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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謝大哥。”半響,賈政才從牙fèng里擠出了這幾個字。

    “咱們可是嫡親的兄弟,哪裡就需要這般客套了?我同你說啊,科舉是很重要的,那可是入仕最妥當的途徑,不用萌祖蔭,不用拿錢砸,不用四處托人情走後門,只要你有真正的才華,你就一定能高中!”

    “是,大哥。”

    “還有啊……”

    賈赦還想再說,賈母卻是再也忍不住了,只惡狠狠的摔了筷子:“還吃不吃年夜飯了?整個晚上就聽到你在瞎掰!”

    “我瞎掰甚麼?我哪裡就瞎掰了?我拿我的經驗跟二弟分享我怎麼啦?我錯在哪裡了?打小就聽老太太您說,要用功上進考取功名。我承認我以前是混帳了點兒,可自打我開竅以後,連聖上都常誇我,倒是府里沒一個人誇我半句!”

    “你還需要人夸?”賈母簡直不能更憤怒,她都瞧見賈政已經羞得險些將頭埋進胸口了,結果這個混帳賈赦還不依不饒的瞎逼逼,氣得她直接拍了桌子,“沒人誇你你都嘚瑟成這個樣子了,但凡有人誇讚了,你還不將尾巴翹到天上去了?混帳東西,你氣煞我了!”  

    “我一年到頭東奔西走的是為了甚麼?在外頭奔波,在府里還要受氣,好心給二弟些提點兒,反而鬧得我諸多不是。這算甚麼?我就這般人見人怨?不吃了不吃了,氣都氣飽了!!”

    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賈赦表現得就是很氣憤,旋即還真就起身拂袖離開了。

    這賈赦一離開,最氣憤的自然是賈母,最尷尬的卻是賈政了。甭管賈赦究竟是出於何種目的,可至少在明面上,他是占了理的。尤其有些話賈母說的,賈政卻是萬萬說不得的,哪怕他心裡頭有著再多的怨念,表面上還得對賈赦恭恭敬敬的。

    人家賈赦是世襲的一等將軍,自個兒晉升上去的從四品內閣侍讀學士。

    前頭這個爵位,還能怨自己出生太晚,白給賈赦撿了便宜。後者這個官職怎麼辦?怪長青帝瞎了眼?

    賈政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他能感受到親娘和大哥之間的矛盾點就在於他,他也非常感激親娘對他的偏愛,問題是賈赦強行占據了道德的制高點,讓他除了忍氣吞聲之外,毫無還嘴之力。

    天可見憐。

    ……

    更悲慘的事情還在後頭。  

    次日是大年初一,賈赦趕著大清早就出了門,回頭就將昨個兒晚間發生的事情嚷嚷了個人盡皆知。他是用心寒的口吻說的,說賈母偏心眼兒,說賈政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說榮國府沒法待了,他都快要被逼死了,還說賈母讓他當眾發誓不准提分家一事……

    拉拉雜雜的說了一大堆,中心思想大概是他在大年夜裡受了天大的委屈,然而因著抱怨太多了,卻又有種他本人不好相與的感覺。

    這就是賈赦的目的!!

    時至今日,他還未完全放棄削官罷職的終極目標。

    因著是年關里,基本上所有人都沒有啥要緊事兒,卻又都忙活得很。走親訪友、拜訪上峰、同僚知己小聚,再開個品茗會、品香會等等。總之,不出三天,全京城都得知賈赦受了天大的委屈。

    結果,正月初五,長青帝將賈赦喚了過去,好生安慰了一陣不說,還賜了個先生下去。這並非長青帝客氣,而是他始終記得賈政有三位當世大儒的先生,唯恐自己動作再慢一步,又要引來上書房動亂。

    幸運的是,如此悲壯的事情沒有發生。

    不幸的是,在意識到自己的目的無法達成後,賈赦再度放大招了。  

    賈赦先是借著拜年的機會去拜訪了文親王,跟他暢談了一整天,且話題全部圍繞在律法上頭。更確切的說,是犯了哪些事兒會被削官罷職。

    文親王一開始還是挺有警惕性的,問題是賈赦太能侃了,說到後頭他完全不知曉自己究竟說了甚麼,更是完全忽略了對賈赦的觀察。

    據文親王所說,想要削官罷職,貪污受賄是個不小的罪名,不過這也得看長青帝會不會發作。買官賣官也是不小的罪名,這個一經查實卻不單是削官罷職,還極有可能附贈其他懲處。再往上去,卻是民變譁變之類的重罪,真要是發生了這種事情,那就是罷官外加秋後處斬了。

    說真的,這些罪名賈赦一個都不想要,或者應該是他都要不起。

    貪污受賄看起來簡單,可他是內閣侍讀學士,聽著很能耐罷?其實權利也挺大的,問題是撈錢真不容易。首先內閣是京官,其次侍讀學士是直接領命於長青帝的,再往後表面上看仿佛很重要,實則真的毫無油水。

    買官賣官也很不錯,可惜內閣不是戶部,它沒有這個功能。

    至於民變譁變……

    要是京城裡發生民變和譁變了,那就是一群一品官人頭落地了,跟賈赦這個從四品的內閣侍讀學士真的沒有任何關係。  

    “文王殿下,您就給個準話罷,我想被削官罷職,有甚麼好法子嗎?對了,我不打算豁出命去,您給就給琢磨個萬全之策罷。”

    ☆、第177章

    說真的,文親王是完全懵逼狀態。

    甭管先前賈赦幹了多少喪心病狂的事情,卻沒有哪一件事情是針對文親王本人的。距離最近的一次,也就是頭兩年廉親王追討欠銀時,賈赦為了籌措銀子將賈母珍藏的一幅王羲之真跡賣給了文親王。但是這事兒僅僅是涉及到後續事宜時,才顯得那般的坑爹,本身真的一點兒也不稀罕,純粹只是一個願買一個願賣的普通交易。

    準確的說,這些年來,被賈赦坑的最多的就是賈政,其次便是自家和隔壁家、諸多的親朋好友家,以及廉親王。

    文親王真的是結結實實的頭一遭!

    “這這這……”文親王是個老實孩子,也許他也有私心,比如著書立傳、名垂千古之類的野心。可總的來說,在長青帝所出的一群各懷心思的皇子們中,文親王真的是個憨厚樸實的人。因而,在面對坑貨賈赦時,他只能露出了瞠目結舌的神情,愣是連一句囫圇話都說不出來了。  

    “文王殿下!”賈赦才不管自己這番浮誇的表現會不會嚇死一個親王,他是真的豁出去了,“來尋您之前,我也是有仔細想過的。按說您是同翰林院、國子監等處交好,同戶部關係並不密切,我不該拿這事兒來打擾您……”

    “對對,你說得對!”一瞬間,文親王只覺得自己解脫了,忙不迭的附和道。

    然而,事實證明完全是他想得太多了。

    只見賈赦嫌棄的看了文親王一眼,許是即刻想到了是自己有求於人,這才掩飾了一絲絲,開口道:“文王殿下也別妄自菲薄了,甭管怎麼說您也是親王殿下,咱們也算是有著多年的交情。遙想當年,我同王子勝幹了一架,不就是您從中調解才將這事兒掩了過去嗎?我還記得您讓我們抄寫律法,之後又改成了抄寫四書五經。唉,只怕若沒有當初的事情,也不會有今個兒的我了。”

    文親王再度目瞪口呆:“不是,那是你那老泰山……”

    “我明白,我明白。文王殿下您的顧慮我都明白。其實您這人罷,甚麼都好,就是太謙虛了。可我就是欣賞您這一點!”  

    “真不是……”

    “好了好了,往事如煙,就讓它隨風飄逝罷。咱們言歸正常,就說當下這件事兒。”賈赦很是深情地感概了一句,且壓根就沒給文親王任何開口的機會,就逕自說了下去,“按著道理來說,我想被削官罷職的確不該找您。可我如今也是走投無路了!文王殿下,實話同您說罷,我不止一次的同聖上提起這事兒,可聖上他就是不允呢!我還曾向廉王殿下說了這事兒,可他……他差點兒沒噴死我。”

    說到這裡,賈赦是一臉的傷心欲絕。

    對於旁人來說,升遷實在是太難了,甚至絕大部分的官員都是苦熬了一輩子,也不過升個一階半品的,就賈赦這個升遷速度,簡直就是羨慕死一大幫子的人。然而,賈赦卻是做夢都想被削官罷職,無奈期望越大,多半失望也會越大。

    人家是想升遷想瘋了都沒成,賈赦卻是想削官罷職想瘋了也同樣沒成。

    然而,即便感受相似,可前者卻能得到旁人的同情憐憫,後者卻只能讓人恨得牙痒痒。

    萬幸的是,文親王的性子很是平和,除卻擁有文人的傲嬌性子外,旁的都極好,倒是不會跟賈赦一般見識。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因為文親王完全不成體會到官場上的艱難險阻,他打從一出生就是天之驕子,排名較前,母妃位份高,本人對於學問極有天賦,加之完全沒有奪嫡的想法,可謂是一帆風順到底。  

    因此,在略平復了一下囧然的心態後,文親王還是平靜的勸起了賈赦:“聖上不同意定是因著愛惜人才,賈將軍不必如此。”

    “那廉王殿下呢?他純粹就是見不得我好?”賈赦氣哼哼的道。

    雖說從序齒來說,廉親王是文親王的弟弟,可問題是這倆兄弟走的是完全不一樣的畫風,如果是文親王是一汪清水,那麼廉親王簡直就是表面冰冷內里火爆,還要再加上小氣記仇報復心重。簡而言之,文親王從來不敢跟廉親王作對,生怕回頭不小心著了道兒。

    話雖如此,到底是親兄弟,文親王自認為還是挺了解的自家這個冰山面癱臉四弟的。當下,文親王略一沉吟,便道:“根據我的猜測,廉王應該是太聽聖上的話了,既然聖上不願將你削官罷職,你求他也定然無用。”

    其實,文親王也不知曉廉親王是甚麼毛病,作為年歲最接近的兄弟倆,且本身並無任何矛盾衝突,這倆人小時候還是挺要好的。

    文親王清清楚楚的記得,小時候的廉親王是個性子挺討喜的孩子,但凡小孩子愛的一切他都歡喜,且酷愛逮著人就是一頓嘮叨,完全是個既好動又話嘮的熊孩子。結果,也不知哪裡出了問題,仿佛是徒然之間,廉親王跟鬼上身似的,冷不丁的就換了性子。在最初的那段日子裡,文親王每日裡見到板著臉一聲不吭的廉親王時,都覺得是自己活見鬼了。本以為過段時日就會恢復正常了,結果萬萬不曾想到,這一見鬼就是好幾十年。

    不過,有一點卻是至始至終都不曾改變的,那就是廉親王對長青帝的態度。隱隱的,文親王覺得自己似乎猜到了一點兒,不過他這人的性子擺在那兒,除非是跟著書立傳有關的事情,要不然才懶得動腦子。故而,這位最接近事實真相的人,就這般放棄了近在咫尺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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