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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安帝都不曾,更妄論旁人了。
只要一想到下一個丟盡了臉面的人很可能是自己,就再沒有人敢上前挑釁了。諸人紛紛作鳥獸散,賈赦見沒人理會自己了,頓覺沒趣的撇了撇嘴快步離開。
當天傍晚,從高御史的府邸傳出來一個消息,因著那突如其來的一下重摔,高御史鼻樑斷裂,兩顆門牙同時離他而去。又因官員不得面容有礙,高御史遞交了辭呈,由時任正一品殿閣大學士的賈赦親自給予批覆,令其好生休養,今後都不用回官場了。
如此這般赤裸裸的報復,在朝臣之間傳了個遍兒。之後又有一個正義感爆棚的年輕小御史試圖挑釁賈赦,結果卻在當天晚間被人發現光溜溜的睡在皇城根下,很快就被人以失儀之罪革去了官職,可這內里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惹誰都不要惹賈赦!
這句至理名言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官場,被所有新入仕的官員銘記在心。
☆、第202章
“大太太,老太太讓您立刻派人去張家將寶玉接回來。”
榮禧堂里,鸚鵡滿臉的尷尬,手裡的帕子都被她揉成了一團,目光更是完全不敢跟那拉淑嫻對視,只低聲將賈母的吩咐說了出來。
那拉淑嫻微微挑眉。
原本,那拉淑嫻是打算趁著今個兒不怎麼忙碌,正好教迎姐兒如何擬禮單子。結果還沒說上幾句話,鸚鵡便來了,且一開口便是這話,自是讓那拉淑嫻不由的詫異萬分。
“可曾說是為了甚麼?”
鸚鵡抿了抿嘴,似乎在考慮這話要怎麼說,略停頓片刻後,才道:“許是老太太想念寶玉了,這寶玉打從一落胎胞,就沒怎麼跟老太太分開過。眼瞅著都已經走了近兩個月了,這……”
“寶玉三天前剛回來過。”那拉淑嫻先是示意迎姐兒自個兒看看禮單子,後又讓葡萄去將容嬤嬤喚來,自個兒則是伸手端過小几上的茶盞,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
見狀,鸚鵡頗有些站不住了。
其實很簡單,寶玉的確往張家做學問有近兩個月時間了,可又不是一去不回的。事實上,每隔十天,寶玉和璟哥兒都會回榮國府住上兩日。畢竟,這做學問再要緊,兩個哥兒年歲太小,若只能不著家,鐵定是會哭鬧不休的。
捱了一會兒,鸚鵡張了張嘴,似乎打算開口說些甚麼,卻始終不曾發生聲音來。她很猶豫,猶豫到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她是想說又不敢說甚麼事兒。
忽的,那拉淑嫻側過臉去瞧迎姐兒手上的禮單子:“給你派件正活兒可好?”不等迎姐兒答話,她便又道,“娘跟前的葡萄和石榴年歲都大了,且因著之前沒尋到妥當的人,硬是多留了她們幾年。索性前倆月終於尋到了好人家,娘將二丫頭幫著安排她們的嫁妝,如何?”
“我?”迎姐兒不敢置信的拿手反指著自己,“娘,我可是才剛學會看帳、算帳。這逢年過節的禮單子都還沒弄明白,您叫我給她們……不不不。”
“嫁原就要比娶容易,一應的禮節那是男方家裡的事兒。況且,只是讓你擬嫁妝單子罷了,能出甚麼錯?再一個,葡萄和石榴嫁的都是府里的家生子,就算你真的出了差錯也不會有甚麼問題的。”
“可是……”
“沒有甚麼可是,你擬罷,回頭拿來我瞧瞧就可。記得,她倆這些年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就比著小康人家嫁閨女的份例來。若是怕出錯的話,回頭拿你的私房給她們多添一份妝,她們保准不同你計較。”
迎姐兒一臉的懵逼。
甚麼叫做比照著小康人家嫁閨女的份例來?她知曉尋常人家是怎麼給閨女置辦嫁妝的嗎?她連自己的嫁妝都弄不清楚,禮單子也僅僅是看到最普通的節禮一道。不過好在,這是府里的家生丫鬟嫁給家生子,就像那拉淑嫻說的那般,即便出了差錯,要彌補也容易。
“那行,我試試看,回頭娘幫我瞅瞅。”迎姐兒不愧是賈赦和那拉淑嫻養大的閨女,心大得很。尤其在想通了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拿她的私房往裡頭填後,迎姐兒徹底放鬆了,另拽了一份空白禮單子,提筆就往上頭填。
這檔口,容嬤嬤也進來了。
“嬤嬤幫我問問鸚鵡,這好端端的,老太太怎就忽的想起要接寶玉回來了。上回,還沒聽說寶玉在張家受委屈了。”那拉淑嫻輕飄飄的將問題拋給了容嬤嬤,當然也沒有錯過在她提葡萄和石榴親事時,鸚鵡眼底里一閃而過的羨慕。
論年歲,葡萄和石榴要大出鸚鵡一截,按說鸚鵡無需太著急,畢竟榮國府的慣例,都是過了二十才將丫鬟許人的。當然,若是跟了主子那就是另外一說了。可去年間,賈赦才大鬧了一場,若是賈母再將丫鬟隨意許給府上的老爺和哥兒,指不定賈赦腦子一抽,再度上摺子彈劾自家了。
基本上,榮國府的家生丫鬟已經絕了當主子的心,畢竟有前車之鑑擺在跟前,這不生養孩子她們往後靠誰去?可若是生養了孩子,去母留子簡直比不生養更可怕。
“鸚鵡。”容嬤嬤倒是沒想那麼多,直接一個眼刀子甩過去,張口就道,“咱們府上的丫鬟婆子仿佛太多了點兒,一個個養得是金嬌玉貴的,尤其是老太太院裡的那些個大丫鬟們,竟是比尋常人家的姐兒都金貴許多。要我說,合該再精簡精簡,你說是罷?”
鸚鵡也不是傻的,尤其近些年來,隨著賈赦地位權勢的上漲,大房整個兒就是水漲船高了。偏賈赦還是個不在意風言風語的人,若想拿孝道壓著他,指不定回來就干出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混帳事兒來。也因此,賈母已經歇了跟賈赦硬槓的想法,身為丫鬟的鸚鵡就更不敢了。
當下,鸚鵡便道:“老太太聽說了張家連著被彈劾一事,生怕寶玉被張家連累,這才要立刻將寶玉接回來。”
“怕被張家連累?”容嬤嬤眉頭緊鎖,一臉猙獰的瞪著鸚鵡。
“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清楚,只聽說是張家人惹出了甚麼禍端來,怕是接下來不好收場。”鸚鵡苦著臉將自己知曉的事情都抖了出來,可正如她所言,具體的情況她也不大清楚,畢竟她也只是賈母跟前較為受重用的丫鬟罷了。
那拉淑嫻和容嬤嬤對視了一眼,旋即,那拉淑嫻便輕笑一聲,向著鸚鵡擺了擺手:“替我轉告老太太,寶玉很快就會回來的。”
也是聽了這話,鸚鵡才長鬆了一口氣,忙不迭的行禮告退。
等鸚鵡出了房門,容嬤嬤才冷笑一聲:“這是打量著張家快倒了,想急急的抽身罷?哼,也是個沒眼力勁兒的,怎的不想想,若張家真的靠不住,老爺能將璟哥兒一併送去?”
“別管她。”那拉淑嫻將手裡的茶盞隨手擱在一旁,冷著臉道,“原還想著到底是一家子,能拉拔就拉拔一把,到底寶玉這孩子年歲小,仔細教著也能教好。哪曾想,人家不領情也罷,竟還嫌棄起來了。既如此,嬤嬤就讓人往張家跑一趟,將寶玉趕緊接回來才是。”
“是,主子。”容嬤嬤躬身答應著。
“等等。”那拉淑嫻出言叫住了幾欲離開的容嬤嬤,略一思量,才道,“先緩緩,左右今個兒也晚了,不如索性明個兒我親自往張家跑一趟。我倒是要看看,究竟張家出了甚麼事兒,惹得咱們這位老太太竟是這般擔憂起來。”
事兒肯定是有的,等晚間賈赦歸家時,聽了那拉淑嫻的話後,卻是嗤之以鼻。
張家的麻煩倒是不大,可有一點卻是有些煩人的,那就是似乎真有人打算拿他們的小辮子。也虧得張家本身行得端坐得直,以至於所提出的罪名多半都是胡說八道,這才讓賈赦逮著機會反噴回去。可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很明顯,就是有那不開眼的小人打算從張家身上咬一塊肉下來。這御史台倒是無妨,有賈赦盯著,又有之前的慘案墊著,短時間內倒是安全的。可旁的地方呢?若他們不來暗的,走明路呢?像去年間,張家二老爺被人拿到了錯處,硬是降了職,那賈赦就沒法子了。
也因此,賈赦只簡單的告訴那拉淑嫻:“大事兒不會有,小事兒難以保證。不過早朝這邊大可放心,他們越不過我去。可若是私底下做些腌臢事兒惡性人,那我就沒法子了。”
至於賈母非要將寶玉接回來一事,賈赦只嗤笑道:“那就接回來罷,記得先將寶玉弄回來,再將這事兒告訴王氏。就讓她倆鬧騰去罷!狗……咳咳,反正就是鬧騰。”
狗咬狗一嘴毛,擱在這事兒雖然也挺恰當的,可考慮到其中之一是賈赦的親生母親,這話就不好說了。不過,聽賈赦這意思,是壓根就沒將這事兒放在心上。所以,應該不算甚麼大事兒罷?
抱著這樣的想法,次日一早,那拉淑嫻便領著迎姐兒去了張家。
得了消息特地趕出來迎接她們母女倆的,是張家二太太。
“妹子,你三嫂子又有孕了,因著她年歲也大了,這胎頗有些辛苦,老太太特地吩咐了讓她老實歇在屋裡,哪裡也不用去。”張家二太太笑臉盈盈的挽住了那拉淑嫻的手,又特地瞧了瞧迎姐兒,“姐兒長得是愈發的圓潤了,可惜我家倆小子年歲都不對,要不然鐵定往家裡娶。”
“二舅母,嘻嘻。”迎姐兒才沒有旁的閨閣女子一聽說自己的親事就害羞的神情,相反,她相當樂意旁人提她的親事,同時也在心裡想著,張家二房沒有適齡的哥兒,不代表整個張家沒有呢。再說了,張家至今都不曾分家,到時候她不是一樣能嫁到這兒來?
“行了,別鬧。”那拉淑嫻一眼就看穿了迎姐兒心裡的想法,忙開口制止,免得一個不留神,迎姐兒就把她自個兒給賣了。
好在張家二太太完全沒往那方面去想,只覺得迎姐兒這小模樣討喜得很。
待姑嫂二人沿著小路往後頭的福瑞齋走去時,那拉淑嫻藉機打探起了前些日子的事情。
其實,外頭的事兒,尤其是同朝堂有關的事情,正常情況下是很難傳到後宅的。偏賈赦這人的腦子還跟旁人有異,旁人覺得天大的事情,他也許只認為是芝麻綠豆點兒玩完全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兒。再加上容嬤嬤雖能耐,卻還真沒有本事打探朝堂之事,故而在昨個兒賈赦開口之前,那拉淑嫻是真的甚麼都不知曉。
“說真的,咱們這位姑老爺真是絕了,絕了!”
張家二太太也是個妙人,聽那拉淑嫻問起了前些日子的事兒,還道是她想聽自己誇讚賈赦,忙不迭的開了口:“姑老爺太能耐了,先前讓府里老太爺憂心不已的事兒,到了他跟前,竟是輕而易舉的就辦成了,你說他能耐不能耐?說起來,去年間老太爺心裡頭就已經有了計較,那會兒太上皇還未退位呢,誰也不知曉下一任聖上是哪個。可甭管是哪個,總不可能是被圈禁的那位,偏老太爺還曾任太子太傅,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