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頁
賈母恍然大悟,她說為何小時候明明就是賈政更為用功上進,性子也穩重妥當得很,偏生卻沒能高中,反而要榮國公賈代善臨終前上摺子為其討要官職。反觀賈赦,小時候就顧著熊了,甭管怎麼打怎麼罵,就是不肯學好,可大了知曉道理了,不是立刻就走上正途了嗎?
“是這個道理。”賈母連連點頭稱是。
忽悠了賈母,十二一溜煙兒的小跑回了榮禧堂,立馬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賈赦,畢竟這裡頭還有些話需要跟賈赦對照一下,免得回頭賈母問起來穿了幫。而賈赦在聽了十二這話後,登時笑得岔了氣,還真別說,雖然知曉十二是在胡說八道,可連在一起聽起來,還真有些道理。
然而,那拉淑嫻得知後,卻將十二喚過來訓了一頓,轉而就將他打包去了張家,只叮囑道,不准再胡鬧生事,另外等榮國府尋到了合適的練武師傅後,再將他接回來。
十二的學問的確出眾,可這是針對於孩子們而言的,事實上跟張家老太爺等人相比,他完全就不夠看的。說白了,前世他也不過才活了二十五年,其中十五年都活在那拉淑嫻的羽翼保護之中。再說了,身份不同看待事情的角度也不同,如果單純的以學問來判斷的話,他壓根就比不上那些真正寒窗苦讀之人。
生怕張家太寵溺十二,那拉淑嫻還親筆寫了一封信交予下人帶給張家二老爺。整個張家裡頭,只屬張家二老爺脾氣最壞,那拉淑嫻千叮嚀萬囑咐,十二就是個不打不成器的熊孩子,讓她二哥只管下狠手便是。
於是,十二的霉運之旅開始了。
隨著十二的離開,珠哥兒的病情逐漸好轉,籠罩在榮國府上空的陰影也慢慢的散去了。至二月底,隔壁寧國府傳來好消息,去年進門的珍哥兒之妻已經有了身孕,預產期估摸著是在十月底。到了三月份,張家那頭也傳來好消息,張家二太太誕下了她的第二個兒子,小名柯哥兒,大名就是張昀柯了。
而伴隨著這兩個好消息的,是宮中開始大、小選了。不過,因著榮國府親近的人家都無參選之意,若是諸人只當是個趣事兒說過便罷了。
又幾個月後,珠哥兒的病徹底痊癒了,且沒有落下明顯的病根,把王夫人歡喜得直念佛不說,還特地帶著元姐兒等人去了一趟城郊的鐵檻寺里拜佛還冤。王夫人倒是問了那拉淑嫻是否同去,不過因著恰好有事抽不開身,那拉淑嫻便婉拒了。
等還願回來後,王夫人做的頭一件事兒,就是備下禮物請了寧國府的賈敬過來,將迎姐兒過繼給了大房,也算是真正的過了明路。
因著榮國府素來的習慣就是,嫡出子女三歲入族譜,庶出子女七歲入族譜的緣故,過繼的事兒順順噹噹不說,甚至從根本上改了迎姐兒的出身,若是沒有人明言,只怕都認為迎姐兒原就是那拉淑嫻所生。畢竟,三歲的迎姐兒原就不在族譜上,一進入族譜就記在了那拉淑嫻名下。
府里發生的這些事兒,一直被拘在佛堂里的趙姨娘也得到了信兒,據說她當場崩潰大哭,悲痛得數日都下不了床。
然而,同她拘在一起的周姨娘卻對此不屑一顧,能僥倖保住這一條命就已經很不錯了,竟然還想那些個有的沒的。這要是換成心腸狠毒之人,即便先前應承過了,事後反悔照樣也無事。可惜,周姨娘能這麼想,不代表趙姨娘也會這麼想,她只一個勁兒的沉浸在失去了唯一的女兒這事兒上頭,日日夜夜悲傷哭泣,沒幾日就瘦成了人干。
可惜的是,跟珠哥兒病倒闔府牽掛不同,即便趙姨娘再怎麼消瘦,也沒有一個人為她心疼半分。至少,在榮國府里尋不出一個人。
倒是同趙姨娘一道兒長大情同姐妹的琥珀在臨出嫁前過來瞧了瞧她,不是為了顯擺,也不是顧念舊情,而是想借著這個機會,將往昔的情分仇怨盡數一筆勾銷。是的,琥珀要出嫁了,那拉淑嫻信守承諾,當初問她有甚麼願望,但凡能做到的都會滿足於她,只要她願意反咬趙姨娘一口。而琥珀,她說她想光明正大的嫁出去,當個嫡妻,而非沒名沒分的通房丫鬟。
那拉淑嫻答應了她,又讓容嬤嬤仔細替她挑了幾個好人家,讓她過目後,才定了下來。至於嫁妝,反而是最簡單的,那拉淑嫻予了她一套樣式老舊的赤金頭面,可以說除了分量重外,沒有任何的美感可言。
一套赤金頭面,起碼重三斤。甭管是當壓箱底的好東西,還是變賣換錢,都足以讓琥珀好生過日子了。
☆、第136章
端閏五十年,過的既慢也快,仿佛就在一眼望不到頭之際,忽然間就年關就將至了。
比起兵荒馬亂的榮國府,其他關係較近的親朋好友之間,倒是多了不少喜事,尤其添了不少人丁。
張家那頭,除卻新進門的續弦外,還迎來了兩個孩子。三月時,二房嫡次子柯哥兒誕生,等半年後的九月里,三房也有了嫡次子,名喚楠哥兒。
隔壁的寧國府則緊追其後,在第一場雪落下的十月中旬,終於迎來了頭一個嫡孫,取名蓉哥兒,可算是把他們一家子給歡喜得不輕,畢竟寧國府的子嗣素來都不怎麼興旺。
還有王家,雖說前頭也有喪事,不過除卻王仁和王熙鳳這對兄妹倆外,旁的人都已經出了孝期了。同年,王子騰在成親數年之後,也總算是得到了一個孩子,雖說是個閨女,卻也把他喜得不輕。隨著上頭鳳哥兒喚法,小名作鸞哥兒,大名王熙鸞。
各家各戶仿佛都有喜事兒,榮國府里,那拉淑嫻也如願以償的將迎姐兒過繼到了自己名下,勉強也算是添了丁。只是,對於王夫人而言,她卻是真真切切的失去了一個孩子。萬幸的是,珠哥兒的身子骨已經逐漸調養好了,因此即便心裡頭仍然充滿了可惜和不舍,等時間久了還是慢慢看開了。且當時流掉的孩子月份太小了,王夫人身子骨素來不素,倒也不曾因此落下病根。
然而,這一年裡,即便各家各戶後宅里看似平安康泰,可暗地裡卻是風起雲湧的。
在這種情況下,端閏五十一年到來了,以往隱藏在暗處的暗cháo洶湧,將會在這一年盡數引爆,化作狂風驟雨,席捲整個京城乃至於九州大地。而首當其衝的,就是長青帝一紙聖諭,宣布:盛世滋丁,永不加賦。
所謂的“盛世滋丁,永不加賦”,單從字面上來看,指的是國家繁榮昌盛,百姓人丁興旺安居樂業,朝廷下令永遠都不加重賦稅。
當然,這僅僅是表象。
真相是,那丫的就是純扯淡!!
所謂賦稅,主要指的是地稅和丁稅,如今徒家天下執行的就是兩稅制。
然而,早在數百年前的盛唐時期,李唐皇室便已宣布將兩稅合併成為單一的地稅。這裡的合併只是將兩種稅收合在一起上繳,指的是繳稅的項目少了,但是要交的稅收總額是不變的,這是為了方便繳稅,並沒有實質上的意義。
等到了之後戰亂年間,九州大地狼煙四起,分裂了無數個小國家。許是因著戰爭開銷過大,或者旁的甚麼緣故,總之各個皇室皆陸續向百姓再度徵收丁稅,當然是在原本地稅的前提下,額外的徵收,相當於是繳納了兩筆稅收。
這種情況一致延續到了前朝中期,有位吃飽了撐著沒事兒乾的所謂有識之士提出,以為百姓減輕負擔為由,再度將兩稅合併。自然,依然是仿照李唐皇室的做法,只是將繳稅項目合併了,稅費仍保持不變。
待徒家打下如今的江山後,因著連年戰亂,加之各地叛亂此起彼伏剿而不滅,再度向百姓徵收丁稅,當然之前的地稅該交的仍舊要交。再往後,便輪到了長青帝提倡兩稅合一,並承諾永不加賦。
“唉,若是聖上真能保證永不加賦的話,這事兒倒的確是對老百姓有利,不然那純粹就是閒的發慌找事兒做。”
瞅著四下無人,十二不由的跟那拉淑嫻吐槽道。在過去的一年裡,他有大半時間都耗在張家,又因著那拉淑嫻有言在先,他可算是被折騰得不輕。等好不容易盼到榮國府這頭尋到了靠譜的教習,他趕緊屁顛屁顛的滾回來。結果,還沒待上多少日子,就聽到了這麼個令人無語的消息。
“咱們府上又不用繳稅,你管那些個閒事作甚?”那拉淑嫻橫了十二一眼,滿臉都是你很閒的神情。
十二能說甚麼?跟那拉淑嫻解釋這種事情再來一回,江山都要不穩了?然而,這顯然是行不通的,哪怕那拉淑嫻前世是一國之後,但以她的學識完全不足以理解賦稅裡頭的彎彎繞繞。這也是沒法子的,你指望一個打小金嬌玉貴養大的大家閨秀,去理解地租子和人丁稅……
“好好,不提這個了。”十二壓根就沒打算費精力跟那拉淑嫻解釋這玩意兒,想來即便那拉淑嫻親眼見著百姓流離失所,恐怕也只會拿些銀兩賞賜,壓根就不可能往深處想,更絕不可能去思考如今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說說你打算怎麼解決咱們府上的事兒罷。”那拉淑嫻頭疼的拿手指按著眉心,即便再怎麼不通歷史,某些大事件她還是知曉的。
譬如說,前世康熙帝提倡“盛世滋丁,永不加賦”後沒多久,就任命當時的雍親王接手戶部,專職討債。
討!債!
甭管是這一世的長青帝,還是上一世的康熙帝,平心而論那都是寬厚仁慈的主兒。可問題是,他們倒是寬厚仁慈了,可四爺他一點兒也不曾繼承到這個特質呢。
就說前世的大清朝好了。
明明多年的戰爭、平亂下來,國庫已然呈現空虛之態,可康熙帝仍每每大方的將銀兩借予生活困頓的八旗子弟以及朝廷命官,這不收利息倒是沒甚麼打緊的,關鍵是鬧到最後連本金都收不回來了,那麻煩可就大了。更別說還有類似於縱然底下官員貪贓枉法、收受賄賂,甚至都有了明確的說法以示受賄的合法。譬如說,三節兩壽、冰敬炭敬、火耗銀子等等,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底下人干不出來的。
可誰讓康熙帝是個仁君呢?仁慈寬厚到了最後,哪怕想要施展嚴苛的手段,卻也是有心無力了。
然後的然後,四爺上位了。
一想到前世那些個被雍正爺玩死的人,那拉淑嫻只覺得腦仁一抽一抽的疼。其實,在前世那拉氏在康熙年間真心不算甚麼,那會兒是佟家稱霸朝堂的時期,相較而言,那拉氏真的連給佟家提鞋都不配。也正是因為如此,到了雍正年間,那拉氏完全沒有被清算,當然事實上也確是沒啥好清算的,無權無勢,頂多就是一個還算響亮的姓氏,可這種場面上的東西根本就不被雍正爺看在眼裡。
可惜,那是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