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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很期待接下來的事兒。
許是知曉了那拉淑嫻的想法,沒有等太久,容嬤嬤便回來了。
“主子!”一進正堂,容嬤嬤先探頭探腦的四下張望一番,又親自將門窗都關上。那拉淑嫻好笑的看著容嬤嬤上躥下跳,絲毫不打算提醒她,這東院早已徹底被收攏了,完全無需擔心會出現背主之人。
本著看戲看全套的想法,那拉淑嫻非但完全不提醒,還親自給自己斟了一杯茶,順便從旁邊的柜子里拿出了裝了各色瓜子核桃的八寶梅花捧盒,掀了蓋子往圓桌中間推了推,又示意容嬤嬤坐下。待一切準備妥當之後,她才道:“開始說罷。”
容嬤嬤:……緊張的氣氛都沒了。
好在作為一個忠心耿耿,有困難要上沒困難製造困難也要上的東西六宮第一老貨,容嬤嬤雖有些懵圈,卻還是很快回過神來,眉飛色舞的開始講述了起來。
“主子,您是不知曉,今個兒榮慶堂有多熱鬧。您前腳剛走,王氏後腳就來了,可誰讓她來得不是時候呢?賈政那蠢貨口口聲聲的說她沒有半點兒孝心,婆母病了都不知曉在旁侍疾,又說她不曾照顧好珠哥兒,妄為人媳妄為人母。對了,還有王家那事兒,老奴記得主子您說,這事兒是賈政自個兒攬下來的,結果到了賈政嘴裡,卻成了王家仗著姻親逼迫他。多可笑吶,誰叫請人做事用的是逼迫?就算王氏瞧著就不怎麼聰明,可她娘家人也不至於蠢到那地步罷?就算王家人逼著,他賈政也能拒絕不是?”
“所以,王氏又倒霉了?”那拉淑嫻面色古怪的問道。
“可不是?真不知曉王氏這是甚麼運氣。這以前是她挑事,倒霉也就倒霉了。可最近這些日子,她別提有多消停了。結果,她不找事,事兒卻來找她。不過話說回來,王氏也不是甚麼好東西,今個兒她可是大幹了一場!”
“說。”
“賈政以為王氏是個老實,只會默默的背下罪名,哪兒知曉人家壓根不干。說王家人挑事,證據呢?左右她已經半年多不曾見到娘家人了。說她不曾照顧好婆母,可她這不是在照顧兒子嗎?說她照顧不好兒子,可兒子病得這般重,卻是全拜賈政所賜。氣急了,王氏甚至甩出了自請下堂的話來,主子你說奇不奇?”
那拉淑嫻心情不錯的吃著零嘴喝著好茶,一面點頭附和著,一面卻回想起了王家人的點點滴滴。
還真別說,等回想起了王家人,那拉淑嫻才震驚的發現,其實王夫人挺好的,至少在滿門奇葩的王家,王夫人算是比較正常的那個了。
好面子,愛排場,貪財善妒,喜歡將權利捏在手中,這些個特質粗粗看去是頗為令人咂舌。然而比起王家其他人……
譬如,打小就沒幹過一件好事兒,獨喜歡欺男霸女的王子勝。
再譬如,八歲就被丟進兵營,十二歲就上戰場殺人,如今更是滿身殺戮兇殘暴斂的王子騰。
這還僅僅是男丁,王家的女眷更為恐怖。王家老太太也是武將世家出身,據說使得一手好鞭法,外加一張利嘴,得理不饒人。王家大太太據說才是,卻在閨閣之中就有小辣椒的稱號,出嫁以後更是舌戰王家無敵手。王家二太太相對而言正常一些,然而她嫁入王家已有五六年了,卻尚未誕下兒女,反而將殘暴的王子騰拿捏在手上,單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來那也絕不是一個善茬。
仔細想想,仿佛王家的女眷比男丁兇殘多了。
那拉淑嫻眨巴眨眼睛,忽的冒出了一個主意:“嬤嬤,你說咱們邀請王家人來府上聚一聚如何?”
“主子想看打戲?”容嬤嬤接話道。
“打戲……”那拉淑嫻不得不佩服容嬤嬤的想像力,只無奈的道,“王家是武將出身,可據我所知,除了王家二老爺王子騰外,其他的人皆不曾習武。就算再加上王家老太太,可那位比咱們府上那個不消停的年歲還大,就算下帖子邀請,人家也不會來。”
來的,只有可能是王家的兩位太太,或許還會加上王家小輩兒的哥兒姐兒。
細細回憶了一番,那拉淑嫻只依稀記得王家大房有個哥兒,旁的細則就不大清楚了。問了容嬤嬤,她也說不甚清楚,只仿佛王家的子嗣並不興旺,哪怕某一代出了兩個哥兒,通常再往下一代,便又會成為獨苗苗。當然,女兒倒是一直有的,可女兒一旦嫁出去了,卻成了旁人家的人,就算再能生養,又同王家有甚麼關係呢?
“主子若真想看戲,這事兒抱在老奴身上。完全無需主子出手,老奴定讓王氏哭著回娘家搬救兵!”
王夫人已經快被折騰死了,管家權被奪只能算是芝麻綠豆點的小事兒。如今,長子病了,小女兒也養在榮慶堂,夫君非但不心疼她,反而處處挑事。還有個不明事理的婆母,她可沒那拉淑嫻這般硬氣,便是受了再多的委屈也只能硬生生的憋著。偏娘家哥哥還給她找事兒,王夫人深以為,若再不反抗,自己就真的只剩下死路一條了。
“這事兒嬤嬤還是別插手了。”那拉淑嫻思量了一番,到底還是有些不忍,“我怕你若幫著欺壓王氏,她就真要被逼死了。我雖不稀罕她,可萬一下個二太太沒她那麼蠢,那多礙事兒?”
容嬤嬤被噎了一下,旋即重重的點頭,後又道:“主子,我恐那老太婆不安生,大老爺怕是降不住她。”
這年頭,當兒子的要想降住親娘,要麼就像賈政那般得寵,要麼就帶著一股子強勢逼著旁人不服也得服。可惜的是,賈赦暫時還沒有這份能耐。
那拉淑嫻笑得一臉燦爛,向容嬤嬤擺了擺手,道:“那就勞煩嬤嬤再去瞧瞧。記得,咱們如今背後雖沒了那拉家,卻還有個張家。”
張家可不單單只有一個詩書傳家的美名,更是一門朝堂中流砥柱。除此之外,同張家交好的人家也都不是善茬,就算都是文臣並無武將,可在和平年代,文臣的能耐遠超於武將。甚至有時候逼的聖上都不得不略退幾步。
帶著來自於那拉淑嫻的殷切期待,容嬤嬤雄赳赳氣昂昂的殺到了榮慶堂。
榮慶堂里,賈母正聲淚俱下的控訴賈赦和那拉淑嫻的不孝,賈赦實在是聽得不耐煩了,幾度轉身欲走,卻被賈政強行拖住。連著幾次下來,賈赦惱怒異常的道:“你們到底想我怎麼樣?今個兒若是家裡有事,我自會幫襯著。可隨便哪個阿貓阿狗的過來,都要我當大爺一樣的伺候著,憑甚麼?”
“你個不孝子!!”
“對,二弟最孝順,母親索性讓二弟去做事,我走還不曾嗎?”賈赦終是被惹惱了,想起東院裡的溫馨,更是愈發嫌惡起了榮慶堂,尤其是面對賈母那張控訴的臉龐,以及賈政恬不知恥的樣子,賈赦只覺得陣陣犯噁心。
“大老爺說的好!”容嬤嬤終於趕到了榮慶堂。
只是賈赦一見到她,便驚訝的問道:“嬤嬤怎麼來了?可是淑嫻有事兒?得了,你們繼續鬧騰罷,我要回去瞧瞧媳婦兒和兒子。”
在所有人都不曾回過神來的情況下,賈赦趁機腳底抹油直接開溜。
容嬤嬤皺著眉頭開始思量一個很嚴肅的問題,這賈赦到底是真蠢呢,還是在裝蠢?仿佛他已經看出來再跟賈母和賈政糾結下去沒有任何意義,這才選擇開溜的。畢竟,身為人子的賈赦,不可能真的同母親決裂。而身為母親的賈母,也絕不會真告賈赦不孝。倆人無非是你來我往的爭執,最後看誰堅持到底,誰便是獲勝的一方。可這會兒賈赦開溜了,賈母……
一定很憋屈罷?
“哪來的奴才,滾出去!”賈母自是認得容嬤嬤的,可她原就積攢了一肚子的氣,哪裡還會對容嬤嬤好言好語?當下便怒氣衝天的吼道,並拿手直接遙指著容嬤嬤,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奴才?普天之下哪個不是奴才?不過這奴才,也要看跟著哪個主子。不知賈史氏你又算甚麼東西,跟的又是哪個銘牌上的主子?誰給你的雄心豹子膽敢對我大呼小叫,放肆!”怒喝一聲,容嬤嬤走上前來,硬是逼著原本坐在高位上的賈母起身一個勁兒的往後退,饒是如此,容嬤嬤也並不曾就這般饒了她。
“我知曉你撓心撓肺的想當主子的奴才,可也不仔細打量打量自己的德行。生的兒子這般蠢笨不堪,還道是千百年難得一見的的奇才。我呸!這不是奇才,這是蠢材!說出去真要笑死人了,蠢成這般還自吹自擂,你是多久沒出門了?不知曉外頭早已流言滿天飛,人人都知曉榮國府出了個蠢材老爺,縱是當代名家竭力教導,也依然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哼,當奴才也要看資質,就他那德行,主子鐵定瞧不上!”
“怎的,無話可說了?也成,左右是個蠢的,當啞巴至少外人不知道你是個蠢貨!”
賈母懵了,倒不是她少見多怪,實在是容嬤嬤的氣勢太強了,哪怕她明知曉容嬤嬤的身份,這會兒也忍不住腦海里一片空白,只覺得心慌不已。
至於一旁的賈政,更是被容嬤嬤一口一個“蠢貨”刺激的渾身戰慄不已,偏因著嘴笨,連一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而唯一能在容嬤嬤手下過幾招的王夫人,卻因著先前一事被徹底傷透了心,只撇過頭權當甚麼都沒聽到沒看到,任由婆母夫君被容嬤嬤羞辱。
可這真的是羞辱嗎?
容嬤嬤表示,老身羞辱你們,那是你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要知道,擱在前世,嬪以下的她都懶得開口,甚至連個眼神都欠奉。
“最後奉勸你一句,主子對你客氣,你別當福氣,免得無福消受反折了壽!!”
☆、第028章
容嬤嬤說的那叫一個暢快淋漓,將憋了幾個月的情緒痛痛快快的倒了出來。只是,她是痛快了,旁人就不好說了。
一屋子的俏丫鬟皆紛紛低下了頭,只作鵪鶉狀,心下後悔方才跟賈赦一樣腳底抹油趕緊跑路才是。後悔之餘也不免對容嬤嬤產生了敬佩之情,同是賣了身的下人,人家怎就這般氣勢如虹,而她們卻皆只能一副受氣包的模樣。真是同人不同命。
比起五味雜陳的丫鬟們,賈母、賈政母子倆的心情就單純多了。
“大膽!!”
“放肆!!”
兩個簡單的詞彙,充分的體現了這對母子倆此時此刻無比憤慨的心情。當然,僅僅只動嘴皮子哪裡夠?賈母在大喝一聲後,毅然高聲喚人:“來人,把這老婆子給我拿下!”
丫鬟們本能的一哆嗦,原就站在一旁的她們拼勁全力將自己縮小、再縮小,可到底還是敗在了賈母那凌厲的眼神下,只能咬著牙推搡著幾個平日裡最老實的上前。其實,丫鬟這種生物,才是最會看人眼色的,就算先前同容嬤嬤並不熟稔,通過方才那一席話,她們也本能的知曉,容嬤嬤絕不是一個善茬。也因此,平日裡人人搶著的露臉活兒,今個兒愣是需要推搡才勉強湊了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