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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你說話也是夠累的。不用叫王子騰,是我家閨女和未來的兒媳婦兒來你家玩,好好招待,等回頭我抄完家就上你們家……接她們。去去,別折騰王子騰了,直接讓她們進後宅唄。”
“是是是,赦大老爺您說的是,您說甚麼都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王家一門都是狗腿子,區別只在於王子騰只在泰安帝跟前跪,而他家下人則是見到哪個不好惹就先給跪下了。
管家頂著一頭一臉的冷汗,目送賈赦帶著兵丁往隔壁去,心裡先是盤算了一會兒隔壁正三品的護軍參領要倒大霉了,旋即忙不得的將兩位小姑奶奶迎了進來。
王小姑奶奶並賈小姑奶奶,在眾人擁護之下,浩浩蕩蕩的進了二門裡,又被人領到了後宅正院子。
彼時,提前一步得了消息的王子騰之女王熙鸞已經候在了正院子外頭。見自己的堂姐跟一個不認識的小姑娘擺出這般大的架勢過來,登時面上有些不好看。待想起了之前管家讓人傳過來的話時,面色就更不好看了。
“堂妹,好久不見了,我是你的堂姐。”王熙鳳一臉假笑看著許久不見的堂妹,說真的,這個許久不見完全不是客套話。事實上,別說如今兩家已然分家,就算未曾分家之時,王熙鳳也很難見到自家這個體弱多病的堂妹。
“堂姐。”王熙鸞面無表情的吐出了兩個字,旋即轉身就走。她身畔的大丫鬟忙不得的笑道:“大姑娘請,賈姑娘請。”
迎姐兒倒是不在意王熙鸞的臉色,主要是她在自家妹妹裡頭一點兒也不受歡迎,像三丫頭探春就總是一看到她就跑,四丫頭惜春略好一些,只是回頭鑽進李紈的懷裡死活不肯出來。這麼一想,王熙鸞只是不愛理她,其實真的還好啦。
當然,王熙鳳也不在意,甚至於她很是有些欣賞堂妹面上的神情。
她這個堂妹呀,其實性子倒是跟她相差不多,只是因著身子骨太差了,偏又不是個能耐得住的人。久而久之,愣是將性子憋得各種彆扭,有話也不知道好好說,動不動就給人甩臉子,還極為自負高傲,仿佛這天底下就沒一個她能看得上。
王熙鳳一面暗自腹誹著,一面拉著迎姐兒就往裡頭去了。
說起來,這還是王熙鳳頭一次來這邊,畢竟兩家分家那會兒還是鬧出了不少問題的,哪怕最後算是和解了,可這並不能讓她真正釋懷。更別說……
“二丫頭,你能幫我氣氣她們母女倆嗎?她們以往總是欺負我。”王熙鳳不愧是能屈能伸的胭脂虎,關鍵時刻還知曉要拉幫手,且她很清楚迎姐兒的殺傷力,瞧著是不打眼,可事實上卻是個蔫兒壞,君不見連她那好姑母都沒少被算計。
“那回頭鳳姐姐嫁進來後,記得要陪我玩兒!”迎姐兒趁機提要求。
“成交!”王熙鳳咬著腮幫子道。
有了迎姐兒的幫助就好了,等回頭進了屋,雖說還是沒能親眼瞧見王子騰夫人李氏,卻並不妨礙她倆聯手將王熙鸞氣瘋。
王熙鳳先開口挑事兒:“哎喲堂妹,方才都沒注意到,這幾年沒見了,你怎麼一下子老了那麼多呢?事兒可以讓旁人去辦,你身子骨不好,可千萬別太操勞了。對了,是不是因著嬸娘病倒了,才將所有事兒都壓在你身上了?這可使不得,要是你也給病倒了,你讓嬸娘如何是好?”
迎姐兒接著道:“方才我就想問鳳姐姐了,這位姑娘真的是姐姐的妹妹?我瞧著怎麼不像呢?尤其這會兒,仔細打量著,竟像是我家珠大嫂子的姐姐。”
倆人一唱一和的,配合別提有多帶勁兒了。加上她倆的出身原就比王熙鸞更高一籌,氣得王熙鸞又想反駁又無力反駁。
漸漸的,王熙鳳就感覺到不對勁兒了。
她們這會兒已經到了內室里,加上這個屋子原也不大,從這裡到屏風後頭的拔步床,統共也就十來步遠,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按著道理躺在拔步床上的王子騰夫人李氏沒可能聽不到。可是,裡頭一直沒有聲音。
“罷了,咱們就不打擾嬸娘休息了,回頭我再來瞧嬸娘。”王熙鳳本以為,她這麼說就一定能見到李氏了,然而事情就是這麼奇怪,裡頭依舊毫無動靜,倒是王熙鸞恨恨的吩咐嬤嬤送她們出去。
雖然心下存疑,可王熙鳳原也不是那等子會因著好奇而冒險的性子。當下,她便拉過迎姐兒,隨著那嬤嬤離開了正院子,一路往前院走去。
直到她們走得連身影都瞧不到了,王熙鸞才忽的變了臉色,一個擰身去了隔壁的耳房了:“就這麼放鳳丫頭走了嗎?”
耳房裡,也有一架雕刻精美的拔步床,只是帘子放得很低,且乍一看至少也有三層以上,以至於從外頭看裡頭,全是黑咕隆咚的。不過,按著王熙鸞這話,裡頭該是有人才對。
少許,裡頭出聲道:“不走又能如何?賈家的姑娘……京城裡誰不知曉賈恩侯是個混不吝,敢動他的姑娘,且他如今就在隔壁抄家……咳咳咳,罷了,還是等下回罷。”
王熙鸞抿著嘴一臉的不悅,卻似乎並不想反駁裡頭人的話,半響,才吭吭哧哧的道:“再過兩個月就是六月里了,鳳丫頭的親事就安排在六月初。”
“那就讓她在成親前再來探望我一次。哼,我本想要了她夫君的命,好一併毀了她那一雙兒女的親事,卻沒料到反被算計。好,真好!”說話之人聲音極為沙啞虛弱,卻透著一股子刻骨銘心的恨意。
似乎是聽出了聲音里的恨意,王熙鸞沒有再開口,只微微點頭後告辭離開了。
……
兩個月後,榮國府內張燈結彩,璉哥兒更是喜氣洋洋的在試他的新郎裝。明個兒,他就要騎上高頭大馬去王家迎親了,一想到盼了這些年,終於可以抱得美人歸了,他就忍不住嘴角上揚,一副志得意滿的模樣。
都說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都乃人生四大喜之一,可璉哥兒卻覺得洞房花燭夜才是最棒的,畢竟他金榜題名的時候整個人都活在夢裡,完全沒有想像中的喜悅,只有一臉的懵逼。
“明個兒就要當新郎官了……”
就在璉哥兒喜氣洋洋的對鏡自攬時,十二冷不丁的就從他背後冒出了個頭,並用極度陰森的語氣說了一句話,嚇得璉哥兒險些沒癱坐在地上。不過等璉哥兒回過神來,發現是自家蠢弟弟在胡鬧時,登時沒好氣的狂撫一把狗頭。
不管怎麼說,在身高方面,璉哥兒還是有優勢的,哪怕近兩年來,優勢在慢慢的縮小,可起碼到目前為止,十二還是比他矮。
“好好,我錯了我錯了,哥哥求放過。”眼見自己就要被收拾了,十二忙不得的求饒,並毫不猶豫的賣了自家蠢爹,“哥,我告訴你個事兒,咱家的蠢爹正在聯合他那些狐朋狗友,打算在哥你的喜宴上,將你狠狠的灌醉,讓你沒法洞房花燭。”
璉哥兒驚呆了,以至於被十二反手揉散了頭髮,他也沒能回過神來。
他想起了王家大爺。
前些日子,璉哥兒照樣去王家給王仁補功課時,很湊巧的跟王家大奶奶周氏碰了個正著。這倒是不怪他,他人在前院書房裡,是那周氏親自拎著食盒來給王仁送吃的。好在周氏也沒那麼矯情,她雖家境不錯,可到底不是真正的大戶出身,倒也不至於因此感到不好意思。在將食盒送到書房後,周氏便落落大方的告退了,從頭到尾也沒往璉哥兒身上落半個眼神。
但是璉哥兒有!!
打從周氏進書房的那一刻起,璉哥兒的眼神就好似粘在了周氏身上一般,從上到下前前後後,一直看到周氏告辭。甚至連書房的門被關上以後,璉哥兒依然沒能回過神來。
王仁當時就呵呵了。
事後,璉哥兒跟王仁賠了半天不是,又是作揖又是鞠躬的,還允諾之後要幫他在王子勝跟前打掩護,這才讓王仁鬆口揭過這件事兒。可天知曉,他當時壓根就沒想過要對周氏不敬,更不是被迷住了,只是單純的被唬住了。
虎背熊腰的八尺好漢……居然是個女的。
虧得周氏壓根就沒留意到璉哥兒,要是連周氏都覺得自己被冒犯了,那璉哥兒只能跪求速死了。畢竟,只一眼就看出來,兩個他都不是周氏的對手。
也是在見識過了周氏以後,璉哥兒才明白,這世上真的有坑死兒子的老子!
“爹他想幹嘛?僅僅是想看我出糗,還是另有目的?我是不是以前得罪他得罪狠了?他有沒有可能讓他手下的三千驍騎營攔在外頭,不讓我準時去王家迎親?還是他打算想辦法直接把我幹掉?”
十二目瞪口呆。
“琮兒你說話啊!哎喲好弟弟,方才是哥哥錯了,哥哥不該欺負你的,你倒是開口說話呢,你說爹會不會這麼喪心病狂?這旁的也就算了,哪怕當眾出糗我也認了。這萬一他授意三千驍騎營把我幹掉怎麼辦?我真的打不過他們呢!”
璉哥兒是徹底慌了神,在見識過周氏後,他再也不敢小看當爹的手段了。尤其他爹比王子勝還不靠譜,天知曉會出甚麼事兒。
這廂,璉哥兒已經想到最壞的結果了,那廂,十二弱弱的開了口。
“那是咱們的爹,親爹!”就是後爹也不至於那麼狠,“還派驍騎營把你幹掉呢,今個兒是休沐日,他要是真敢在今個兒隨意調動驍騎營,聖上就能將他幹掉了。”
“呼。”璉哥兒長出一口氣,在心裡真誠的感激泰安帝,並暗暗發誓以後一定認真辦差,再也不摸魚了。
見他如此,十二已經徹底無話可說了,只翻了個白眼,轉身離開。
然而,他倆都不知曉,王熙鳳如今正陷入險境之中。呃,或許應該換一種說法,那就是王熙鳳害得她嬸娘、堂妹母女倆陷入了險境之中。不過,因著王家的刻意隱瞞,這事兒並無直接傳揚出來,而是選擇了漸漸隱去。
次日一早,榮國府外,璉哥兒騎上高頭大馬,帶著一長串人馬,興沖沖的往王家而去。約莫一個半時辰後,迎親隊原路返回,就是多出了一抬花轎,以及跟隨在花轎之後的上百抬大紅嫁妝。
數十年來,王家嫁女都秉持著一個傳統:王家,不差錢!!
不過,這樣也好,起碼能讓外人看出王家很在意王熙鳳,也能讓王熙鳳在婆家更有底氣。儘管,她原本就挺有底氣的。
只是外人並不知曉,今個兒這對新人明面上看起來都是喜氣洋洋的,可內心裡卻是忐忑不安。
璉哥兒怕的是自家老子冷不丁就抽風了,為此他昨個兒晚上特地趕到榮禧堂,在賈赦的瞪視之下,死纏爛打的哭求那拉淑嫻救命。然而他並不知曉,賈赦原本僅僅是打算在喜宴上將他灌醉而已,如今卻因著他這番作為,愣是中途改了想法,毅然決定讓璉哥兒出個大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