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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當晚回去,在皇后那拉氏的坤寧宮裡用餐。貴妃鈕祜祿氏、魏佳氏、金佳氏、陳氏、汪氏陪著進膳。他輕易不在這裡吃飯的,那拉氏叫廚子頭兒鄭家的著意侍候,小伙房裡現炒現吃,除了常用的象眼小饅頭,中間炭窩子掛爐野意火鍋、燒鹿肉,還有清蒸鴨子、宮爆雞丁、糊豬肉、竹節卷小饅首、蔥椒羊肝、炒雞絲、海帶絲諸如此類堆了滿滿一小桌,比之平素大筵不足、校臂有餘,也算迎九消寒一番意思,乾隆居中而坐隨意吃著,左右看看。那拉氏、鈕祜祿氏都已年近五十,雖說加意修飾,徐娘風韻已見凋零,陳氏、汪氏舉止蹇滯,有帝後在上更顯著拘泥僵板,魏佳氏是最年輕的,也有三十多歲了,面容仍舊姣好,不過她生過兩胎之後,形容發胖,腮邊的肉都鼓了起來,有點像新貼在牆上的灶王奶奶畫像,也不見好處去,想起和珅有一次說,“越是年輕時候標緻的女人,老了越打扮越似個妖精。”一個要笑,幾乎被鹿尾骨給卡了嗓於,忙掩飾著咳嗽。幾個宮女忙上來替他捶背,乾隆擺手止住了。皇后關切地道:“皇上敢怕是有點著了涼了,這麼冷的天還出宮到外頭去。您也有年紀的人了,比不得年輕時候兒了,這王廉也忒粗心大膽的,連稟也不稟進來一聲兒。”

    “你不要怪著王廉,這不干他的事。我要出宮,連你也不能攔著。”乾隆似笑不笑說道:“我是想起來不知不覺就老了,你們老了我也老了,有點感慨——這個野雞崽子湯不要上來,用棉兜子包了送軍機處賞劉墉。這是皇后賞他的——再過十幾年,我們一群沒牙兒老頭老太太一處進膳,才有意思呢!”  

    幾個后妃左右相顧,也都笑。那拉氏笑道:“幾十年跟一場夢似的,醒過來頭髮都白了。皇上還是氣血兩旺的,我們都不中用了。”汪氏道:“我瞧著皇上精神氣兒一點也不見老1”陳氏也笑:“到皇上一百歲,咱們五世六世同堂,一同在圓明園給爺做壽,一群白頭髮老婆子說笑,也蠻有意思的。”魏佳氏卻道:“想那麼遠做什麼?我倒覺得這場雪好,明兒請旨咱們園子裡去,堆的那須彌雪山、雪象,坐小轎曲里拐彎游著走著,現得趣,陪主子進膳,說到老境,沒的也喪氣——還有,這雪天順天府必定要出去賑恤窮人的,我打算捐點頭面銀子出去,也是積福功德不是?”

    “好好:有這心腸就是菩薩!”乾隆聽得高興起來,“咱們是皇家,天下事無非家事,能慮到這裡就見大了,這功德比進廟裡燒香貼金要實在得多。”魏佳氏笑道:“我在娘家苦過來的,這天氣不許我們進院子,躲在門洞裡頭娘帶著我跺腳兒取暖,心裡就想‘老天爺,別下了……也別颳風,能叫我們拾根乾柴烘烘身子多好!’哪裡像如今,只盼著雪越大越好,全暖閣子裡抱手爐子看著好玩兒。敢情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乾隆道:“這就是格物致知,以己之心詳推物理。設身處地將心比心,其中就有個‘道’在裡頭。顒琰質樸簡約不事奢華,我看你這做娘的還算教子有方。”  

    五個兒子只夸一個,魏佳氏臉上放光,鈕祜祿氏、金佳氏和皇后便覺心裡酸酸的。陳氏心裡雪亮,便忙著調和,說道:“阿哥爺們都是好樣的!琰兒自然沒說的,琪哥兒上回和皇上說話,先用國語,又用朦朧、吐蕃語,一大嘟嚕兒一大嘟嚕兒的皇上不誇他是‘千里駒’麼?顒(王+星)開得硬弓,火炮打得准,皇上賞他黃馬褂進來給娘娘請安,走路噔噔的響,誰不羨慕!璘哥兒生就的稟賦,琴棋書畫拿起來哪樣哪樣成,上回在老佛爺那兒彈琵琶,一套子《昭君出塞》,皇上都流淚了呢……璇哥兒那是才子,文章好,詩詞更是了不得——上回尹繼善家夫人進來,說他家小女兒怎麼著讀璇哥兒的詩,怎麼著著迷,我見過那妮子,可惜他老爺子竟去了,不然我還真想在主子主子娘娘跟前提提,配起來是好一對兒!”

    “這倒也是一門好親。”乾隆聽她一套一套誇讚幾個阿哥,自然曉得她的用意,也悔著不該只夸顒琰一人,聽她說到這裡,便看金佳氏,“尹繼善世代簪纓之家,必定調教的好女子,叫人合合八字,只要不衝剋,請皇后懿旨欽定就是。”皇后笑道:“我看使得。尹老爺子去世,可可兒的皇上就派顒璇去弔祭,可不是天緣巧合?方才說園子裡去,現在只怕太冷。如今錢上頭雖說寬裕,宮裡頭動土修地龍子火牆,到春日又使不上了。太后也想去游幸的,不如把澹寧居西邊那片屋子收拾暖和了,一大家子都去賞雪,也樂了玩了,也不得太費工費銀子。”乾隆笑著點頭,說道:“還是和珅有辦法,單是太后慈寧宮修整就使了二十多萬,指望內務府,年年都來哭窮——這費不了大錢,交給卜義他們去辦就是了。”那拉氏卻道:“卜義土木上頭本事有限,叫王八恥過去照料幾天,園子裡現成的料,從王廉那裡撥些銀子,要緊的是太后的居處,其餘的人只要暖和就成。”乾隆聽了無話。

    恰卜義端了綠頭牌子盒兒來,乾隆左右看看,竟沒一個中得意的,想翻陳氏的牌子,上頭蒙著紅布,知道她正在月事裡,眼見幾個女人都用目光睨那盒子,胡亂掇起魏佳氏的牌子翻了,笑道:“一個個都如花似玉的,朕竟不知道翻誰的好了。”女人們都知道他反語調侃,不禁相視一笑,乾隆便站起身來,除了魏佳氏和皇后,宮嬪們意興闌珊,跪送他出去各自散去。這裡王八恥便張忙著替那拉氏收拾床鋪,展著被子,對外頭太監吩咐道:“今晚我當值侍候娘娘,你們弄點細炭,後半夜冷,偏就你們也挺屍,熏籠里不加炭,地龍子裡頭也不加!”聽外頭答應著,見那拉氏坐著啜茶,賠笑小聲又道:“主子娘娘又照應奴才個肥差,今晚奴才准教您舒坦到雲眼兒裡頭,報答您吶!奴才給您弄來那匹沐浴用的玉馬,您試著好不好?馬脖子上那個玉把手兒,叫玉工們做粗一點,就他娘的不肯,說再粗了像棒槌,不好看也不趁手,只好這麼將就了。”

    “本來就是將就事兒,哪能那麼如意呢!”那拉氏正在出神,聽得“哧”地一笑,看左近無人,紅著臉啐一口笑道:“說起玉馬還有笑話兒呢!上回鈕祜祿氏問我‘做什麼使’,我說浴池子裡頭騎著洗浴,打了胰子又太滑的,做個把手握著不至於跌著,她聽了說設計得滿巧的,也要照樣做一個……”她欲言又止,半響才又道:“你要不叫人閹了,還不知騷成什麼樣兒呢!我可告訴你,人前人後還得像個奴才樣兒,不然我不敢招惹你這壞小子,遠遠打發你打牲烏拉去!”王恥扮鬼臉兒齊浪一笑,咕噥著道:“這叫主子有事,奴才代其役,瞧著萬歲爺光景,那事兒漸漸不濟了……”說著伏侍那拉氏脫衣上炕,安穩躺了,坐在她身邊接著撩情做興,兩隻手伸在被窩裡摸了辱又摸臉皮,滑著向下……那拉氏被他摸得渾身燥熱臉色紅光,隔被伸出一彎雪臂摸他襠下,喘著嘆道:“又吃那藥了?硬了的,可惜太小,像只蠶兒似的。唉……好好一個人,刀子硬割得殘了——”她像突然想起什麼,縮回了手,問道:“你這殘的,吃了藥還能這樣兒,顒琪阿哥身子那麼弱,能不能給他也配點藥?我現是皇后,子以母貴、要封太子還得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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