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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賜婚?”太上皇有點兒懵,皺著眉頭打量著長相精緻卻還是一臉孩子氣的璟哥兒,遲疑的問道,“賈璟,你今年幾歲來著?”
“十歲了。翻過年就是虛歲十一了。”璟哥兒頓了頓,提醒道,“聖上已經下旨賜婚我三哥了,今年是必然趕不上了,估摸著明年一定能成婚了,畢竟我三哥已經老大不小了。等回頭我三哥嫁出去了,估摸著張家那頭就會立刻來迎娶我姐姐的。再往後,就輪到我了。”
太上皇忍不住伸手抹了一把臉,認真的問道:“也許跟你說這個你不太能聽得懂,不過所謂的賜婚,除非是真正的皇室宗親,要不然都是兩家定下來後,才來討個恩典的。你懂我的意思嗎?”
也就是說,皇家並不流行拴婚。
當然,像真正的皇子公主們,還有一些地位崇高的皇室宗親們,親事鐵定要由泰安帝過目的。一般來說,大選之後留下來的人,只有極少的一部分是留在後宮裡的,多半都是賜婚出去的,可這也僅限於宗室。因此,像臣子們打算討個恩典,則需要兩家先將親事給說定了,再通知上頭,等於就是給親事鍍一層金子,沒有旁的意義。
“乖娃兒,回頭讓你爹娘給你說定了親事,我再幫你賜婚。”見璟哥兒眨巴著眼睛不說話,太上皇語氣愈發的柔和了,誰讓他就喜歡當一個慈眉善目的和藹老人家呢?
不曾想,聽了這話之後,璟哥兒瞬間綻放了笑容:“我有媳婦兒,我未過門的媳婦兒是林家的大姑娘,就是我姑父戶部尚書林如海家的。我娘說,這叫親上加親。對了,我媳婦兒長得可好看了,笑起來甜甜的,聲音軟軟的,比我二姐姐比我鳳姐姐,要溫柔成千上萬倍!”
太上皇略有點兒發懵,這賈赦有四子一女這件事兒,他當然是很清楚的。尤其等賈赦家的小五出生時,他還頗為嫉妒了一番,私底下很是懊惱自家老四沒有自己的能耐,統共才三子一女實在是太丟人現眼了。不過,即便如此,太上皇也沒鬧懂璟哥兒嘴裡的“二姐姐”和“鳳姐姐”是何人。
不過轉念一想,太上皇就自認為自己明白了真相。像賈赦的嫡長子璉哥兒就被人稱之為璉二爺,這是因為賈赦真正的嫡長子在序齒後夭折了。同理可證,璟哥兒口中的二姐姐,應該就是賈赦的嫡長女了,至於真正的那一個,必然也是夭折了。
這就是序齒混亂造成的不幸後果,好在太上皇也就在心頭腹誹兩句,哪怕他明面上表現得再怎麼和藹可親,也不是那等真正沒心計城府之人。
唯一的問題就是……
“你鳳姐姐是誰?我怎麼記得賈赦統共就一個寶貝閨女呢?還說給了張淄潼張老先生的嫡長孫?”
璟哥兒重重的點頭:“對的,我爹常說,我二姐姐就要去禍害張家了。至於我鳳姐姐……”回頭瞧了一眼還處於懷疑人生狀態的璉哥兒,“就是我二哥哥的媳婦兒,我娘說,那可真是一位人中豪傑。”
“你個混帳小子又在胡說八道甚麼玩意兒?過來!站好!”
賈赦終於姍姍來遲,緊隨其後的則是賈母和賈政,以及一副好妯娌模樣的那拉淑嫻和王夫人。
其實他們也不算來得晚了,只是礙於不能大房一家急匆匆的趕來,因而在二門處略等候了片刻。畢竟,這大房二房在府里無論怎麼不合都無妨,卻萬萬不能暴露在人前。即便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遮羞布還是需要的。
“臣叩見太上皇……”
一連串的行禮問安之後,賈赦毫不猶豫的瞪眼過來,壓根聲音惡狠狠的威脅道:“璟兒你個臭小子,往日裡憊懶的要命,連說蹦個字都不肯,今個兒倒是鬧騰上了?回頭讓你小哥好生收拾你一頓!”
小哥的稱呼源自於迎姐兒,準確的說,最初只有迎姐兒小時候才會這麼稱呼十二。畢竟,於她而言,統共也就倆哥哥,一個大點兒的璉哥兒,另一個就是小點兒的十二。至於後來,因著璟哥兒一度由迎姐兒帶著長大,很多習慣都隨了她,哪怕在正式場合是挺注重稱呼問題的,不過私底下,璟哥兒多半還是叫十二為小哥或者小哥哥的。
可惜的是,這種程度的威脅壓根就不叫個事兒。反正,璟哥兒是一點兒也不在乎:“爹您生甚麼氣呢?打從昨個兒接了聖旨起,就好像火炮一般,逮誰噴誰。我甚麼也沒做呢,不信您問太上皇?對了,太上皇方才答應了我,要給我和黛玉賜婚!”
“你就這麼迫不及待的嫁出去?”賈赦不負火炮之名,在璟哥兒話音剛落後,就立刻噴了回去。
“慎言慎言。”璟哥兒忙上前安撫道,“就是因著爹您一天到晚的嫌棄三哥哥他嫁不出去,如今可不是應驗了?所以說,有些話還是不能隨便說出口的,萬一林姑父忽的改了主意,想招個上門女婿怎麼辦?真要是如此,那我也只能跟您說對不住了。”
啪!
賈赦一個沒忍住狠狠的在璟哥兒腦門上來了一記:“渾說甚麼?烏鴉嘴是老太太,才不是我!”
烏鴉嘴老太太——賈母狠狠的掐了一把扶著自己的賈政,這才強忍著沒倒下去。說真的,有些話確實不能渾說,就說賈母好了,她如今最厭惡的不是旁的,而是“烏鴉嘴”這三個明晃晃嘲諷的字。
“賈赦你別鬧!回頭等老四回來了,你想怎麼折騰他都無妨,這會兒先消停點兒。”太上皇趕忙叫停,同時皺著眉頭上上下下的打量著賈赦,片刻後才問道,“我孫女婿呢?”
“哎喲太上皇喲!!”賈赦瞬間變臉成了一副要哭不哭的慘烈模樣,“您倒是勸勸……罷了罷了,聖旨都已經下了,還能有啥法子呢?都怨我這張嘴喲,說啥不好呢?天天盼著我家琮兒嫁出去,這下可好,真的就給嫁出去了,我這心裡悔喲!”
其實,賈赦也不是真的嫌棄雍華公主,他只是跟普天之下的所有父親一下,都希望府里添丁進口,而非將辛苦教養長大的兒子嫁出去。尤其即將出嫁的還是他放在心坎上疼寵了近二十年的心頭肉。
——哪怕是將璉兒嫁出去也好呢!
儘管最後的心裡話沒說出口,可賈赦這番言論還是將賈母等人唬了一大跳。
“孽子!混帳!你到底在胡說八道甚麼?聖上既看中了琮兒,那就是咱們府上天大的恩賜,天大的榮耀!”賈母又氣又怕,要不是由賈政攙扶著,她這會兒早已站不住了。饒是如此,這會兒她的身形也是搖搖晃晃的,幾欲跌倒。好在看情形不對,鴛鴦也急急的上前幫忙。
倒是太上皇一派淡定的開口道:“無妨無妨,都這麼多年了,誰不知曉賈恩侯的為人呢?不過這事兒呀,還真就不是我這個老人家能說了算的。正好,等老四回來了,你去找他哭,一哭二鬧三上吊,逼瘋他!!”
這下,賈母算是真的啞口無言了,但凡說這話的是其他任何人,她都可以仗著身份地位乃至年歲給予嚴厲的批判,可惜對方是太上皇,泰安帝的親老子,她除了默默的低頭權當沒聽到外,還能如何?
可賈赦不會這麼幹。
“成!就照太上皇您說的辦!”賈赦登時長出了一口氣,斬釘截鐵的道,“甭管這事兒到最後會如何,絕不能讓聖上這般輕而易舉的就將我家琮兒娶回了家!”
太上皇隱隱約約的覺得這話有點兒不對味兒,一時半會兒又想不出來哪裡不對味兒了,因而只略沉默了一瞬後,道:“行!等回頭老四他們回來了,我一定立馬讓人告訴你。到時候,你就直接往御書房一戳,只要他不答應你,你就不走。哭鬧上吊都無妨,真要是不成,你就往地上一坐……喏,就跟你兒子一樣,坐個屁股蹲兒,到時候邊哭邊嚎,氣瘋他!”
#這就是親爹#
隨著太上皇的話音落下,所有人包括賈赦在內,目光盡數齊刷刷的落在了他面上。震驚有之,疑惑有之,更多的則是茫然無措。當然,賈赦是不會這樣的,他只重重的點頭,只差沒有詛咒發誓保證完成這個艱巨而又偉大的任務了。
又兩刻鐘後,太上皇跟前伺候的公公提醒要走人了,畢竟榮國府雖然離得不算遠,可如今泰安帝不在京城,又逢年關,大小事兒都需要太上皇來過目。因此,也是到了離開的時間了,到底待會兒回去還需要花費不短的時間。
不過,即便如此,太上皇還是沒有忘卻答應了璟哥兒的事情。
“放心罷,回頭我就下旨賜婚,正好讓老四也瞧瞧,我沒閒著!!”
太上皇揚著頭離開了,留下了一群面面相覷的人。這都已經無聊到下旨賜婚了,還算沒有閒著?真心不是吃飽了撐著沒事兒干,專門找事兒做嗎?話說,賜婚……
“璟兒你小子又幹了甚麼?”賈赦在親自送走了太上皇之後,回頭就尋璟哥兒興師問罪。
璟哥兒卻只給了他一眼無所謂的眼神,攤了攤手,道:“不就是羨慕小哥他有我沒有嗎?左右我跟黛玉的親事是你們都認可的事兒,多一道賜婚的旨意,有甚麼不好的?再說了,小哥不嫁,二姐不嫁,哪裡輪得到我?”
這話倒是沒錯,璟哥兒跟黛玉的親事是一早就定下來的,當然因著年歲的關係,並不曾大張旗鼓的三媒六聘,畢竟時間還早著呢。可賜婚也不代表立刻成親,多一道賜婚的旨意只會顯得面上有光,至於何時成親,以及三媒六聘等等事情,其實並無任何差別。
簡而言之,賜婚的旨意只能是錦上添花,旁的啥作用都沒有。
可賈赦聽了璟哥兒這話,還是沒忍住將他拖過來放在腿上揍了好幾下屁股。用他的話說,十二要嫁出去已經很傷他的心了,偏生璟哥兒這個混帳小子還總是提醒他這個既定的事實,這如何不讓他心碎呢?
對此,所有人都表示無話可說。
敢情這些年來,年年月月日日,念叨著十二趕緊出嫁的人不是你賈赦嗎?就因著一天到晚的念叨,如今真的嫁出去了,又不捨得了。既然不捨得,你有種抗旨呢!只會待在家裡唧唧歪歪的,算啥英雄好漢?
也許是因著諸人面上鄙夷的神情實在是太過於明顯了,又或者是因著連番劇烈的打擊,回頭賈赦便索性將戶部的諸多事宜往妹夫林海身上一推,他本人日日乘坐馬車在城門口等著泰安帝一行人的歸來。
想法是很不錯,只不過尚未等泰安帝一行人歸來,太上皇卻緊趕慢趕的先下了賜婚的旨意,還是一下就是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