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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弟、三弟,太太走了,大哥我知曉你們倆定然非常傷感,定不捨得讓她孤零零的一個人躺在冰冷的靈堂里。可惜我的身子骨不爭氣,只能拜託你們倆輪流守靈了。”
——說這話時,史家大爺一臉的悲痛欲絕,可看向他兩個弟弟的神情里卻透著一股子你們賺大了的悲憤感情。
於是,史家二爺、三爺只能輪流去靈堂守著。這大冷天的,又因著屍身不能受熱,整個靈堂里竟是連個炭盆子都點不了,倆人輪流挨凍受罪。
這事兒才過去沒幾日,賈赦再度登門給了史家大爺一個格外真誠的建議。守孝這種天大的幸事,不能光他們一家子呢,史家大爺是身子骨不好,小鈴鐺是身懷六甲,可除了史家二爺、三爺外,這不是還有一個嗎?
齊國府大小姐陳霜。
考慮到之前的三媒六聘已經進行到了一半,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陳霜已經是保齡侯府的人了。
那就一起守孝罷!
史家大爺帶著一臉羨慕嫉妒恨的嘴臉表示,他也好想跟著一起守孝。
☆、第186章
小鈴鐺覺得最近一段時日過得格外的舒心,甚至連身懷六甲都顯得不那麼累了。這一切的改變來自於史家大爺,或者更準確的說,是被賈赦激發了正義屬性的史家大爺。
卻說史家大爺打小就是個三觀端正的好孩子,無奈他身子骨不爭氣,心悸這種毛病,只能靠慢慢調養,想要根治基本上是沒有可能的。也因此,史家大爺被迫不能有情緒波動,可這並不是出自於他的本性,因此他憋得格外的難受。
是賈赦解放了他!!
“你心裡不舒坦,就大聲的說出來,總是憋在心裡頭,沒病都能憋出病來了。”
“不就是家裡頭有個蠢弟弟嗎?弄得好像天底下獨獨就你一個倒霉似的,你看看我家那個?”
“就應該這般,把你想說的話盡數都說出來!”
……
為了保證效果,賈赦甚至還特地帶了史家大爺好幾日,起初只是在保齡侯府里,之後還特地將人往榮國府裡帶了一趟,讓史家大爺親眼見證了賈赦是如何折騰……不,應該是義正言辭的糾正蠢弟弟賈政的某些錯誤行為。
於是,史家大爺徹底變了。
如果說在這之前,賈赦和史家大爺都是那種腦子裡有坑的人。那麼,賈赦是知曉自己有病的,且病得不輕還放棄治療的那種。而史家大爺則是屬於感覺到了自己的腦子跟旁人不同,因此儘量忍著憋著,不讓自己鶴立雞群。
那是在以往!
有了賈赦大力啟發,史家大爺直接從自我厭惡的極端,過渡到了自我膨脹的另一個極端。
#我沒病,我是正義的!#
#誰說我做錯了?你們才是全都錯了!#
#哪個都別想逼我吃藥,本大爺都說了,我沒病!!#
倘若今個兒老侯爺夫人還在世的話,那或許有些難辦了,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史家大爺跟賈政一樣都是孝道為重的人。然而,如今老侯爺夫人已經沒了,史家大爺才是整個保齡侯府的當家人,這直接導致了完全沒人能夠壓製得了他,反而他可以去壓迫旁人。
百善孝為先,孝之後卻是悌,史家大爺先是逼著兩個弟弟為亡母盡孝,還替他和小鈴鐺多出了一份力,外加開始提倡另外一種極端的觀念。
有道是,長兄為父,長嫂為母……
懂了罷?
等到了二月里,最先討饒的反而是先前並不起眼的史家三爺。他沒去尋他那犯病了的大哥,而是直接去尋了賈赦。
“赦大老爺,赦大表哥,您就行行好罷。我知曉您看不慣我二哥的做法,連帶還很厭惡齊國府上下,可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跟我沒有任何關係,我都快被要逼死了!”史家三爺心裡苦啊,旁人都說史家大爺是個可憐的,沒了祖父母沒了雙親,可他也一樣好不好?就算撇開這些不論,他本身壓根就沒有想過要跟著爭家產,怎麼就莫名其妙的受了牽連呢?
他簡直比竇娥還冤。
然而,賈赦一點兒也不同情他。
若單單只是不同情也就罷了,偏生,賈赦還一臉幸災樂禍的嘲諷了他:“小子,你還太嫩了點兒。以為自個兒心裡頭的那點兒小心思藏得很深,沒人察覺對不對?嘖嘖,屁大點兒的小孩崽子……
“我怎的了我?”史家三爺滿臉詫異的望著賈赦,也許他是存了某些私心,可他完全可以拍著胸口對天發誓,他對爵位、祖宅、家產沒有一絲一毫的非分之想。
賈赦嗤笑一聲:“你以為你是兩不相幫?你以為這麼做就沒問題了?小子,你知不知曉你差點兒就做了滑天下之大稽的蠢事兒!”
史家三爺一頭霧水的望著賈赦,不過卻並不曾反駁。
的確,甭管有再多的理由,都不能否認他先前的行為就是如此。賈赦這話還算是委婉了,說難聽點兒,他完完全全就是在袖手旁觀。
——在他的大哥、二哥明爭暗鬥之下,他選擇游離在是非圈子之外。
“我做錯了嗎?”史家三爺面上划過一絲狐疑,思忖了片刻後,才道,“我不覺得我做錯了甚麼。家裡頭三兄弟,兩個哥哥成親的成親、定親的定親,他們都大了,只有我年歲最小,沒有經歷過事兒。對,我是選擇了兩不相幫,有甚麼問題嗎?”
雖說女子有及笄禮,男子有及冠禮,可在通常情況下,成家才算是一個人真真正正的長大了。史家的大爺和二爺都已經是長成了,唯獨只有史家三爺才僅僅是個半大的少年郎。也因此,史家三爺自認為沒有資格參與成年人的是非之中,這才選擇了袖手旁觀。
怎麼說呢?
從史家三爺的角度來看,他並沒有做錯。小孩子嘛,甭管是不願意還是不敢插手大人的事情,都是很平常的事情。只能說,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在這件事情里所能發揮的能力。
“我問你,你打小生活在哪裡?你是哪戶人家的爺?是哪個供了你吃喝用度?又是哪個在你以往、如今、未來都依然會照顧你、護著你?”賈赦深知史家三爺跟他家蠢弟弟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故而才收斂了脾性,只耐著性子好言相勸。
再看史家三爺,卻是一臉的煞白。
“我、我……”他光想著爭鬥的兩人是他的大哥和二哥,卻完全不曾想過,其實,根本就是二哥在搶奪原本屬於大哥的一切。更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他也好,二哥也罷,就連已故的老侯爺夫人,都是由大哥所庇護的。
“律法上有著明文規定,若遇到家主英年早逝,視其子是否長成為依據,推算可否需要過繼嗣子已繼承家業。”賈赦苦笑一聲,“我記得你爹過世時,你大哥九歲了。你可知曉,倘若沒有他,你們這個保齡侯府還能存在嗎?聖上是有權利收回爵位的,當然,也包括了府邸。就算聖上仁慈,顧惜你們一脈的不易,也完全可以從族中過繼一個嗣子來傳承香火。所以,別以為你們三兄弟是一樣的,你們打從一開始就完全不同。”
其實,從人情角度來看,這種律法簡直太令人無語了。然而,人情是人情,律法卻是律法。
不說旁的地兒,就單說京城這塊,同樣的情況就發生過很多次。有些是家主過世後,膝下無子,可遺孀卻懷有身孕。然而這並沒有任何作用,族中依然會過繼一個孩子予死去的家主,用以繼承家業並傳承香火,哪怕遺孀誕下了健康的兒子,也同樣於事無補。
甚至還有明明膝下有一群兒子,可因著兒子年歲太小,擔心立不住,索性撇開所有的親生子,改為過繼嗣子來鼎立門戶的情況。
就保齡侯府這種情況,之所以能夠保存下來,除卻要感謝長青帝的寬厚仁慈外,還應該慶幸當年史家大爺已經九歲了。一般來說,六歲之前是很容易早夭的,而已經長到了九歲,基本上就不大可能出意外了。當然,這個並不是絕對的,可不得不說,正是因著當年有史家大爺,長青帝才能寬厚仁慈一把。要不然,就算長青帝願意賣這個人情,也沒人來承呢。
“除了這個理由外,你還應該想一想長兄的意義。”賈赦又道。
史家三爺一臉的茫然,雖說史家的家教沒有王家那般出名,可或許是因著老侯爺早逝的緣故,史家三兄弟除卻史家大爺用功苦讀外,另倆基本上就沒認真做過學問。自然,識字那是必須的,可惜識字跟知曉道理並非同一件事情。
“你大哥有句話說的很對,長兄如父。他既是家中長子,又是襲爵的繼承人,更是在九歲稚齡就承擔起了那般重大的責任,難道你不應該事事以他為重嗎?”
賈赦今個兒也是豁出去了,雖說他覺得史家大爺挺對他的胃口的,可問題在於,他們只是姻親關係,且還是老一輩的姻親,別說往後了,就連到了他這一輩,想要插手都顯得那般的不合常理。也因此,賈赦打從一開始就想著將史家大爺扶起來,那往後的事情就可以全部交予史家大爺來處理了,他可沒這個閒工夫一直幫襯著。
也是湊巧,史家三爺就這麼一頭撞了上來,賈赦要不好生利用這個機會,他就不得不承認自己不愧是蠢貨賈政的親哥了。
“可是這不公平……”史家三爺思量了半天,終是忍不住說出了心裡話。
說真的,也是聽得這句話,賈赦徹底放下了心來。
不怕對方心懷怨憤,就怕明明心懷怨憤還裝出一副寬容大量的模樣。就像賈政,早些年賈赦是真心想要恁死這個假正經的蠢貨,不過這幾年就好多了,也許是被逼急了,再不然就是破罐子破摔了,反正賈政在旁人跟前多少還裝一裝,可在賈赦面前卻是真實的不得了。
而如今,賈赦要的就是史家三爺暴露出真實的想法。
“對,就是不公平!你是不是想說明明都是一樣的兒子,憑甚麼你大哥就能繼承爵位、祖宅、家產?而你和你二哥卻只能過些年拿了一份微薄的家當,分家另過?你說的沒錯!”
史家三爺一臉的懵逼。
擱誰一不小心將心中最隱晦最陰暗最不願意拿出來明說的秘密吐出來後,看到對方一副你說的太有道理的,都會懵的罷?
然而,這僅僅只是個開端。
“就這你就不樂意?嘖嘖,那你看我府上呢?也是一樣的爵位、祖宅、家產,不過我還額外多了一份來自於我祖父母的私房,你應該能想到罷?我祖父能耐至此,他特地留下來予我的,絕對不是一筆小數目。至於我祖母,出身江南巨賈徐家,那可真的是窮的只剩下錢了。不公平,對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