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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也是奇怪,王家以往人丁皆很興旺,可不知怎的,到了王熙鳳這一輩,莫名的就開始子嗣艱難了。就說他們大房,雖說有一兒一女,可王熙鳳跟王仁相差了足足八歲,根本就玩不到一塊兒去。前幾年王子騰的夫人倒是誕下了一女,可那會兒王熙鳳還在為母守孝,並不跟二房的姐兒在一道兒玩。況且,堂姐妹倆相差了六歲不說,二房那姐兒身子骨及其虛弱,才不到三歲就成了藥罐子,平日裡吃的藥都比飯多。更兼每年換季時分必要生一場大病,且每次一病倒沒個把月絕對好不了,尤其到了冬日裡,幾乎就沒有好的時候。人家是過日子,那姐兒簡直就像是在熬日子。
如此這般,王熙鳳從小到大,就沒個可以玩到一起的小夥伴。如今來了這榮國府,不單有個胖乎乎看起來很有意思的小妹妹,還有個一看就是好脾性的大姐姐。至於十二,則被王熙鳳選擇性的忽略了。
十二:……祖奶奶您咋樣都行。
看過了賈母,十二就跟完成了一件任務似的,回頭就跑了個無影無蹤。只是,即便如此,在離開榮慶堂正堂前,十二還是下意識的瞅了一眼守在門口的二房兩位姨娘。
等回了榮禧堂,十二趕緊喚了容嬤嬤一併去暖閣里尋了那拉淑嫻,開門見山的道:“老太太那兒來了個貴客,呶,就是我祖奶奶!”
聽得這話,那拉淑嫻和容嬤嬤皆是齊刷刷的愣神。好半響,那拉淑嫻才沒好氣的颳了一下十二的鼻子,好笑的道:“瞧你這話說的,那不是先前逗你頑的嗎?竟記了這般久了。對了,鳳哥兒出孝了?我想想……”
“鐵定出孝了,不然老太太才不會讓她進來。”十二扯了扯嘴角,一臉的不以為然。
不過十二這話也確是在理,以賈母的性子,雖干不出直接攆人的行為來,可若是王熙鳳尚在孝中,隨便尋幾個藉口便能避了開去。尤其如今賈政和王夫人皆不在榮國府內,若想避開實在是太容易了。而這檔口,那拉淑嫻也算出結果來了。
“確是出孝了,這都快三十個月了。這重孝也不過才是二十七個月,怕是王家那頭已經做過水路法事了,以後鳳哥兒就能說親……”那拉淑嫻忽的一頓,面露思索之色。
“怎麼的了?”十二挑眉道。
“沒甚麼,我只是忽的想感慨時間過得可真快。”那拉淑嫻若有所思的道,心下卻暗暗思忖,連王熙鳳都出了母孝,那她娘家侄女小鈴鐺呢?
算算年紀,小鈴鐺那孩子都十七八了,怎的一點兒動靜都不曾有?那拉淑嫻想著打算幫小鈴鐺牽個線搭個橋,只是苦於一直沒有好的人選,又恐小鈴鐺外祖父家另有打算,故而未曾提及。如今仔細一算,卻明顯得不對勁兒。難不成張家那頭是打算娶了續弦再給小鈴鐺說親事?那也該是時候準備了,畢竟說親跟最終成親鐵定需要好幾年的。
“娘是想到表姐了?”十二半個身子趴在炕桌上,一手托著腮幫子,一手拿手指輕敲著桌面,“我很清楚張家的事兒,娘要不要問問我?”
話音未落,十二後腦勺就挨了一下,登時把他委屈壞了,只一臉幽怨的望著那拉淑嫻。
“趕緊說罷,賣甚麼關子?等等,讓我想想,不會是張家早就已經幫她說好了親事,卻忘了通知我這頭了?還是說,你大舅舅讓你帶了話,你卻給忘了?”說最後一句話時,那拉淑嫻不由得帶上了一絲危險的表情。
十二瞬間站直,並接連往後退了好幾步,待覺得暫時安全後,才帶著一臉驚魂未定的神情道:“真要有那樣的事兒,我怎麼可能忘了說呢?其實很簡單的,表姐她自個兒不願意嫁,外祖父大舅舅他們也不能強逼著她上花轎罷?真要那麼做了,那成甚麼樣了,張家的名聲還要不要?”
“她不願意嫁?”那拉淑嫻愣住了,遲疑了片刻後,才緩緩的道,“莫不是當年目睹她娘難產而亡,她心生懼怕了?”
“不是,她只是不捨得小表弟罷了。”說起這事兒,十二也頗為無奈。
因著年歲和日常相處的關係,十二跟張家二房三房的兩位表哥感情更好一些,不過張家那頭倒是和睦得很,他偶爾也見過幾次小鈴鐺抱著幼弟出來逛園子,看得出來小鈴鐺對於她那個弟弟極為在意。那哥兒跟迎姐兒同年所生,只比迎姐兒小了幾個月罷了,算起來也有五歲了,可常被小鈴鐺抱著,極少見他下地走路。又因著那哥兒生下來便沒了娘,被張家長輩寵溺著長大,雖尚未看出問題來,不過據悉那哥兒極為任性,甚至有些刁鑽了。
雖未曾親眼目睹,可十二卻聽兩位表哥無意間提起過,仿佛是自打繼室進門後,那哥兒脾氣愈發壞了,而小鈴鐺似乎也很有些忐忑。緊跟著張家二房、三房又陸續誕下了哥兒,自然張家老太爺、老太太也不可能完全不顧其他孫兒。種種原因匯在一起,引得張家大房這對姐弟愈發的不安起來,而最明顯的就是,明明已經替小鈴鐺尋好了親事,她卻斷然拒絕。
“竟還有這樣的事兒?”那拉淑嫻驚愕至極,她先前完全不曾聽說這些事兒。
十二苦笑一聲,這本就是張家的家務事,即便他偶然間從兩位表哥口中聽到了些許消息,也不可能大喇喇的胡亂傳罷?更何況,這兩年大大小小的事兒發生了一堆,跟外頭那些事兒比起來,顯然張家後宅里的事兒完全不值得一提。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十二並不希望那拉淑嫻因著這些瑣事煩惱,關鍵是,煩惱了也完全沒用,那又何苦平白傷神呢?
好在那拉淑嫻也是明事理的人,略一思索便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兒,當下無奈的向十二搖了搖頭,嗔怪道:“我知你是好意,不過在你心目中,我就這般容易傷神?”
“左右她已經說了人家,只等著再過兩年,完了三媒六聘就能嫁過去了。對方都不著急,您再急又有何用?”十二攤了攤手,他對於張家大房的姐弟倆是真心不熟,更談不上有任何感情,故而提起他們,就如同說一件跟自己毫不相關的事兒一般。
只是聽十二這麼一說,那拉淑嫻愈發驚疑了:“說好了人家?你方才不還說小鈴鐺不願意出嫁嗎?”
“她一個姑娘家,能一輩子不出嫁嗎?”十二比那拉淑嫻更驚訝,“如今是看在她年歲尚且不大,再說她非要守著年幼的弟弟,張家總不能硬生生將她攆出去,這才縱著她。可再怎麼縱容她,也不可能任由她毀了自己的一輩子呢。別鬧了,她今年都十八歲了,我看最多兩年,她鐵定會嫁出去了。”
“那若是她還不願意呢?”
那拉淑嫻腦海里不由的浮現了小鈴鐺剛出生時候的模樣,雖說那只是原主的記憶,可如今回憶起來卻仍是格外的清晰。紅彤彤皺巴巴的小丫頭片子,慢慢的長大,成了一個白嫩可愛的小姑娘。再往後,她出嫁了,回娘家的次數有限,可每次離開娘家時,都會被小鈴鐺抱住哭一通。而在這之後,張家那位老老太太過世,榮國府也接連出事,等再度見到小鈴鐺時,已經數年之後了。
時間過得可真快呢,一轉眼連十二都已有七歲了,小鈴鐺竟是已出落成真正的大姑娘了。可那拉淑嫻萬萬沒想到,那孩子竟會鑽了牛角尖,因不放心幼弟愣是不願意出嫁。
驀地,那拉淑嫻回過神來:“等等,我差點兒被你糊弄過去了,你倒是說說,張家給她說了甚麼人家?”
十二滿臉無力吐槽的神情,有心辯解自己沒打算糊弄她,不過話到嘴邊卻變了樣兒:“娘您就放一萬個心罷,張家人的品性您還能不知曉嗎?即便表姐沒了親娘,也絕不會有人苛待她的,給她選的親事自然也是妥當的好人家,絕不會有問題的。至於若是兩年後她還不願意嫁……那也是張家人該操心的問題。”
“你直說,究竟說的是哪個人家?”
“是娘您也知曉的人家。史家,老太太的娘家侄子,就是得了聖上恩賜不降爵世襲保齡侯爺爵位的史家大爺。”十二如是道。
☆、第143章
史家?
一瞬間,那拉淑嫻最先想起的並非史家三位爺,而是老侯爺夫人。其實,嚴格算起來,那拉淑嫻從未跟史家的人打過交道,哪怕算上原主的記憶,關於史家的方面也是少之又少的。這裡頭主要的原因還是在於史家在多年以前就離開了京城,而甭管是原主張氏還是如今的那拉淑嫻,都從未離開過京城。即便後來史家的人回了京城,可沒等兩家見面,老侯爺便因病過世。
陰差陽錯之下,那拉淑嫻竟是一次都沒同史家的人見過面。
“你見過史家的人嗎?”許久,那拉淑嫻才忽的冒出了一句話,言語之中卻並無任何好奇,有的只是些許古怪。
十二自是感受到了那拉淑嫻那與以往不同的語氣,抬眼看了過來,詫異的道:“怎麼了?”頓了頓後,才想起那拉淑嫻方才的問話,忙又添道,“我只見過一次老侯爺夫人,是在張家。”
“老侯爺夫人?”
“是啊,她還給了我見面禮。當然不單是我,還有大表哥和二表哥。對了,還有表姐。”十二仔細回想了一下,才道,“那應該是兩三年前的事情了,老侯爺夫人拜訪我外祖母,我那會兒年歲還小,跟表哥們在後宅頑,見來了客人就去問候了一聲。倒是表姐,我記得仿佛是後來特地差人去喚來的。”
雖說本朝挺注重男女大防的,不過甭說是兩三年前了,就是如今十二也才七歲罷了,張家女眷裡頭,除卻比他大了十來歲的小鈴鐺外,其他的都是長輩。故而即便到了如今,十二也仍時常往張家後宅裡頭竄,並不曾顧忌太多。也因此,偶爾碰見來張家拜訪的客人,倒也實屬尋常。
只是,仔細思量了一下,恐怕早在那個時候,史家和張家就都有了意向罷?估計是因著尚未定下來,才不曾對外宣布消息。
那拉淑嫻倒不至於因此責怪娘家未曾支會她一聲,畢竟她已經出嫁多年了,對於張家而言,她這個出嫁女是實實在在的外人。若是張家主動尋她商議,那她或許還能提點兒建議,可對於小鈴鐺的親事,很顯然張家那頭並不打算詢問她的意見。
“那你覺得這是門好親嗎?”那拉淑嫻頗有些猶豫,抬眼見十二滿臉的不明所以,她略一遲疑後,還是說出了埋藏在心底的一件事兒。
說起來,那事兒也有段年月了,甚至那拉淑嫻都記不清楚是何時得知的。她只依稀記得,在挺久遠的某一日裡,賈赦曾跟她提及過史家,更準確的說,是史家那位老夫人。雖說當時說的不是很詳細,不過根據賈赦的隻言片語,也足以推斷出老侯爺夫人似乎有甚麼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