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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的碰了個軟釘子,賈母很是不高興。
可不曾想,聽得賈母這話,賈赦簡直樂得都快要上天了,連聲道:“對對,我是孽子,我是混帳,我……反正我就是普天之下最混蛋的那個!對了,那事兒你們……知道?還是不知道?”
目光在諸人身上游弋著,也是到了這會兒,賈赦才發覺旁邊還有個探春癱坐在地上,面上微微一頓,旋即賈赦就再度將目光落在了賈母和王夫人身上,來回不停的打轉。
這要是換個人,都快要以為賈赦對王夫人有意思了,好在在場的人都明白賈赦是個甚麼德行的,畢竟你可以質疑賈赦的人品,可也不能懷疑他的審美觀。
只是,就算再怎麼明白,賈政還是受不了自家大哥盯著他媳婦兒猛瞧,當下便忍不住問出了口:“大哥,你又怎的了?可是出了甚麼事兒?”
賈赦面露遲疑,可這事兒壓根就瞞不住,當然瞞過今個兒晚間按理說並不難,可誰知曉這幾個人大半夜的不睡覺,幹嘛要聚在一塊兒?萬一事情已經曝光了,他再隱瞞不報的話,回頭搞不好又要被遷怒。
思及此處,賈赦索性閉上眼睛一口氣說道:“晌午前娘娘忽的腹中絞痛立刻請太醫會診後最後還是沒能保住孩子聖上無比震怒將娘娘再度革為嬪!”
要是此時十二在場的話,一定會忍不住吐槽他咋就沒給直接憋死呢?好在,如今在場的人並不像十二那般心大,事實上包括之前陷入絕望之中的探春,這會兒都已經徹底忘了之前的事情,只瞪圓了眼睛猛瞅著賈赦。
榮慶堂再度陷入一片寂靜之中。
可惜,這一次的寂靜並未維持太久的時間,只眨眼工夫,王夫人就發出了一聲慘烈而又高昂的聲音,旋即三兩步的衝到了賈母跟前,仿佛已經打算豁出去要跟賈母同歸於盡了一般。
當然,王夫人並未成功。
只一腳,賈赦就踹開了她,這一幕如同不久之前在榮禧堂里,迎姐兒驚懼之下還不忘踹探春一腳,只能說這倆貨不是親父女倆真的是太不可思議了。
“敢情你們真的甚麼都不知曉?那都這麼晚了,你們一個兩個的都不去歇著,特地跑這兒來玩啥?對了,還有三丫頭也在這兒,你怎的不回房歇著?”賈赦顯然是一回到榮國府,就被請到了賈母這裡,他並不曾回過榮禧堂,自然也無從得知今個兒傍晚時分在榮禧堂內發生的事兒了。
不過,嚴格來說也沒有旁的事兒,畢竟迎姐兒的身世並不是甚麼秘密,只是若迎姐兒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因而絕望崩潰的話,那定會讓那拉淑嫻心痛到出事的。可如今迎姐兒坦然面對了此事,對於那拉淑嫻而言,剩下的也就只有愣神和茫然了,也許還要加上一些無奈,畢竟就迎姐兒那德行,真的很像賈赦的種。
見賈赦並不知情,還反過來勸自己,探春張了張嘴,欲再說些甚麼,可目光瞥到一旁黑著臉的賈政,頓時將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咽了回去。
誠然,過繼是得由大房先提出來,可同樣也必須經過二房的同意。準確的說,是必須得到賈政的應允方可,若是賈政咬死了不同意,能耐如賈赦也沒有法子。畢竟,過繼也好收養也罷,甚至買賣人口都必須讓當爹的點頭才行。
為了避免刺激到賈政,探春明智的選擇了閉嘴,同時不去看賈赦。
賈赦倒不會因此而生氣,畢竟二房那幾個孩子裡頭,除卻一個珠哥兒外,他跟其他幾個完全都不熟,跟探春這個小姑娘更是原就沒說上幾句話。見探春低下頭去,賈赦還道是小姑娘害羞了,只回頭去看賈政,同時指著方才被他踹到地上的王夫人道:“二弟,我也明白有些方面是老太太做得不地道,可甭管怎麼說,犯上總是錯罷?趕緊將弟妹帶回去,有事兒找丫鬟婆子發泄也罷了,可不能將氣撒到老太太身上。得了,趕緊走罷!”
王夫人躺在地上,一手捂著腰部,一手卻是死死的握成了拳頭,目光更是兇狠無比的瞪著賈母,一副擇人而噬的模樣。
再看賈母,早已面無血色。
甭管再怎麼想否認自己並非烏鴉嘴,可巧合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發生,若非發生在自己身上,賈母一準早早的相信了。然而,就是因著發生在了自己身上,賈母不願意去相信,更是不敢去相信。
真要是照王夫人所言,元姐兒本是該健康平安的誕下皇子,結果被她一說就流了孩子?再往前,元姐兒本該儀態萬千的參加宮宴,而非當眾摔了個大馬趴?還往前的話,是否賈政本是有大才華的,卻因著她所言,這才徹底沒了指望?
不不,這一定不是真的。
絕!對!不!是!
仿佛是看出了賈母心底里的想法,賈赦無比真誠的勸道:“老太太,做人要實誠,您應該大膽的面對自己的缺陷,畢竟這事兒罷,嚴格來說也怪不得您。再說了,這本事若是運用妥當的話,無疑是個大殺器。譬如說,你可以有事沒事兒的夸一夸咱們的仇家,像……王子騰?”
——王夫人目光森然的望過來。
雖然並不懼怕,不過賈赦還是順勢改了口:“或者您繼續可勁兒的誇讚二弟?”
——賈政咬牙切齒的上前兩步。
最終,賈赦妥協了:“行了,大概誰都不想要老太太您的這份能耐,那就算了罷,如今夜已深了,咱們就各自散了歇下罷。娘娘那事兒是有點兒可惜,可既已經這般了,往後老太太您少惦記幾分就可以了,算了罷。”
不算了還能如何?真的跟賈母拼了?
憑良心說,王夫人還真就考慮了這個可能性。然而,一想到自己還有個大好前途的長子以及如今在宮裡還不知曉傷心到甚麼份上的女兒,王夫人到底還是沒下這個狠心。跟賈母同歸於盡倒是容易,可往後她的兒女要怎麼做人呢?
正這般想著,只聽賈赦又道:“先前聖上倒是允了咱們家人入宮見娘娘,我原是不打算讓二弟妹你入宮的,不過……罷了罷了,你入宮去罷,順道將我家二丫頭也一併帶上,可好?她纏了我好久,只說非要見見娘娘不可。”
能入宮自是極好的,王夫人也明白自己先前狠狠的得罪了賈赦一番,且絞盡腦汁也沒想出好轍兒挽回。如今,許是賈赦替賈母覺得心虛理虧,似乎是打算將這事兒掩了過去,王夫人自是沒有不應的道理。
只是,一想到這個機會是用元姐兒肚子裡的孩子換來的,王夫人不由的悲從中來,掩面哭了起來。
哭也比跟人拼命來得強呢!
哪怕賈赦素日裡最煩人家動不動就哭鼻子,見王夫人這般,反而鬆了一大口氣。瞥見探春也在抹眼淚,他只當妹妹心疼姐姐了,便又道:“三丫頭可要一併去?聖上其實也沒說幾個人,不過多捎帶上一個,應當也無妨的。”
可惜,探春只狠狠的打了個寒顫,拼命將自己縮成一團,半點兒都沒有回應賈赦的意思。
賈赦雖覺奇怪,卻也不會為難一個小姑娘,當下便只當做沒說這話。可他倒是難得的安生了,賈母卻忍不住斥責道:“行,叫我少說話也無妨,立刻將三丫頭送到庵堂里去,我這輩子都不要再看到她了!”
這話一出,旁人倒還罷了,哪怕對賈母懷恨在心的王夫人,也懶得計較這種事兒。
可賈赦卻是呆住了:“啥?庵堂?”
“赦兒你不用管她,她做了甚麼事兒她自己知曉!哼,如此沒臉沒皮之人,斷然不能再留在榮國府里。讓她去庵堂也是為了她好,總不能真的跟打發下人一般,索性杖責至死罷!!”也不知曉是因著賈母原就恨得厲害,還是被再度按上了烏鴉嘴之名感到惱怒不已,不過甭管怎麼說,賈母到底是有些遷怒的意味,“赦兒,你趕緊回榮禧堂去,瞧瞧淑嫻她們可有事兒。”
“啥?”賈赦愈發奇道。
“咱們這位三姑娘喲,瞧不上政兒和他媳婦兒,非要眼巴巴的認你和淑嫻為爹娘!”賈母咬牙切齒的道,“真以為有了二丫頭的先例,就能如願?哼!”
“等等!這話是甚麼意思?莫不是淑嫻已經知道二丫頭知曉自己身世的事情了?”賈赦驚呆了。
☆、第221章
賈母瞥了賈赦一眼,她這個嫡長子的關注點永遠都跟旁人有著天壤之別,不過好在探春已經被她徹底放棄了,想來賈政和王夫人也是如此,那倒是無妨了。
當下,賈母便道:“三丫頭到底是二房的姑娘,不如讓政兒和他媳婦兒去處置罷。放心,先前送三丫頭過來的是淑嫻那奶嬤嬤,看她那臉色,雖是惱怒卻並非擔憂,淑嫻鐵定沒事兒。”
這話已經是很委婉的了,事實上賈母想說的是,若那拉淑嫻真的出了甚麼事兒,容嬤嬤絕對不可能將探春送回榮慶堂來的。哪怕不至於直接恁死了,暗地裡想做甚麼手腳不成呢?左右甭管是賈母還是二房,都不可能為了區區一個庶女跟大房撕破臉面的。
幸而,賈赦這回的想法倒是同賈母相差無幾,容嬤嬤的殺傷力絕對不容小覷,既然探春如今還全須全尾的在這兒,就說明事態並不嚴重。可饒是如此,賈赦還是略有些擔心,畢竟那拉淑嫻如今是雙身子,當下便開口道:“如今天色也晚了,我還是先回去罷。”說了這話,賈赦卻並不立刻離開,而是將目光落在了始終縮成一團的探春面上。
按理說,賈赦身為榮國府的家主大人,不應該放下身段為難二房的一個小庶女。可惜,賈赦從不是寬容大量之人,更不在意所謂的顏面,以他的性子,絕對是沒甚麼不敢做的。
見他這副模樣,賈母心下明了,剛打算開口答話,卻聽賈赦又道:“就這樣罷,我相信二弟和弟妹會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覆的。”
並非賈赦忽的慈悲起來了,而是他忽的意識到,要折騰探春的不二人選當然是王夫人了。身為嫡母,教養庶女是理由當然的事兒,至少用甚麼手段來教養,那就是王夫人的問題了。想來,哪怕是為了宮裡的娘娘好,王夫人也一定會“用心”的教導探春的。
撂下最後一句話,賈赦急急的離開了榮慶堂。
彼時的榮禧堂,早已恢復了往昔的平靜,賈赦匆匆歸家後,看到的只是在過堂里等候自己的容嬤嬤。來不及感動,容嬤嬤便拿手指著隔壁的耳房:“老爺今個兒宿在這兒。”
按說宿在哪兒問題不大,尤其自打那拉淑嫻有孕以後,賈赦怕晚歸會打擾到她,故而倆口子時常分房而句。
可今個兒不是特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