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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丫頭過來。”那拉淑嫻向迎姐兒招了招手,本以為迎姐兒會如同往日裡一般衝過來,不曾想這一次卻見迎姐兒雙手絞在一起,磨磨蹭蹭的挪到了床頭。那拉淑嫻頗有些無奈的揉了一把她的小腦袋,笑道,“這是怎的了?哪個欺負你了?”
“太太……”迎姐兒喃喃的開口,只是她一開口,就暴露了她已經哭啞了的嗓音。
那拉淑嫻面色一沉,皺著眉頭道:“真哭了一天?嗓子都啞了,何苦呢?奶娘也是的,這種事兒怎麼能讓你們守在跟前?也不知曉領到老太太那兒去。”
十二不高興的回道:“我們不守著,那誰守著?璉二哥哥倒是在太太您發動之前就去國子監了,怪不得他。可老太太也不過來,林姑姑已經不是咱們家的人了,倒是沒理由要求她過來。偏我那蠢爹!”
提到賈赦時,十二的語氣明顯往下一降,雙眼微微一眯,不由的散發出了陣陣殺氣。
這當兒女的也許並不一定要守在生產的母親邊上,畢竟這關乎到年歲和心理承受能力的問題,那麼賈赦那混球呢?當那拉淑嫻在產房裡拼死拼活的為他生下兒子,那混球卻在江南玩得樂不思蜀?十二在心頭默默的給賈赦記下了一筆黑帳,只等著下回見面的時候算總帳!
“你爹不是去江南了嗎?這是公事,又不是鬧著玩兒的。”那拉淑嫻頗為無奈看著十二,不過轉念一想,十二雖鬧騰了一點兒,好在做事還算有分寸,最多最多也就是再坑幾回爹,大的問題倒是不會有。這般想著,那拉淑嫻索性不管了,她一個剛誕下孩子的婦人,還是老老實實的坐月子罷。
說話間,晚膳也呈上來了,且種類繁多。
那拉淑嫻再度用無奈至極的目光瞅了容嬤嬤一眼,用眼神控訴著一個事實——這是把她當成豬嗎?
“主子,您能吃多少就吃多少,或者每樣都嘗一些。”容嬤嬤看懂了那拉淑嫻眼裡的控訴,卻完全沒當一回事兒,淡定自若的道,“種類多一些,也省得主子您沒胃口。”
也只能這般了。那拉淑嫻很清楚,別看容嬤嬤素日裡對她忠心耿耿的,可涉及某些事兒,卻是毫無通融的餘地,尤其是關於吃喝方面的。
“琮兒、二丫頭也用些罷,跟你們一道兒吃,我還能胃口好些。”那拉淑嫻看著膳桌擺了上來,笑著招呼倆孩子,又指著那盅雞湯對迎姐兒道,“這個給二丫頭罷,讓她潤潤嗓子,回頭記得再給她燉點兒護嗓子的湯水。”
一旁的葡萄和石榴上前伺候著,容嬤嬤則虎視眈眈的盯著那拉淑嫻,一副你要是敢少吃老奴就瞪死你的態度,讓那拉淑嫻頓覺壓力好大,只能讓十二和迎姐兒幫著分擔一些。
這頓遲來的晚膳,用的那叫一個膽戰心驚的,至少對於那拉淑嫻而言的確如此。待撤了殘羹冷炙後,迎姐兒早已哈欠連天,被奶娘抱到西耳房去睡了。十二則堅定不移的留在房裡,因著他知曉用過膳後,甭管有多困,那拉淑嫻都不會立刻躺下。
讓丫鬟退了出去,那拉淑嫻只帶著一臉的無可奈何,向十二道:“這又是怎的了?莫說你是為了我生孩子的事兒跟我鬧彆扭罷?生孩子雖兇險,可我這又不是頭一遭了,真沒你想的那般可怕。再說了,如今孩子都生下來了,你就算再鬧彆扭,也沒用呢。”
以十二的性子,不大可能做一些無用功,可那拉淑嫻又實在是猜不透這孩子到底想要幹甚麼。這一刻,那拉淑嫻只無比的想念賈赦,想也知曉,若是此時賈赦也在,十二定然會挖空心思的坑爹,那就沒她甚麼事兒了。
“弟弟呢?”十二問道。
容嬤嬤去外頭喚了一聲,沒多會兒,奶娘並兩個大丫鬟便將搖籃穩穩噹噹的搬過來了,就擱在那拉淑嫻的床榻旁邊。
一如先前容嬤嬤所言,孩子很好。許是因著這一胎從懷孕之初起,就一直順順噹噹的,且那拉淑嫻吃好喝好,連孕吐反應都沒有,可以說除卻嗜睡之外,真的沒有任何不良反應。就連年前那次被珍哥兒和田氏為難,也不過有那么小半日覺得心慌噁心,過了也就沒事兒了。
因此,這孩子一瞧就壯實得很,雖說皮膚仍有些紅彤彤的,看起來卻並不顯皺巴。也因著胖乎,五官都被撐開了,是難得的剛出生也不算丑的孩子。
“是個俊俏的哥兒。”那拉淑嫻美滋滋的瞧著,還不忘刻意看了十二一眼。
說真的,也不知是怎的一回事兒,幾個孩子裡頭,包括早夭的瑚兒,以及二房的倆孩子,所有的人加一塊兒,就屬十二的長相最為平凡。當然,十二長得並不醜,擱在旁的人家還算是容貌上乘的,可誰讓他生在一門俊俏的榮國府呢?旁的不說,單是璉哥兒的長相就甩十二好幾條街了。
“男子漢大丈夫,要俊俏作甚?”十二當然知曉那拉淑嫻在想甚麼,只沒好氣的道,“再說,我很醜嗎?丑嗎?”
“不算丑。”那拉淑嫻摸著良心說,十二真心不醜,五官也挺精緻的,缺的卻是令人眼前一亮的俊俏感。這麼說罷,賈赦和璉哥兒都是打小就稱讚好模樣的人,十二這長相卻只能趁著年幼被贊一句可愛。
十二一臉怨念的望著那拉淑嫻,滿滿的控訴之情:“看夠了嗎?”
“乖啦,就像十二你說的那般,男子漢大丈夫,要俊俏作甚?你想啊,你爹和你哥哥除了臉之外,就沒個長處了,這麼想想是不是覺得心理安慰了很多?”那拉淑嫻笑著調侃著,“再說了,你這個模樣,可比以往好看多了。”
完全沒有被安慰到的十二愈發的怨念了,這算是變著法子說他前世還不如今生的長相?頂著一頭黑線,十二憋著氣道:“我是想跟您說一下賈珍的事情。”
因著珍哥兒已經被除了名,那就沒必要顧忌長幼有序的規矩了,因而十二一口一個賈珍,鄙夷之情更是完全不加掩飾。
跟賈赦不同,這要是賈赦出手對付了珍哥兒,那麼即便事情成了,他也只會告訴那拉淑嫻結果,其中腌臢的過程他是絕對不會詳細描述的。可十二卻並不認為那拉淑嫻是個純潔善良的後宅婦人,想也知曉,真正純潔善良的人,能在乾隆帝的後宮裡混得如魚得水乃至貴為一國之後嗎?
將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十二冷著臉道:“我之所以沒把他弄死,是想看看蠢爹知曉了事情後會如何去做。不過如今也差不多了,賈珍自幼金嬌玉貴的被養大,這一個多月以來,算是把幾輩子的苦頭都給吃盡了。我敢擔保,他這輩子都不會對美人感興趣了。可憐的蓉兒,再也不會有兄弟姐妹了。”
最後一句話,十二說的那叫一個輕描淡寫,卻聽得一旁的容嬤嬤眉開眼笑。
那拉淑嫻突然覺得周遭有點兒冷。
☆、第153章
“記得別鬧出人命來了。”遲疑了半響,那拉淑嫻只擠出了這麼一句話來。
說真的,甭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那拉淑嫻都不是甚麼良善之輩。即便她對於懵懂無知的小孩子們存了一份善心,卻並不會波及到早已成家立業的男子,哪怕從輩分上來算,珍哥兒算是她的侄兒。
——夫家的堂侄兒而已,完全用不著心疼。
“娘,您就放心好了,我有分寸的。”十二笑得眉眼彎彎的,雖說論模樣他並不如璉哥兒那般俊俏,可他笑起來卻有著一種讓人如沐春風之感,尤其是那等子不知內情的,只怕還道十二是個敦厚溫柔之人。
當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十二也確實“敦厚”得很,至少打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要了珍哥兒的命。一來,真正口出穢語的人並非珍哥兒。二來,十二始終認為死亡並不算甚麼。抱著這樣的想法,十二隻恨不得將珍哥兒折騰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外加他還等著看賈赦歸京後的態度。
簡而言之一句話,想死沒那麼容易!
好在那拉淑嫻並不曾深究,哪怕她知曉十二的言下之意,只要明面上過得去就成,內里管它如何,反正珍哥兒也不是甚麼好東西。至於蓉兒,憑良心說,有珍哥兒這麼個親爹也是他上輩子做了孽,如今沒了反倒是好,左右賈敬老倆口也不會虧待了這獨一個的嫡孫。
“對了,弟弟喚甚麼名兒?”也不知十二是純粹起了興致,還是故意將話題岔開,只指著睡得哈喇子直流的小哥兒問道。
搖籃里,小哥兒睡得噴香,許是做了甚麼美夢,還吧唧了一下嘴,一副美滋滋的小模樣兒。
那拉淑嫻先是順著十二的手指看了過去,旋即卻是沒好氣的橫了十二一眼,道:“你爹又不在京里,這名兒還不得等他回來再說?”
“先前就沒打算好?”十二詫異了,他還道就賈赦那德行,只怕在那拉淑嫻懷孕初期就將一切都打算好了,沒曾想,賈赦這回倒是耐得住性子。可轉念一想,十二卻愈發的不解了,“為何我記得當初我的名諱就是早早的想好的?娘仿佛還不願意了。”
“原不曾想過會真的是你,便想喚你原先那名兒權當做個念想。”提起那事兒,那拉淑嫻只覺得好笑不已,“偏你爹早已想好了合適的名諱,說甚麼都不允,我也只好順著他的意思喚你琮兒了。”
“那弟弟呢?”十二皺了皺眉頭,“爹不喜歡他?”
“怎會?”那拉淑嫻面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無奈的道,“是我的錯,先前一直說懷的是個姐兒,你爹就只想了姑娘家的名諱,用在你弟弟身上卻是不合適了。”
說起這事兒,那拉淑嫻何止無奈。
前世,十二是她的長子,之後便是五公主了。那拉淑嫻想著,若是按著前世的趨勢,她這胎是個閨女才是。而今生,算起來她這具身體都生了三個兒子了,於情於理也該生閨女了罷?先不說她娘家也是三子一女,單說她懷這一胎的感受就同以往全然不同。也因此,那拉淑嫻幾乎是篤定了肚子這個是個小閨女。
“罷了,索性等你爹回來再說,咱們就先喚著小哥兒好了。”那拉淑嫻無可無不可的道,左右經了十二這事兒後,她對於孩子的名諱已經毫不在意了。
“叫璟哥兒罷!”
不想,十二冷不丁的冒出了這麼一句話,登時那拉淑嫻和容嬤嬤都愣住了。
愛新覺羅·永璟,乾隆二十年臘月二十一生,序齒為皇十三子,於乾隆二十二年七月二十四日子時殤,死時尚不滿兩周歲。隨葬端慧皇太子園寢,無嗣。次年五月享配太廟,世襲罔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