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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在數百萬兩銀子的份上,長青帝是真的不能當眾噴廉親王。最最重要的是,他很怕若是當場爆發的話,萬一耿直的廉親王一個沒轉過彎兒來,問他咋不按著說好的來,那豈不是更糟糕?無可奈何之下,長青帝只能昧著良心附和廉親王,心頭卻暗道,回頭老子治不了你!!
然而,那卻是以後的事情了。
見長青帝接了話茬,廉親王又道:“父皇英明神武!敢問父皇,何時能將二哥釋放?”
長青帝是真的忍不住了,伸手狠狠的抹了一把臉,咬牙切齒的道:“朕知曉了,此事回頭再議!!”一面應著,一面又開始懷疑,難不成老四真的是太子黨?怎的話里話外像是要坐實了此事一般。
正這般懷疑著,長青帝抬眼卻看到廉親王面上露出古怪的神情來,片刻後,廉親王索性不加掩飾的望了過來,面上幾乎清楚的寫著一行字:怎麼跟說好的不一樣呢?
思來想去,廉親王又朗聲道:“懇請父皇釋放二哥,釋放前太子殿下!”
“懇請陛下釋放前太子殿下!”
“臣複議!”
“臣也複議!”
望著底下跪成一片的朝臣,長青帝冷笑連連。真的是出乎意料的收穫,本以為這一趟只是國庫多進了幾百萬的銀子,沒曾想還能因此看透哪些人心懷鬼胎。底下跪成一片的朝臣之中,除卻小半是事先說好的之外,餘下的卻都是毫不知情的。
多麼感人呢!
許久,待大殿上恢復了寂靜後,長青帝才緩緩的開口道:“此事……朕還要好生思量一番,退朝罷。老四,你留下!”
在不知情者看來,雖說長青帝並未一口應允,可這也算是一個好現象了。事實上,但凡長青帝不曾勃然大怒,便已經算是一個好的開頭了,至於往後的事兒,完全可以徐徐圖之。
這一日的早朝,就在諸人各懷心思中結束了。
待諸人皆散去後,廉親王老老實實的來到了御書房,準備挨罵。
“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呢。”廉親王委屈極了,哪怕面對的是一臉怒意的長青帝,他仍是堅強的抱怨開了,“不是先前說好的嗎?先由兒臣替二哥求情,然後再由父皇您痛斥一番,堅決反對此事。再往後才是兒臣泣血苦求,父皇您感動於我和二哥的兄弟情分,鬆口回去仔細想一想。”
長青帝漠然的望著廉親王,好半響才問道:“誰跟你說好的?”
“賈赦呢,他說一切照著上一回兒臣替二哥求情的模式來。”廉親王耿直的道,“難道不是這樣嗎?”
“上回朕是真心想要讓他出來,這回只是做戲!”長青帝無奈了,他好想噴一頓廉親王,可話到嘴邊忽的就詞窮了。你可以罵醒一個蠢貨,可你如何跟一個耿直的二貨解釋這裡頭的彎彎繞繞?
“可除了咱們之外,旁的人不知曉是做戲呢。”廉親王特別的無辜,頭一回覺得長青帝好蠢,“只要像上次那般不就成了?倒不了別當場應允,改成回頭好生思量一番。”
“這……”長青帝遲疑了,仿佛這話也挺有道理的。只是片刻後,長青帝沒好氣的拿了塊墨錠朝廉親王丟過去,“別以為朕看不出來你在心裡頭罵朕蠢!”
廉親王不說話了,然而有時候不說話又叫做默認。於是,長青帝更生氣了。
“滾滾滾,趁早給朕滾遠點兒。等等!”眼見廉親王從善如流的真滾了,長青帝愈發的不淡定了,“記得趕緊讓他們將銀子交上來。另外,你再回戶部去,仍舊負責追討欠銀。哼,朕也是沒想到,有著賈赦起頭,又是威脅又是哄騙的,仍有那麼多人無動於衷。罷了罷了,你想做甚就做甚,用不著顧忌那麼多!”
“兒臣明白。”廉親王從容告退。
只是……
明白才怪!!
誰也不曾料到,只半日工夫不到,早朝上還在為前太子請願的廉親王,過了晌午又開始討債了。且一次,許是因著已經有了豐富的討債經驗,又或者乾脆是得了甚麼依仗,廉親王索性帶著兵馬直接圍了不還欠銀的人家,當然僅僅是圍了而已。
那也很恐怖呢!
試想想,數百兵丁圍著自家的府邸,哪怕他們甚麼事兒都不做,只單單立在門口和府邸各處的門前,就已經令人無限膽寒了。旁的不說,如此一來基本上就是謝絕來客了,畢竟正常人也沒有這麼大的膽子敢進入被兵丁圍困的宅邸。更可怕的是,這僅僅是開始,幾個時辰以後,廉親王親自來了,跟個門神一般的杵在大門口,唬得過往行人寧願繞遠道,也不願在冷麵親王跟前過。
莫說旁人了,連長青帝都沒有想到廉親王能做得那麼絕,偏生廉親王只是帶了兵丁圍困人家宅邸,並未乾出旁的過火事情來,以至於旁人就算想抱怨,一時半會兒的也尋不到好藉口。指望老人家進宮去向長青帝哭訴罷,偏長青帝尋了個上好的藉口。
——因著思念前太子,長青帝病了。
這個藉口簡直絕了,既免於見那些老臣遺孀,又將釋放前太子一事往後無限期的推延,更是還多給了廉親王一份面子,好似長青帝是真的將廉親王的懇請記在了心中。
總之一句話,有了長青帝的撐腰,或者說沒了長青帝管束的廉親王,如同脫韁的野馬一般,飛馳到各家欠銀不還的宅邸前。且他不知曉是怎麼想的,竟還學會了逐個擊破的法子,雖說欠銀不還的人家至今還有近千家,然而廉親王只死死的盯著某一家,一副不還欠銀本王就不離開的模樣。
就在京城各處叫苦連天之時,榮國府卻是一副喜氣洋洋的。
尤其是榮禧堂。
“淑嫻,你可知曉,廉親王這一招是跟我學的!”賈赦格外的嘚瑟,坐在榻上,翹著二郎腿,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想當年,可是我先帶著人堵在潘家門口的。不過呢,我是帶著人蹲在潘家大門,來人了才讓出一條小道兒來。廉親王就能耐多了,他就跟門神一樣,杵在人家大門口,即便來了人也絕對不讓!”
賈赦太嘚瑟了,以至於那拉淑嫻完全不想接口。不過立在一旁的十二卻是一個沒忍住,嘴賤的道:“我知曉我知曉!潘學士曾經同我外祖父抱怨過,說您就像是一個叫花子頭兒帶著一群小叫花堵著門,真不知曉您是帶人來討債呢,還是來討飯的。”
“老子打死你個臭小子!”賈赦也沒能忍住,起身向著十二的後腦勺就來了一下。偏才剛打完就心疼上了,連聲問道,“打疼了沒有?我說你個笨蛋小子,不會還手你還不會躲呢?這傻小子!”
挨打還被鄙視里的十二異常的憤怒,恨恨的瞪了賈赦一眼,旋即一個轉身就跑開了,只餘下賈赦格外茫然的望著他的背影,道:“他這是幹啥去了?”
“去找璉兒報復了。”那拉淑嫻好整以暇的道。
十二心裡的想法簡直是再好猜不過了,鐵定就是本著“你老子打小爺,小爺就打你”的想法,去找璉哥兒麻煩了。
只能說,璉哥兒還真是可憐。
“為啥要找璉兒?”賈赦想不通,不過對他而言,想不通的事情索性就不想了,畢竟眼前還有一事等著他處理。因而,賈赦只立刻換了話題,向那拉淑嫻道,“有一事兒我要同你支會一聲,是關於東府珍哥兒的。”
珍哥兒?
再度提及這個名字,那拉淑嫻有那麼一瞬間都沒能想起是誰來。好在,只片刻後,她便笑了起來:“哦,是珍哥兒呢,他如何了?”他還沒死?
那拉淑嫻的潛台詞,即便賈赦聽不懂也能猜出來。當下,賈赦訕訕的笑了。
“珍哥兒還活著呢,到底是同族之人,他還是賈氏一族長房嫡子,又是我堂侄兒,這於情於理我也不能真把他給弄死了。不過呢,我仔細的想了一下,有道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左右東府那頭已經有個蓉兒了,他這個所謂的長房嫡子存在與否都沒甚要緊的。所以呢……我就動了點兒小手段。”
“我只想知曉,蓉兒以後還會不會有兄弟姐妹。”那拉淑嫻淡然的問道。
“絕對不可能!”賈赦一字一頓的道,言語之間是滿滿的肯定。
“那我就放心了。蓉兒這孩子還是很不錯的,雖說兄弟姐妹多一些更好,可也得看具體的情況。就珍哥兒那性子,若是將來再尋個真愛,但凡生下了孩子來,他鐵定會當成心肝寶貝兒一般看待的。真要到了那個時候,蓉兒的處境就尷尬了。”那拉淑嫻頗有些唏噓不已。
還真別說,這個可能性實在是太高了。這要是換成旁人,或許並不打緊,可就珍哥兒先前的表現來看,哪怕將來沒有兒女了,他也未必會在意蓉兒。反過來說,他要是跟真愛誕下了子嗣來,蓉兒還不被玩死?再一個,就珍哥兒那拈花惹糙又崇尚真愛的德行,將來指不定就會出大事。
“放心罷,別的我不敢肯定,這個絕對沒問題。”賈赦笑得一臉陰森,倒是跟容嬤嬤有著幾分相似。
對於賈赦的保證,那拉淑嫻還是很相信的,只是她仍有些狐疑,便問道:“那他如今人在何處?還有那個田氏,如何了?”
“田氏死了,被珍哥兒活活掐死的。當然,我把事情給摁下來了,怎麼說也不能讓珍哥兒背上人命。”無關旁的,只是礙於面子而已。
“活活掐死……”
“是啊,就是掐死的,誰叫那田氏嘴賤呢?我原也沒打算弄死田氏,畢竟跟一個賤婢死磕也太丟面子了。不曾想,那田氏卻當著外人的面,指著珍哥兒說他不行,說他是個廢物。”賈赦端起茶盞輕呷一口,心滿意足的眯起了眼睛,幽幽的道,“所以呢,這件事情告訴咱們一個道理,沒事兒別嘴賤。”
那拉淑嫻目光深沉的看著賈赦,久久不曾言語。
☆、第161章
甭管那拉淑嫻的目光有多深沉,問題是賈赦從不知曉何謂自知之明。於是,那拉淑嫻在做了半天無用功後,也索性放棄了。
半響之後,那拉淑嫻柔聲問道:“事已至此,那珍哥兒如今人在何處?”
“他到底是咱們賈家的後人,哪怕被敬大哥哥逐出了家門,身上卻還流著咱們家的血,更別說他是有官職的人。”賈赦嘆息一聲,事實上但凡珍哥兒之前別那麼過分,他也不至於下手那麼狠。當然,像他這麼鬼精鬼精的人,即便真的下了狠手,也敢擔保珍哥兒絕不知情,故而只無奈的道,“我讓人幫他在翰林院旁賃了個小院落,又買了對老夫妻照顧他,還給他留了少許錢財,也算是對得起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