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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話,那拉淑嫻不好說的太明白,畢竟冬日裡丫鬟婆子都窩在屋子裡,即便沒人會刻意偷聽,可她也不能大喇喇的提到前世的旗人、包衣之類的。要知道,前世能夠參加大選的,唯獨只有在旗之人,滿洲八旗地位最高,再次便是蒙軍旗,還有漢軍旗,選的是主子。而小選卻只能在包衣旗下挑選,選的是奴才。當然,無論是哪一旗的,說白了都是皇帝的奴才。
可這一世,那拉淑嫻卻有些鬧不明白了,她只從原主的記憶里翻找到,曾經的張氏也是有機會參加大選的,只是張家老太爺捨不得,才豁出去老臉求了聖上,討了自行聘嫁的恩典。除此之外,印象中仿佛賈敏也是類似的情況。
倘若她和賈敏都是有資格參選,卻因著長輩的疼惜放棄了大選的機會,那麼既然元姐兒是願意的,與其參加小選入宮伺候人,還不若直接大選,好賴也能當謀個主子噹噹。
“因為她沒這個資格。”十二攤了攤手,一臉的無所謂,“本朝是三品以上文臣、二品以上武將的嫡女有資格參加大選。當然,若是庶女其實也無妨,大不了記在嫡妻名下就可以了,這個問題不大。可咱們府上,蠢爹倒是一等將軍,卻是個沒有實權的空爵位。至於政二老爺……”
五品工部員外郎甚麼的,不提也罷。
那拉淑嫻聽懂了十二的未盡之言,低頭思量了一會兒,隨後卻是苦笑著搖了搖頭。若是這麼說的話,那麼一切都說得通了。張家老太爺在未退下來之前,是從一品的太子太傅,身為他的嫡女,原主張氏自是有機會參加大選。至於賈敏也是類似情況,榮國公賈代善是超品的國公爺,且據悉也是深受長青帝重用,給心愛的嫡女討個恩典自是再容易不過了。只是,恐怕榮國公賈代善萬萬不曾想到,待他百年之後,他那好兒子賈政竟忍心將自己的親閨女推入火坑。
若說大選尚且有機會出人頭地,那么小選基本上就是只能隨緣了。
不過,這也難說,那拉淑嫻猶記得前世也一樣有包衣奴才一躍成為主子的例子,甚至康熙帝的良妃還是從辛者庫出來的。只是,這樣的例子實在是太少了,少到令人絕望。
“大選也就罷了,小選又何苦去掙。”那拉淑嫻哀嘆一聲,“罷了,左右也不是我生的,多說無益。倒是前兩日我去尋了二太太,她同我說了一番話,我覺得挺有道理的。”
說著,那拉淑嫻側過身子,目光緩緩的掃過十二,嘴角微微上揚,面上隱約有著一股子審視的意味。
十二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旋即急急的擺手解釋道:“娘,我最近沒犯事兒!”
“我也沒說你犯事兒,只是想著也許二太太說的對,孩子嘛,即便再怎麼疼愛,也不能寵溺得過了頭。要是真的事事都幫著操持了,等往後,孩子大了不得已要放手了,才驚愕的發覺孩子甚麼都不會……唉,以往是我不對,往後我不會如此了。”
這裡頭的以往,顯然不是字面上的那個意思。十二轉了轉眼珠子,很快就明白那拉淑嫻說的其實是前世了。的確,前世的十二被寵得完全不知曉外頭的風雨,也因此在那拉淑嫻撒手人寰後,他徹底陷入了迷茫之中。好在,正因為他甚麼也不懂,哪怕有繼後嫡子這個身份,也不曾被人真正的放在心上。當然從某個角度來說,還多虧了乾隆活得夠久,不然若是新帝早早登基,他這個礙眼的人,也一準被清理掉了。
“其實真沒啥,沒人把我當眼中釘。”礙於這個環境不是很安全,十二隻含含糊糊的道,“那位命長得很,才不會讓底下的兔崽子們掐起來呢。誰敢蹦躂上來,被他掐死才是最有可能的結果。”
那拉淑嫻瞭然,畢竟乾隆也經歷過九龍奪嫡,哪怕他並未親自參與,可事後定然會仔細研究史實。在這種情況下,他定不會讓歷史重演的。當然,若是命短就是另外一說了,誰都知曉一旦帝王身死,絕對會留下一堆的爛攤子。偏生,乾隆足夠命長,又或者十二太短命了,壓根就不曾經歷過真正的險境。
“不管怎麼說,我都不打算嬌養著你了。當然,還有璉兒。倒是二丫頭問題不大,左右小姑娘家家的,她的出身又不高,況且我相信以琮兒你的能耐,將來一定能給她撐腰的。”
十二好懸沒忍住直接翻白眼,敢情他要做的事情還真是不少,非但自個兒要上進,還要拉拔著賈赦和璉哥兒上進,甚至還要給迎姐兒那個胖丫頭撐腰。幸好,事兒雖多,可仔細想想卻也沒甚麼大不了的,故而他只攤了攤手,假意無可奈何的道:“那行罷,左右閒著也是閒著。”
“從年後開始,你就帶著璉哥兒一道兒練武罷。”
“啊?”十二懵了,下意識的道,“我以為您說的上進是指做學問。”
“可我並不擔心你的學問,璉兒就更用不著擔心了,他隨了你爹,學問能好到哪裡去?至於這練武,我也沒指望你能考個武狀元,或者直接上陣殺敵之類的。我只盼著你和璉兒都好好的,至少不能跟個迂腐書生那般,手無縛雞之力罷?”
“那……行罷。”十二仔細思索了一番,覺得這個想法還是有可取之處的。當然,最重要的是,他先前把事情想像的太可怕了,還道是那拉淑嫻想出了怎樣恐怖的坑人法子,結果發現只是讓他去練武,這個結果顯然太能接受了。
答應了那拉淑嫻的要求,十二又將提了幾句張家那頭的事兒,直到夜幕降臨,賈赦回來後,他才一溜煙兒的小跑閃人了。
沒法子,再不跑又要被賈赦拋高高了,雖然他並不害怕,卻覺得那樣實在是太丟人現眼了,有這個工夫還不如同愚蠢的哥哥聯絡一下兄弟情呢。
一夜無話。
次日便是大年三十,榮國府跟往年一樣,所有人都聚在了榮慶堂里,從早到晚都是熱熱鬧鬧的。又因著今年孩子們都大了,愈發的顯得比往年更紅火熱鬧,旁的不說,單一個小胖丫頭就能將氣氛炒熱了。
“老祖宗就好了,老祖宗給二丫頭做新衣裳了!比大姐姐的更漂亮,老祖宗最最好!”在賈母處待了幾個月,迎姐兒從最初略有些不適應,到如今簡直就是如魚得水了。尤其臘月里,賈母命人給她做了好些個漂亮的新衣裳,把個胖丫頭喜得見眉不見眼。
當然,其他的哥兒姐兒也皆有新衣裳,在這方面賈母大方得很,甚至連那拉淑嫻和王夫人都各得了一套極好的頭面首飾,那拉淑嫻的是一套成色極好的玉頭面,而王夫人得到的卻是份量極重閃閃發光的赤金頭面。
憑良心說,那拉淑嫻覺得這頭面完全戴不出去,因為一看就知曉這份量實在是太重了,外加這也太閃亮了,要是真的勉強戴了出去,還不立刻閃花旁人的眼睛?不過,王夫人異常歡喜,好聽的話一疊聲的往外冒,這讓那拉淑嫻不得不思考一個很嚴肅的問題,倘若王氏女都是這麼個品位的話,那她倒是應該趁早收集一些類似的首飾,也好將來給王家那位鳳姑娘當見面禮。
但是,這種接地氣的材質,這種閃瞎人眼的光亮,這種花紋繁複的造型……
那拉淑嫻覺得,是時候跟王夫人好好打交道了,免得到時候要結親了,這貨給她扯後腿。唉,誰讓她看上的兒媳婦兒,是王夫人的娘家親侄女呢?那拉淑嫻代入了一下她和小鈴鐺,深以為即便姑母不能給侄女直接定下親事,可給攪和了卻是異常得容易。
這廂,那拉淑嫻還在琢磨著往後的事兒,不想那廂卻突然傳來嚎啕大哭聲。
因著哭聲太過於悽厲,所有人頭一個反應就是看向一個勁兒往賈母跟前湊的迎姐兒,就連賈母本人也是。然而,迎姐兒只兩手拽著自己藕粉色的小裙擺,低著頭美滋滋的瞅著。乍一聽到哭聲,她還茫然的左右看了兩眼,旋即又低頭繼續瞅著她的小裙擺。
懶得理會這傻乎乎的胖丫頭,諸人很快就循聲四下望去,很快就發覺了哭聲來源,卻是孩子們中最大的那個珠哥兒。
本能的,那拉淑嫻立刻瞪了一眼站在珠哥兒身畔的十二,然而十二隻回給她一個無可奈何又夾雜著無辜委屈的眼神,癟著嘴解釋道:“我就拿手指戳了他一下。”
離他們倆人不遠處的璉哥兒也趕緊替弟弟辯護:“對,我瞧見了,方才珠大哥哥不理琮兒,我看到琮兒就拿食指戳了戳他的背後。”
這檔口,王夫人也已經快步上前,將珠哥兒攬到了懷裡,又蹲下身子給他擦眼淚,半是心疼半是狐疑的追問了起來。不曾想,才問了兩聲,珠哥兒又哭了起來。雖說珠哥兒是榮國府小輩兒中年歲最長大的那一個,可事實上他也不過才九歲,加上他還是二房獨一個哥兒,自幼也算是嬌生慣養的,並沒有太多長兄的氣概。
見王夫人問不出甚麼來,那拉淑嫻也喚了璉哥兒和十二到跟前問話。
璉哥兒確是一問三不知,他方才並不跟珠哥兒在一道兒,反而是元姐兒拿了她自己繡的荷包給璉哥兒瞧,因而璉哥兒也只是用眼角瞥到那邊的狀況。至於十二,同樣是一副滿頭霧水的模樣,他只是想問問珠哥兒,明年要不要去參加童生試,因為張家的兩位哥兒已經決定明年下場了,左右童生試也容易得很,沒必要非跟賈赦似的到處尋門路避免考試。
“我也不知曉這是怎麼一回事兒,喚了他兩聲,他只悶悶不樂的低著頭站在一邊,我就走過去拿手戳了戳他的背,結果莫名其妙的,他就哭開了。”十二滿臉都是“熊孩子不可理喻”的神情,強調自己是無辜的。
見實在是問不出來,而那頭珠哥兒也漸漸的止住了哭聲,諸人只能歸結於小孩子家家之間的玩鬧,很快就將這事兒擱到了一旁不予理會。
然而,誰也不曾料到,才至半夜裡,珠哥兒的奶娘就慌慌張張的跑出來稟告,說珠哥兒忽的發了高燒。
因著是大年三十,賈赦和賈政都在榮慶堂里守著,至於女眷和孩子們自然都回去歇著了,畢竟原本就沒規定所有人都要守歲。只是,今個兒是大年夜,甭管是榮國府常用的府醫還是街面上醫館裡的大夫,盡數都回了自家,有些近的還能讓人尋一下,有些遠的天知曉這會兒還在不在京城裡。
大過年的,因著珠哥兒的再度病倒,榮國府瞬間蒙上了一層陰影。
直到正月初一臨近晌午時分,賴管家才終於尋到了大夫。偏生,大夫沒尋出確切病因來,只道也許是受驚發了高熱,當然也有可能是因著天涼凍著了。
賈母發了大火,將珠哥兒跟前伺候的奶娘丫鬟等等,盡數喚來痛斥了一番。她倒是不曾懷疑過是昨個兒十二嚇到了珠哥兒,事實上賈母壓根就不信甚麼受驚發熱,只當是下人們沒伺候好,以至於哥兒著了涼受了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