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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史家大爺一直病著,甭管甚麼病,有一年時間的觀望也差不多可以看出結果來了。其次,便是小鈴鐺懷孕一事,雖說沒人非要她一舉得男,可不得不說就史家大爺這種情況,若運氣不佳的話,這也許就是史家大爺唯一的孩子了,倘若是個閨女,卻是讓某些人欣喜若狂的。最後,則是張家的態度。
小鈴鐺的確已經嫁了,可她到底是張氏女,姑娘家出嫁後在婆家過的甚麼日子,很大程度上跟娘家的狀況是脫不了關係的。
偏生,張家如今正處於比較尷尬的地位。
頂門戶的張家老太爺於前些年就退出了朝堂,並完全沒有再度復出的打算。當然,張家老太爺的年歲本就有些大了,即便選擇復出,多半也是做一些省心省力的事情,且再也不可能晉升了。
中間層次的張家三位老爺,照目前看來,發展最好的反而是脾氣最暴躁的張家二老爺。可饒是他,到如今也不過才正三品的通政使司通政使。聽起來好像極為不賴,可這個官職是屬於聽起來非常好,權利卻並不大,麻煩事兒一大堆,卻並不好升遷的位置。
反而是賈赦,抱著削官罷職的心態折騰了一次又一次,直接把自己弄到了從二品內閣學士的位置上。這個位置是典型的名聲好、活兒輕省、輕易不會出差錯、出了差錯也有人幫你擔著,外加升遷特別容易,甚至熬幾年啥事兒不做都必然會升遷的官職。
——所以賈赦才會這般的生無可戀。
#削官罷職怎麼就那麼難#
而張家那頭,撇開已經退出朝堂的張家老太爺,以及中不溜丟基本上沒啥晉升空間的張家三位老爺,餘下的也就是一群小哥兒了。哪怕最年長的張家二房嫡長子彬哥兒,今年也不過才十六歲,他是打算參加兩年之後的科舉,然而……
能不能考中,未知。
考中之後會分到甚麼官職,未知。
即便運氣好進了翰林院,將來的前程如何,依舊未知。
張家在慢慢的衰敗,這一點是從張家老太爺離開朝堂那一日起,就已然註定的。可若是張家老太爺不離開朝堂的話,卻是註定會被蓋上太子黨的戳,只因他曾經是太子太傅。
這是一個無解的難題,張家老太爺退出朝堂了,可他的兒子們、孫子們卻沒法接上來。若是他壓根就不曾退出朝堂,那麼等待張家的極有可能是抄家滅族的可怕結局。
而齊國府陳家就是在等,等最終的結果。
若是張家能在一年內出現喜人的變化,或者是張家對小鈴鐺這個嫡長孫女極為看重的話,那麼他們就會收手。反之,就算史家大爺沒了,小鈴鐺也絕對無法獨善其身。女子有權利接受來自於夫君的誥命,若是小鈴鐺仍是御封的保齡侯夫人,那麼史家二爺談何繼承長兄的爵位?
……
齊國府。
因著先前兩代家主都不是那麼靠譜,故而齊國府別說同榮國府相比了,甚至連隔壁寧國府都不如。
可他們仍有自己的驕傲!
“爹,先前不是說的好好的,讓二郎想法子繼承保齡侯爺的爵位嗎?如今這算是怎麼一回事兒?二郎居然去兵營了!”齊國府大小姐姓陳名霜,據說是因著出生在霜降那一日才得了此名。當然,這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位霜姐兒如今異常的不滿。
陳霜並沒有‘悔教夫婿覓封侯’的想法,她是希望自己將來的夫君成為侯爺,卻從未想過要讓他上戰場豁出命去掙!明明都是勛貴人家,好生繼承爵位在家裡頭過安生日子不好嗎?做甚麼拼死拼活的?甚至就算去拼命了,還未必就能掙到。
“誰跟你說好的?”陳家大老爺沒好氣的瞪了閨女一眼,“這事兒原就只能碰運氣,中途發生任何事情都是完全有可能的。再說了,史家二爺如今也不過是入了兵營,還是京城城郊的火器營,這是個好差事,怎的到了你嘴裡卻變了味兒呢?”
“火器營怎的了?那還不是兵營?別欺負我不懂事,雖說如今是太平盛世,我卻是知曉邊疆那頭素來都不安穩。”
“不安穩又如何?還能讓個毛頭小子上戰場?”陳家大老爺嗤笑一聲,“你就算想高看史家二爺,也別小看了聖上。邊疆那是甚麼阿貓阿狗都能去的地兒?就他那樣兒,哪怕真的豁出去要上戰場,起碼也得再過個三五年的。”
直接讓新兵蛋子上戰場這種事情,以往也不是沒有,不過那卻是在戰火連天之時。就徒家王朝如今這種情況下,那是絕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來的。甚至就算將來發生了大的戰爭,京營的兵丁也該是為守護京城而戰的,想去邊疆也得看長青帝放不放心。
譬如王子騰,他打十歲起就在兵營里摸爬滾打,熬到三十歲第一次去了邊疆。
可以說就史家二爺這種情況,這輩子都希望渺茫了,畢竟長青帝一點兒也不蠢。退一步說,哪怕真的打算提拔某人,像賈赦這種的,長青帝都會給尋個看著重要則是沒有太大意義,並且容易升遷的位置。
“可我不想讓他跟一群莽夫混在一起!”陳霜可不會想那麼多,她只知曉她未來的夫君如今已經去了兵營里,只要那個兵營有多麼重要,或者旁的甚麼的,她一點兒都不好奇。
陳家大老爺思量了片刻,其實別看他先前始終在嘲笑閨女,可到底是自己唯一的閨女,說不疼是不可能的。況且,在他看來,史家二爺去兵營的意義真心不大。
這世上有幾個王子騰?就算是王子騰,那也是從十歲起就被丟到了兵營里,且那會兒整個京城包括直隸那頭的兵權都握在王湛手中。可以說,王子騰能有如今這個地位,一方面的確是他本人有能耐,可另一方面何嘗不是他老子王湛幫襯他許多呢?
然而,老侯爺早已過世,史家徹底的失去了兵權。在這種情況下,史家二爺入兵營真心得從小兵卒子做起,偏生他雖是武將之後,本人卻沒太多能耐,未來完全可以預想。
“那你要不要今年就嫁了?”陳家大老爺思忖再三,索性直接開口問道。
這話一出,陳霜滿臉的愕然。
她先前只是在反對史家二爺去兵營闖蕩,怎麼就莫名其妙的扯到了她甚麼時候出嫁的問題了?難不成,她出嫁了,史家二爺就不用去兵營了?這兩者有聯繫嗎?
見她這副模樣,陳家大老爺瞭然:“說你聰明罷,有時候你簡直傻透了。你是甚麼身份?齊國府的大小姐。史家二爺又是甚麼身份?保齡侯府的二爺。你倆是沒有任何關係的,哪怕兩家有議親的打算,也確實相看過了,可只要一日不曾三媒六聘,你就沒法插手保齡侯府的事情。”
“那我嫁了就能嗎?他不是還在兵營嗎?”
“你要是真的打算嫁了,我當然能讓他從兵營回來。”陳家大老爺一臉的鄙夷,“你到底是不是傻?如今保齡侯府這種情況,等於就是將所有的一切都交給了那位保齡侯夫人!你要是真的嫁過去了,起碼你可以跟她分庭抗爭,再說你人就在保齡侯府的後宅里,想做甚麼不成呢?總好過於待在家裡光知曉折騰你老子我!”
“好,我嫁!!”
陳霜其實仍不大理解陳家大老爺的意思,不過這並沒有關係,她不理解有人理解,她不會做有人幫她做。只要陳霜嫁進了保齡侯府,陳家的人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拜訪、出入。很多原本棘手甚至不可能的事情,卻會一下子變得輕而易舉。
說真的,陳家大老爺對於這個閨女並不抱太大希望。這閨女太傻,也是因著府裡頭太乾淨了,弄得她腦子一根筋,都不會打轉兒。想來回頭還得讓夫人多挑幾個得力的嬤嬤陪嫁過去,省得這傻丫頭算計別人不成,反而被人算計了去。
思及此,陳家大老爺索性先將陳霜打發走了,回頭就同自家夫人叮囑了又叮囑。這陪嫁丫鬟只需要挑貌美如花的,可陪嫁嬤嬤務必要挑帶腦子的。這主子蠢已經沒法子了,誰讓他這輩子就只一個閨女呢?把蠢笨的下人盡數換成聰明的,這接下來的戲才能登場。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本朝雖不像前朝那般崇尚早婚,可陳霜的年歲也勉強夠了。十四歲,離及笄不過才一年罷了,再說了就算親事如今立刻定下來,待三媒六聘一過,起碼也要半年工夫,到時候甚麼事兒都妥當了。
這個想法真心值得讚揚,要是真讓陳家把事兒辦妥當了,小鈴鐺就算不至於完全沒有招架之力,可至少也會手忙腳亂一陣子。
也許陳霜並不可怕,可陳家一門都鐵了心要算計保齡侯府,卻是極為恐怖的事情。
然而,事情卻在這檔口起了莫大的異變。
老侯爺夫人歿了。
消息傳來時,已是十一月里了。之前,陳家大老爺也讓人給保齡侯府傳了話,大意是既然兩家都樂意,索性將親事辦一辦也好。正好之前陳家老太爺去世也有兩年半了,陳家已然過了孝期,兩家再將三媒六聘這麼一走,最好能趕在今年年底將事情辦妥當了。
保齡侯府也派了人過來接洽,然而,先不說親事還未確定,哪怕今個兒陳霜都已經上了花轎了,這老侯爺夫人都沒了,還有甚麼好談的?
於是,談了一半的親事就這樣泡湯了……咳咳,延遲了。
也虧得之前已經請了媒人了,只要等老侯爺夫人三年孝期一過,陳霜還是能夠順利嫁進保齡侯府的,這一點無論是史家大爺還是小鈴鐺都不能否認,更不能反對。
可這真的是好事兒嗎?
若今個兒真的嫁了,那麼可操作的餘地就多了,甭管是趁機搶奪管家權,還是製造一些不引人注意的小意外,都顯得極為容易。倘若是不曾請媒人上門將親事定下,那麼齊國府完全可以另給陳霜尋一門好親事,沒必要非要吊死在史家二爺這棵歪脖子樹上。
悲劇在於,定是定下了,卻尚不曾真正過門。
非但不能去保齡侯府作天作地作死了,甚至還失去了另擇親事的機會……
陳霜幾乎哭死在家中,不知情的還道是她哭她那死去的姑母,卻不知她已經將老侯爺夫人恨得牙關痒痒。
甚麼時候都能死,怎麼偏生就挑在這種不上不下的時候呢?
天知曉老侯爺夫人到底是怎麼死的,說不定就是張家的小賤婢暗害的!
還有那小賤婢肚子裡懷的孩子,沒準兒就是個天煞孤星,先克祖母再克父母,頂好一家子都往黃泉團聚去罷!
儘管陳霜不可能將心裡話盡數說出來,可在大多數時候,人心裡想甚麼,很容易表現在日常的行為中。
這就是,言行舉止透露真實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