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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路子!!
只一個眼錯不見,珍哥兒就掛了彩。別以為沒開鋒的刀傷不了人,事實上,別說刀刃了,就連鑲嵌滿寶石的刀鞘,你要是拿出死勁兒來,也一樣能打死人。
僅僅只是略慢了一步,珍哥兒面上就被劃拉了一道血痕。當然,賈赦拿來的刀是真正的好刀,虧得沒開鋒,要是開鋒了,這一刀下去就不是劃出一道血痕,而是削下整塊肉了。饒是如此,珍哥兒也被嚇得登時三魂去了兩魂半,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一般飛似的往前頭竄,一面飛竄著一面還不忘發出悽厲的慘叫聲。
“去喊大夫呢!你還愣著作甚?毛頭小子就是不如你爹靠譜!”賈赦懵了一瞬,旋即立刻回頭噴在一旁看戲看得傻眼的賴二。後者聞言撒丫子狂奔而去,其速度之快,一點兒也不遜於方才逃命的珍哥兒。
大夫是肯定要喊的,只不過這檔口,大夫其實反而並不重要,畢竟要是真的鬧出人命來了,別說一般的大夫了,就是喚了神醫過來也一樣沒用。
眼見賴二跑遠了,賈赦趕緊往賈敬父子倆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珍哥兒雖換亂異常,卻還不至於慌不擇路,事實上他是往二門裡跑的,這會兒工夫想必已經進了後宅子。
後宅好呢!
裡頭有珍哥兒他親娘和他媳婦兒,還有他那兩歲大的兒子。
這尚未滿兩周歲的蓉兒暫且擱在一旁不提,就說珍哥兒他親娘和媳婦兒,應當是能派上一點兒用處的。賈赦代入了一下他自己,不對,應該是代入一下蠢弟弟賈政,以往榮國公賈代善尚在世時,也沒少因著學問關係責罵賈政,當時賈母可真沒少護著賈政。所以,同理可證,珍哥兒他親娘應當能派上些用途罷?
才怪!!
這寧國府的風氣向來就跟榮國府不同,若說榮國府那頭是不拿小妾通房當人看的話,那麼寧國府這頭便是不拿女人當人看。其實,這一點從寧國府子嗣單薄方面也能看出一點兒苗頭了。
在榮國府里,同輩之中,年歲最長的賈赦跟年歲最小的賈敏,雖是一母同胞的嫡出兄妹,實則兩人的年歲相差了十年。換句話說,當賈母已是半老徐娘時,賈代善仍與她同房。
可在寧國府里,賈敷和賈敬只差了兩歲,其他的則根本就是獨一個。也就是說,當嫡妻年過二十後,基本上就夫妻二人就不再同房了。這一點不單是珍哥兒,事實上賈敬以及已故的賈代化都是如此。加上他們對待小妾通房的態度又同賈赦一般無二,除非運氣極好的一下就中標了,不然頂多半年就換新的,哪裡能子嗣興旺了?
也因此,在寧國府里,女人是完全沒有地位的,說不上一丁點兒話。
當珍哥兒飛奔回後宅求救時,他親娘和媳婦兒倒是都聞訊趕過來了,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繼續被賈敬追殺,所能做的只有默默的落淚,連個聲兒都沒有。
“爹!爹!我錯了!您打我罵我都可以,可您別殺了我啊!您可就我一個兒子,殺了我可如何是好?”珍哥兒嚇得幾乎要上天了,許是在性命攸關之際猛地爆發了,還真就讓他想出了一個極好的理由。
結果,賈敬一面舉著刀繼續追殺,一面冷笑著道:“老子還有孫子!!”
噢,我的天吶!!
珍哥兒千算萬算卻算漏了蓉兒,當然即便他再怎麼喪心病狂,也不會因為想要自己活下去而恁死他親生兒子的。可賈敬這一番話,卻是真的傷透了他的心。
等賈赦帶著一幫子膀大腰圓的粗使婆子趕來救援時,珍哥兒已經心若死活的跪在地上,任由賈敬拿著刀在他背上猛砍。
那可是真的寶刀!而且如今是七月間,天氣熱得要命,想也知曉珍哥兒穿的有多少。幾記重砍後,珍哥兒已經跪不住了,他半個身子趴在地上,屁股撅得老高,背後滲著大片的血,生死不知。
“刀下留人!”
賈赦也被嚇到了,即便他是鐵了心想要收拾珍哥兒,卻完全沒想過真的要了珍哥兒的命。在賈赦看來,即便再怎麼荒唐,那也是你情我願的事兒,頂多就是珍哥兒胡亂撒錢,而田家滿門都是見錢眼開的人。可縱是如此,可罪不至死罷?
衝上前一把奪過了賈敬手裡的刀,賈赦簡直不知曉該說甚麼才好,憋了半響才勉強擠出一句話來:“虎毒還不食子呢!”
“哼,這種沒臉沒皮的東西,活著也是浪費糧食!索性打死,一了百了!”
話是這麼說的,可自打刀被奪走,賈敬也慢慢的冷靜了下來。附身瞧了瞧珍哥兒,賈敬冷著臉向粗使婆子們擺了擺手,示意她們上前將人抬回去。
萬幸的是,珍哥兒命大,還不至於真的被打死。更重要的是,他倒下的地方離他的院子也就十來步遠,而恰好此時,賴二也將大夫拖來了。等珍哥兒被抬回了房裡,大夫又診斷過後,賈赦才出言告辭。沒出人命就是好事兒,至於養傷完全可以慢慢的將養,左右寧國府不缺上好的藥材。
賈赦沿著穿堂走了出來,還不忘惦記著幫珍哥兒請個假,畢竟他那傷勢一看就知曉,沒個把月的別想痊癒。待走到院子裡,賈赦卻忽的頓住了腳步。
院子裡,一個白嫩可愛只穿肚兜褲衩的小娃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副隨時隨地都可能斷氣的可憐模樣。偏此時院子裡亂成一鍋粥,他跟前只有個奶娘打扮的人連聲哄著,可惜一點兒作用也沒有。
“蓉兒他怎麼了?”賈赦走到院中,附身去瞧哭得極為慘烈的蓉兒,“男子漢大丈夫,別動不動就掉眼淚,你曾祖父當年上戰場殺敵無數,遍體鱗傷渾身染血,都沒掉一滴眼淚。”
蓉兒一臉懵逼的抬眼看著賈赦,旋即再度放聲大哭。
“得了,接下來有的忙亂了,你是他奶娘?趕緊去收拾一下,揀幾樣要緊的東西帶上,跟我去榮國府。放心,我會跟你家主子支會一聲的。”賈赦隨口吩咐著,又喊來一個丫鬟去裡頭通知賈敬之妻,沒多會兒,丫鬟過來回話,說是太太允了,還勞煩西府老太太代為照顧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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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一趟寧國府,將那頭攪和的天翻地覆人仰馬翻後,賈赦還順道兒將人家的寶貝疙瘩蓉兒拐了過來。
不過,人雖是賈赦拐來的,不過他還真沒打算把蓉兒往榮禧堂帶。一來,如今那拉淑嫻剛懷孕不過三月有餘,雖說胎是挺穩當的,卻也沒有精力再照顧這麼點兒大的孩子了。二來,人家親祖母都說了,是拜託西府老太太代為照顧,賈赦才不會幹這等吃力不討好的事兒。
領著蓉兒和他奶娘回了榮國府,賈赦逕自將人引到了榮慶堂里,掐頭去尾的簡單說了一下事情經過,旋即就將蓉兒丟下不管了。
有奶娘在,蓉兒就不會怕生。而貼身丫鬟之類的,榮國府最不缺的就是下人了,尤其是人手最多的榮慶堂。至於旁的吃喝用度,比較著其他幾個哥兒姐兒來就好了,賈母帶孩子都帶成本能了,除卻最初的愣神外,沒半刻鐘就將事情安排的妥妥噹噹的。
這也虧得榮慶堂里房間眾多,相連的小院落都有好幾個。也趁著這個機會,賈母略調整了一下幾個哥兒姐兒的房舍。
珠哥兒和璉哥兒都已經大了,且他們每日裡大清早的就要出發去國子監,直到傍晚才回家,原就不需要太過於操心,更別說璉哥兒原就住在榮禧堂,只是偶爾會跟珠哥兒住一屋。賈母索性給珠哥兒單獨撥了個小院落,統共是一正房倆二房,並左右各一間廂房。
元姐兒也大了,日日要接受教養嬤嬤的教導,可算是極為辛苦的。不過,賈母深知元姐兒將來吃的苦頭鐵定只多不少,因而即便心疼也只能忍住了。這一次,賈母同樣給元姐兒撥了個小院子,不同的是,還順道將迎姐兒塞給了元姐兒,甚至連王熙鳳都暫住於此。
於是,賈母跟前就剩下了最小的蓉兒了。
當然安排歸安排,回頭若是賈母想念哪個孩子了,讓喚到自個兒房裡,住在相連的耳房都使得。只不過蓉兒實在是太小了,賈母擔心他冷不丁的喚了個地方會害怕,也不曾給他單獨安排房間,只住在隔壁的碧紗櫥里。
這一住,就是三個月。
別說賈母了,就連知曉前因後果的賈赦都不曾料到,寧國府竟會這般不靠譜,將唯一的嫡孫丟到榮國府就不管了?要知曉,就在蓉兒來榮國府後不久,王家就來人將王熙鳳帶回去了。只不過,才月余時間,就因為那拉淑嫻想念那伶俐的姑娘,又讓人接了回來。可隔壁東府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一直到十一月,某個大雪紛飛的夜裡,忽聞二門上傳事雲板連叩四聲,再一問,卻是東府的珍大奶奶沒了。
☆、第148章
那拉淑嫻自認為歷經兩世,也算是看淡了生死,然而當死亡再度降臨到周遭之人的身上時,她仍有些無法坦然接受。尤其那位珍大奶奶,正當是花兒一般的年歲,就這樣驟然離世,丟下了尚且年幼的蓉兒。
說真的,那拉淑嫻並不同情珍哥兒,妻子罷了,回頭再尋個續弦便是了,只怕對於珍哥兒來說,完全是無關痛癢的事兒。可蓉兒呢?上個月剛過了兩周歲生辰的蓉兒,從此以後再沒了親娘。
至於後娘,那拉淑嫻苦笑一聲,她前世是當過後娘的人,雖說自認為對元後之女固倫和敬公主並不算差,可若論真心,只怕一絲一毫都無。這其實是很正常的,甚至同吃醋毫無關係,只是平凡人正常的反應罷了。就連今生,她自問對迎姐兒視如己出,可若是真的遇到了萬不得已的事兒,她只會選擇保住親生的孩子,放棄迎姐兒。
人呢,就是這麼自私的生物。當然,聖人除外。
因著這四聲雲板,那拉淑嫻徹底沒了睡意,倒是身畔的賈赦在最初的愣神後,很快就輕拍了拍她的背,嘆道:“睡罷,明個兒還有的忙呢。”
這倒是讓賈赦給說中了。因著次日並非休沐日,賈赦一大清早就離開了,卻並不曾喚醒昨個兒很晚才勉強入睡的那拉淑嫻。也因此,等那拉淑嫻醒轉時,外頭的天色早已大亮,喚了人才知曉,都快晌午了。
“嬤嬤,怎的不讓人喚我?竟這般晚了。”那拉淑嫻頗有些哭笑不得,她當然知曉容嬤嬤等人是好意,可這也實在是太晚了。
說來也是奇怪,她這胎跟前頭幾胎全然不同,也沒旁的反應,連孕吐都不曾有,胃口更是一直很不錯,唯一的問題就是愈發的嗜睡了。這往日裡,她頂多是睡到破曉時分,或者用過午膳困頓時,略小憩個兩刻鐘。可自打有孕以來,她整日裡有一多半的時間都在睡覺,真不知曉這肚子裡是不是裝了個瞌睡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