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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我告訴你,我全都告訴你!”賈母忽的老淚縱橫,哽咽的幾乎說不出話來。但凡換個稍微心軟的人就會讓她緩上一緩,可惜的是,賈赦雖也心軟,卻是因人而異的。
“您要說呢,就趕緊說。要是不想說呢,回頭去了刑部大牢或者大理寺,再不然就是天牢里,自有人讓您說個痛快。”賈赦冷冷的道。
“你!!”賈母輕顫了一下,確定賈赦不是在開玩笑後,連眼淚都顧不得擦了,只急急的道,“這不能怪我啊!咱們家本來就是幫太子的,你老子死之前就是啊!不單咱們家,還有王家那頭,還有史家,還有遠在金陵的薛家,咱們金陵四大家族全部都是站在太子後頭的。早在幾十年前,就是這般的,哪裡還有更改的機會?就算國公爺走得早,可既是站隊了,就算他走了,不是還有你和政兒嗎?不是還有珠兒、璉兒嗎?咱們所有的人家,都是太子這一邊的啊!!”
賈赦面無表情的看著賈母,見她停了下來,極是不給情面的催促道:“還有呢?繼續說!”
“你還要我說甚麼?咱們都是太子這邊的,本來就是啊!國公爺老早就站好了隊,你可知曉他還曾經幫太子訓練過私兵,寧國府也是,還有平安州那邊……啊!”
忽的,賈母倒抽了一口涼氣,面露慌亂的止住了話頭。
可惜的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那是無論如何也收不回來的。賈赦只冷冷的看著她,見賈母目光躲閃,還試圖拿帕子遮住臉,就厲聲呵斥起來:“說呢,繼續啊!還是打算讓我請人過來讓您說!”
“你夠了罷!又不是我出的主意,我只是照著做而已。再說了,要不是你當年莫名的跟廉王殿下混在了一起,我何苦瞞著你?其實,還不是你爹忽的就沒了?對了,說起來都要怪你媳婦兒!要不是她一個當娘的連孩子都照顧不好,瑚兒怎會早夭?國公爺原本只是身子骨虛弱,就是因著聽聞瑚兒沒了,這才一口氣沒接上來,走了!!”
“呵呵,怪我媳婦兒?”賈赦眼角瞥到十二變了臉色,忙給他打了個手勢,示意其冷靜,“瑚兒早夭怪我媳婦兒,老爺子沒了怪我媳婦兒,回頭太子被廢黜打算怪誰?我媳婦兒還是我?是不是連太上皇退位讓賢也是我們的錯?當今聖上即位那更不用說了,全是我的錯,對罷?說來說去,您老人家是最無辜的了,天真善良單純……我呸!”
聽賈赦這麼一說,賈母好懸一口氣沒提上來。
見狀,十二倒是淡定了,跟他老子的戰鬥力比起來,他還是老老實實站在一旁看戲好了。當然,他也沒忘將蓉兒扶起來,順手往璉哥兒那頭一丟,讓這倆慫貨趴一塊兒哆嗦去罷。
再看賈赦,他並不覺得自己說的有多過分。事實上,若說原本的他還略有些在意賈母,那麼如今的他卻是恨不得直接開口將賈母氣死或者噴死她算了。人家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唯獨就他,家有一老純粹禍害!
“好,咱們接著說。老爺子突然就沒了,我也沒接到口訊,您老人家是知曉的,卻覺得我這人不著調,故意隱瞞著,對罷?讓我想想,以往王氏曾經插手過勸諫復立太子的事兒,也就是說賈政是知情的,還是王家那頭也是知曉的?”
賈母沉默不語。
“若說王家那頭知曉,那麼知情者必然不是王子勝!就那蠢貨,但凡知曉點兒甚麼事兒,回頭一喝酒准倒個底朝天。所以,王家知情的是王子騰?那傢伙倒是裝的像模像樣的,原來也是包藏禍心。嘖嘖,我說呢,不過是貪墨軍餉的事兒,怎的一進去就出不來了,聖上還哄我說數額太大,當我三歲小孩?分明就是查到了王家的底!那史家呢?史家那頭怎麼說的?”
面對賈赦的逼問,賈母依然保持著沉默。
然而,賈赦只隨意的瞥了她一眼,冷笑道:“要我說,史家那頭,保齡侯爺也不知曉罷?畢竟他打小就有心悸的毛病,真要是把這事兒告訴了他,指不定活活嚇死他。對了,老侯爺沒了的時候,他也不過才十歲不到罷?其餘兩個更小,所以知情的是老侯爺夫人?我懂了,我終於懂了。”
四大家族全部出現了斷層,不對,薛家未必,可賈赦同薛家那頭幾乎沒有任何往來,連逢年過節的拜訪都省卻了,唯一也就是節禮年禮的來往了,可這些事情並不是賈赦經手的,所以薛家那頭是個甚麼情況,他全然不知。
可其他三家卻是可以推斷出來的。
榮國府這頭,若非賈赦先前猛地覺醒了,他估計到如今還渾渾噩噩的過日子呢,若是如此的話,那麼掌著府里的便是二房了。王家、史家估計也是如此,王子勝是個出了名的窩囊廢,偏王子騰能耐得很,撇開長兄繼承家業簡直不要太容易了。史家則是只要想法子讓保齡侯爺病重即可,要知道直到如今,保齡侯爺膝下也不過唯有一女,一旦他沒了,二房、三房皆可以取而代之。
到了那時候,三家並金陵的薛家,指不定就是四家聯手鼎力支持前太子,然後一塊兒玩完!!
這都叫甚麼事兒啊!
“我不管你們以往是怎麼盤算的,也不管你們是不是有把柄落在人家手裡頭,總之這事兒讓我知曉了,就別想按著你們的計劃行事!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哪怕聖上判了我死罪,也好過拉著闔府上下一塊兒玩完的好!”
賈赦算是真的豁出去了,這事兒明顯已經不能善了了,好在就他看來,死罪應當是不可能的,哪怕真的要死,讓賈敬去啊,讓賈母去啊,反正他是想帶著自家人好好過日子的。
不想,這話一出口,賈母簡直要瘋。
“你怎麼能這般?之前你到處追討欠銀已經被所有人厭棄了,如今你竟是連丁點兒親戚情分都不顧了?萬一聖上怪罪下來,你就是千古罪人你知道嗎?!”
“稀罕!還親戚情分呢,您老人家可真的是越活越天真了,我跟您實話實說了罷,莫說這親戚情分,我連母子情分我都不想要嘍!”賈赦極是響亮的嗤笑了一聲,“您老人家自求多福罷!”
話罷,賈赦也不管璉哥兒、十二等人如何,直接轉身拂袖離開。
只是他尚不曾出門,賈母已經放聲痛哭起來。然而,這並沒有甚麼作用,賈赦連個頓兒都沒有,腳步飛快的離開了榮慶堂。
再看其餘幾人,璉哥兒一臉三觀崩潰重建之中,仿佛被人強行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蓉兒更是眼淚鼻涕糊了一臉,要知道若真的出了事兒,他身為寧國府的繼承人,身為那甚麼前太子的准女婿,他就是必死的那個;也就是十二,仍是立在那裡,瞅瞅這個看看那個,有心想要說點兒啥,又心知這會兒沒人會有心情聽他瞎白活。
半響,十二隻能伸手去拉他哥:“行了,哥你就起來罷,多大點兒的事情喲,這不是還有爹他在嗎?甭管出了啥事兒,他都頂在前頭,又不用你出馬的,至於嚇成那樣嗎?你仔細想想,你差一點兒就可以讓前太子喚你一聲弟了。”
璉哥兒原本聽了十二前頭的話,正準備努力的起身。結果才起了一半,就聽得十二後頭的話,登時嚇得再度一屁股坐倒在地,正好摔在尾椎骨上,疼得他眼淚直接就下來了。
“喲喲,還真就給哭上了,至於嗎?”十二蹲下身子去瞧璉哥兒,努力安慰道,“沒事兒的,這有啥大不了的,你想想,那秦氏是前太子的閨女,也就是當今聖上的親侄女,回頭聖上都能喚你一聲弟了。”
“你閉嘴!”璉哥兒又怕又氣,直接吼道,“閉嘴,沒人當你是啞巴!”
十二伸手摸了摸鼻子,想著這是他嫡親的哥哥,還是彆氣他了,萬一氣出個好歹來也是真麻煩。登時,他只老老實實的住了口,拿手去拉璉哥兒。
璉哥兒是真的腿肚子打顫,借著十二的胳膊,才勉勉強強的站起身來,旋即立刻去抓一旁的椅背,這才穩住了身形。抬眼見十二真的不說話了,璉哥兒遲疑了一下,忍不住道:“你不怕?你就真的不怕?”
“怕啥?”這話有些沒頭沒尾的,十二一時有些茫然。
“咱們家莫名其妙的就跟皇家扯上了關係,你就真的不怕?”璉哥兒震驚了。
然而十二比璉哥兒都震驚:“這有啥好怕的?不是挺有緣分的嗎?”沒想到啊沒想到,本阿哥這輩子還能跟皇室扯上關係,雖然這關係是有點兒遠了,不過聊勝於無罷。
這話一出,璉哥兒看向十二的眼神都不一樣了,懵了半響後,才從牙fèng里擠出幾個字:“你個禽獸啊!”
“別介,我怎麼你了,你就這麼說我?”十二格外不解的望著璉哥兒,又瞥見蓉兒哭得一臉鼻涕眼淚的,難得的同情心泛濫,當下就拿腳踹蓉兒的屁股,讓他趕緊起來,“還傻坐著幹啥?起啊!”
蓉兒拿手撐著勉強起來,結果身形還是搖搖擺擺的,眼瞅著又要摔倒,這回十二總算沒束手旁觀,伸手拽了他一把,無比嫌棄的道:“可以了你,險些當了郡馬爺的人,居然這麼經不起打擊。”
“三叔叔,求求您了,您別在損我了,我都要被嚇死了……我我我、我如今該怎麼辦呢?我還怎麼回府里去?我不敢啊!”
“那就別回唄。”十二像看傻子似的看著蓉兒,還給他出餿主意,“左右都是親戚,你又比咱們都小一輩,就算住在後宅又如何?正好,我那院子就我一人,回頭讓人將廂房收拾收拾,你將就著住幾晚還不成?”
“這……能行?”蓉兒愣了一下。
“有啥行不行的,管他呢!就算事後你祖父罵你,你不會把黑鍋推給我爹啊?就像我小時候那樣,我一點兒也不想來榮慶堂給老太太請安,煩透了,哪次我不是拿我爹說事兒?就說我爹不讓我來,或者我爹逼我做學問,藉口那就是人找出來的,算個啥!左右老太太也不能跟我爹對質,對質了我也不怕,大不了回頭被我爹罵一頓,能少塊肉還是怎的?”
甚麼叫做混不吝?
這就是!
憑良心說,蓉兒今個兒也是真的漲見識了,因著之前他跟迎姐兒打的交道比較多,跟十二認識歸認識,畢竟稱不上熟稔。如今倒是好了,才這麼一小會兒,他算是看透了十二的本性。用一句話來概括,完完全全像了賈赦那混球。
最為關鍵的是,人家賈母就在上頭坐著呢,就這般大喇喇的把話說出來,不說害怕了,連半點兒尷尬都沒有,人幹事兒?
見蓉兒眼神一直往賈母身上瞥,十二直接拿手往蓉兒後腦勺拍了一巴掌,沒好氣的道:“得了罷,原就是小事兒一樁,擱在素日裡她也不會拿我如何,如今這會兒……她自個兒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還管這些個芝麻綠豆大點兒的小事兒?她是瘋子又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