂科舉經驗豐厚的人——榮國府賈政,政二老爺是也。
這下子,十二終於明白了,他的確是在不知不覺間狠狠的開罪了那拉淑嫻。不過話說回來,這嫡親的母子間,用得著這么小心眼兒記仇嗎?居然讓賈政來折磨他!
“琮兒,你爹和你倆哥哥都很忙,所以我才自告奮勇的來教導你關於科舉的那些事兒。”賈政只說了這麼一句話,就成功的轉移了十二的注意力。當下,看著十二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猛瞧,賈政心頭一陣火熱,“正如你所見到的這般,我有著豐富的科舉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