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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拉淑嫻一臉的漠然的望著賈赦:“原來老爺您知曉這是敲詐呢?”
“當然知曉。”賈赦嘚瑟的一揚頭,一副欠揍的模樣,“她就是想將離得遠的莊子田產換成京城裡的鋪面。你別看鋪面不如田產保險,可也得瞅著是誰來收著。要是換成寶玉的話,他懂個啥叫收成嗎?一準被人哄了去,還不如換成鋪面,坐等收租子。不過如今,全都便宜了本老爺!”
“也就是一錘子買賣,老爺您大可放心,往後老太太一準不敢在您跟前胡說八道了。”說著,那拉淑嫻不由的替賈母鞠了一把辛酸淚,就算是她這等子並不看重錢財的人,聽說是十萬兩銀子,也跟著心裡打了個突。這換成賈母,還不心疼得幾宿幾宿睡不著覺呢?
顯然,賈赦完全不在意,在他看來,左右這些個私房往後都要落到寶玉手裡,還不如趁早能坑多少是多少。
再一個,賈母可是四大家族最鼎盛的時候嫁過來的,單是嫁妝就絕不可能少於百萬兩。等她嫁過來後,賈代善又是有實權的武將,南北各處都打過仗平過亂,好東西是一筐一筐的往府里般。別看賈代善有三個庶女,可事實上他這人跟賈赦的性子完全一樣,壓根就不在於小妾通房之流,就是完全不拿人當人看的那種,但凡是好東西全部都交予賈母保管。再加上賈母管家數十年,油水不知曉撈了多少,十萬兩銀子擱在旁人眼裡是天文數字,對於賈母還說,完全算不上甚麼。
咳咳,當然心疼是難免的,這是性子問題,亦如王熙鳳,就算跟她討要個一百兩銀子,她也能心疼許久。
“對了,璉兒那頭怎麼說?我先前已經叮囑他了,千萬別因著鳳丫頭生了閨女就甩臉子,他當時倒是喏喏的應了,也不知曉有沒有往心裡去。”那拉淑嫻忽的想起一事,開口問道。
“我早就將這事兒給忘了。”賈赦隨後將匣子放在小几上,滿心歡喜的打開,“我分了他一半的銀子,他還有啥不樂意的?嘖嘖,就他方才那樣子,只差沒在臉上刻著‘我下回還生閨女’的字了。”
“噗!”
“可惜沒下回了。”賈赦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回頭向已經笑噴了的那拉淑嫻道,“你說要是老太太就跟寶玉那種記吃不記打該有多好啊?這錢來得也太快了。對了,我還有個法子,回頭讓人盯著老太太,看她想要賣啥,我找人壓價給她買下來,轉手高價賣出去。”
那拉淑嫻不笑了,這一刻,她是真正的開始同情起了賈母。這得是上輩子做了多少孽,這輩子才攤上賈赦這麼個專坑娘的熊孩子呢?
又看賈赦美滋滋的開始點起了銀票,那拉淑嫻不由的奇道:“老爺您不是說把銀票分了嗎?怎的還有這般多?”
“我給了璉兒五萬兩,喜得璉兒口水都下來了。本來打算給聰兒兩萬兩的,他說不要,非要我房裡的那套御賜的文房四寶,我原是不想給的,結果一個眼錯不見,臭小子居然跑了!罷了罷了,左右也是我在聖上那兒搶來的,我不心疼。”賈赦一面說著不心疼,一面心疼的直打哆嗦,倒是看得那拉淑嫻暗暗叫好,壓根就不同情他。
不過,這麼一算也不對呢。
“其他人呢?我記得老爺您方才說的是見者有份。”
“其他都是小不點兒,拿那麼多銀子做甚?我給了二丫頭一萬兩,讓她收著當嫁妝,璟兒和四丫頭都給了一千兩,拿著玩兒唄。”說著,賈赦忽的醒悟了,“還有我家小五兒,五兒怪喲,爹替你存著銀子!!”
小五兒吹了個泡泡,卻連眼神都沒給賈赦一個,只歪著頭縮在那拉淑嫻懷裡,也不睡覺,只撲閃著大眼睛盯著那拉淑嫻猛瞧。
莫名討了個沒趣,賈赦也不覺得掃興,主要是一下子進帳好些錢,他開心著呢,尋常事兒都沒法讓他掃興。由此可見,東院那頭也是如此。
……
東院裡,璉哥兒一臉喜色的回到了房裡。這會兒王熙鳳自是早已醒了,不過因著她還在月子裡,故而只拿了潤濕的帕子略擦了擦臉,頭髮也只是攏了攏,並未仔細梳洗打扮。許是自覺這副模樣見不得人,又或者單純的在生賈母的氣,王熙鳳只側過臉不去瞧掀了帘子進來的璉哥兒。
“咦?我的金閨女呢?”璉哥兒進了房裡,先是拿眼掃了掃,見姐兒的搖籃雖在,姐兒本人卻不在,登時詫異的問道,“哪個抱走了爺的金閨女?”
原本,王熙鳳是有些悶悶的不想說話,可架不住璉哥兒耍寶,一個沒忍住側過臉瞪眼道:“你家閨女是金子做的?一邊兒待著去!”
“對呀,可不就我家閨女是金子做的嗎?我都想好了,回頭她的小名兒就叫金子!”
王熙鳳:“……”忽然又不想說話了。
“閨女閨女!趕緊的,將我閨女抱過來!”這會兒,璉哥兒也明白了,估計是奶娘把孩子抱走餵奶去了,不然一個剛出生不到一天的小孩子,也不可能跑到其他地方去。
果不其然,奶娘很快就抱著孩子進來了,見璉哥兒一副猴急的模樣,還微微一愣,又聽得王熙鳳喚,這才將孩子放在搖籃里,又將搖籃挨著王熙鳳的床榻放好了。想了想,又問道:“那我待會兒再來抱孩子?”
“行行,回頭叫你。”不等王熙鳳開口,璉哥兒已經急急的答應了,旋即整個人都趴在搖籃上方,兩眼死死的盯著自家的金疙瘩看,哪怕剛出生的孩子個頂個的難看,他也是看得津津有味的,一副怎麼看都看不夠的蠢樣兒。
“噗嗤。”王熙鳳本是真不高興,事實上打從昨個兒晚間知曉自己費心費力生下來的是個姑娘時,她就很不開心了。不過,她的性子擺在那兒,與其說是不悅,不如說是惱怒來得更為恰當一些,悶了一晚上,結果今個兒早上醒來後,問二爺起了不曾,結果丫鬟卻說一大清早就急吼吼的出了東院的門,這真的難免不讓她多想。
及至這會兒,看到素來眼高於頂的璉二爺一副傻爹模樣瞅著自家睡懵了的姐兒,莫名的,王熙鳳心裡頭那些個陰霾徹底散去了。
誰的親骨肉誰來疼,莫說王熙鳳原就不曾有重男輕女的想法,縱然是有這樣的傾向,自個兒的親閨女她還是很在乎的。亦如王夫人那般,覺得自己親生的哪哪兒都好,庶出那都是奴才秧子!
可說到底,王熙鳳還是很在意府里其他人的看法,二房也就罷了,大不了回頭頂上去。可大房呢?甭管是進門前還是進門後,大房諸人都對她很好,是那種掏心掏肺的好。王氏女勢力歸勢力,可也不是那麼不知好歹的,說真的,在聽說生的是姐兒的那一刻,王熙鳳除卻惱怒賈母外,還有那麼一絲隱隱約約的心虛。
……心虛沒能給大房帶來嫡長孫。
好在,璉哥兒這副模樣實打實的取悅了她。
“做甚麼這麼盯著姐兒看?她怪丑的。”王熙鳳有心試探璉哥兒,故意說道。不過,她這話也並非全是虛的,畢竟昨個兒掌燈時分剛出生的姐兒,實在是好看不到哪裡去,哪怕她的爹娘都是神仙般的人兒,也一樣拯救不了她那糟心模樣。
“渾說甚麼!我閨女那麼好看!”璉哥兒頭也不抬的道,“她長得比金票銀票都好看。”
王熙鳳被生生噎住了。
從小到大,王熙鳳都是出了名的美人胚子,甭管是已過世的至親長輩們,還是世交故友們,或者是僅僅泛泛之交的作客女眷們,都對她的容貌讚不絕口。也因此,對於一些類似於“這姑娘真水靈”、“真真的神仙般的人兒”、“簡直就跟畫裡走出來一樣”……等等讚美之類,王熙鳳都已經麻木了。
然而,這一日她終於聽到了畫風格外不同的讚美之詞。
“璉二爺!敢問一句,甚麼叫做‘她長得比金票銀票還好看’?您這真的是在誇獎她?”王熙鳳震驚了,她素來認為自己大字不識一籮筐,跟通過科舉走上仕途進入翰林院的璉哥兒是沒法相比的,可時至今日,她卻開始懷疑了。
——其實她家璉二爺才是真正走後門的罷?琮三爺是替他背了黑鍋罷?
可憐的璉哥兒絕不會想到自家媳婦兒正在心裡一遍又一遍的鄙視自己,不過就算他知曉了也一樣不會在意的。事實上,這會兒他滿心滿眼都是金子做的小閨女。
忽的,璉哥兒想起了正事兒。
“那個啥……我爹說了,見者有份,人人都有,我分你一半。”璉哥兒從懷裡掏出了厚厚一沓票子,有金票也有銀票,數了一半的數目後,直接塞給了王熙鳳,剩下的一半則塞回了懷裡,“回頭咱們再生個閨女罷!不對,其實生兒子還是生閨女一點兒也不重要,關鍵還是的讓老太太開口說,只要跟她說的相反就可以了,大筆的銀子往懷裡揣呀,這感覺真好。”
王熙鳳一雙三角丹鳳眼死死的盯著被強塞到手裡的銀票。許是為了看起來更厚實一些,璉哥兒把金票都昧下了,給她的全是銀票,居然還都是五百兩面額的。這老厚的一沓銀票握在手裡,就算是本身極為錢的王熙鳳也不免怦然心動。
等等。
“璉二爺您倒是同我說說,您這是打劫了誰呢?”王熙鳳茫然的開口問道,忽的回憶了某個點,震驚的看向他,“您方才好像說了老太太!”
“對啊,這就是老太太給的。別瞪我,你家爺我可沒有這等好本事,是我爹乾的。”璉哥兒癟了癟嘴,忽的覺得有些意興闌珊了,“我爹本事多大呢,待的也是好地兒,戶部……我也想去,翰林院名聲是好,就是太無聊了,琮兒倒是玩得挺開心的,我覺得特沒意思。我想去戶部撈錢,就算沒的錢撈,每日裡算帳也比做學問有意思多了。”
聽得這話,王熙鳳明顯愣了一下,也忘了追問手上銀票的來源,忙急急的道:“往日真的沒聽爺提起差事不好?是不是有同僚排擠爺了?”
“瞎說啥啊,哪個有膽子排擠我?除非是琮兒那壞小子在我娘跟前排擠我。”
“那是怎的了?”王熙鳳追問道。
璉哥兒想了想,歸整了一下才開口道:“其實也沒啥,就是我這人原本就不愛做學問,小時候還想著左右將來有家產可以繼承,爵位也是我的,不用功亦無妨。可誰曾料到,我爹忽的就上進了,連帶著我們家都開始做起了學問。我這人也沒啥讀書的天賦,更不曾在做學問上頭費心力,只不過就是想著所有人都在念書,連當時還是小不點兒的琮兒都在苦讀,那就一起唄。後來,珠大哥哥說他要下場考試,我本來是不打算參加的,可他求我,叫我給他做個伴兒,他一個人沒這個膽子。我就想著,去就去唄,就算沒考中也沒啥。結果,我莫名就考中了,我爹還替我求了個翰林,就這樣進了翰林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