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頁
“大郎上回來多靦腆,現在越來越不老實了!”曹氏笑道:“這一年多你鑽哪裡去了?叫巧媚兒一想起來就傷心!上回有人去天津衛,照你說的地方去尋你,不但沒那個字號,連那條街也沒人知道——你大爺敢情是個騙子,騙我們這些沒腳蟹麼!”高恆捉住她雙手只是不放,嬉皮笑臉說道:“那是你虔心不到!我怎麼一來就遇著你了呢?巧媚兒想我,你不想麼?”曹氏啐道:“越來越瘋了,沒瞧瞧當著客人,好意思麼?”
高恆這才想到錢度,忙向眾人介紹:“這位錢爺是做過一任知府的。如今已經棄官經商,兩廣兩湖幾十處碼頭都有他的商號。他可是當今一個鄧通呢!不過,當官當了半輩子,卻有個季常之病,如今夫人謝世,百無聊賴,我帶他一道出來散散心。你們可得好生侍候著。”一席假話被高恆正容說來,弄得錢度手足無措,漲紅著臉連說“不敢”,早有兩個婆娘上來攀項拉手,拖著他一同到後艙去了。十四高國舅夜逛鳳彩樓易姑娘敗走浮石山——
高恆、錢度一上畫舫,那舫立刻從來路逆水駛回。錢度這才知道,這舫是專門在河上游弋招客的,接到客人立即再送回鳳彩樓。錢度初到行院,被一群女人圍著,拘束得渾身冒汗,此時離得近,仔細端詳那些女子,雖然個個體態風騷,卻都是三十歲上下的婦人,色相已經凋零,濃沫艷妝遮不住額前眼角的魚鱗細紋。雖然親切得摟肩摩背,只覺得脂粉香陣陣襲來,熏得人頭暈,卻吊不起情慾來。高恆卻是如魚得水,丟了這個摟起那個,摸摸這個奶子,親親那個的腮,人人都是他的“小親乖乖”,又笑著對曹鴇兒道:“巧媚兒呢?怎麼不見?——這院裡都變了樣兒了。那邊糙坪上起了好高的樓,叫什麼名字呢?這樓上樓下都油漆裝飾了,得多少銀子!可見你們生意好。”
一個女子端著酒杯,擰著高恆臉蛋給他灌了下去,笑道:“就巧媚兒好嗎!我們就那麼惹爺的厭麼?今晚我偏就要陪爺。爺自己品品,是巧媚兒好還是我的好!”“成!”高恆臉上放著紅光,“再拉上曹媽媽、巧媚兒,咱們四人同榻,來個三英戰呂布,卞莊刺三虎!”說著一把拉過曹鴇兒,將一錠五十兩元寶向桌上一墩,又拉那婆娘坐在他腿上,問那婆娘:“你不是‘一沾蘇”翠姐兒?你是好的!曹媽媽自己就叫‘操媽媽’——我也嘗過,今晚和巧媚兒比比看!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女人,過了五十還坐地吸土呢。越是這樣的,倒比黃花女兒好玩兒……”
錢度聽他們說得越發不堪入耳,裝作方便,踱了出來,仔細看那鳳彩ァU夥鋝事ス皇帳暗謎嗷螅核拿婢姑揮性呵劍慷際橇講閾絞膠炻ィ砷芏飯盎暗窳海ド下ハ呂缺叨甲白藕炷糾父耍陸龐推峁@辱芟碌踝鷗魃實疲蔚寐毫鞴庖綺省4笮⊙就罰械畝瞬琛⒂械乃途疲踝畔杆櫚慕挪鉸ド下ハ旅Ω霾煌#葡恪⑷庀恪⒅巰愕醬ζ礎Bド弦桓鐾醢送范鋈桓呱械潰骸扒擅畝媚錮戳耍繃礁鱟芙切⊙就罰笞乓桓讎喲勇ド銜髂舷嵋患浞恐凶叱隼矗嵊牟階幼呦蟣狽俊V榱畢齏Γ吆鬩咽切ψ龐順隼礎K敵ψ糯賾底拍橋詠狽俊1狽苛⑹庇質且徽蠡┬ρ雜錚刺磺宥jì盜誦┦裁礎G雀兆硪下ィ鯰痔盎鋇囊簧坪醮蚍慫枳櫻桓瞿腥舜稚畹潰骸澳閼餳醯±俗潘劑渴裁匆澳腥耍亢煤玫囊慌杷不崤耍饢堇鋦掌痰惱碧骸憧純矗憧純矗鄢墒裁囪耍俊彼坪跆吡聳裁慈肆澆牛桓讎擻檬峙廖孀帕常鈄磐范崦哦觥XW暈匚匱恃剩斕媒挪蕉減怎牟晃取G炔喚徽剩歉瞿腥舜┳糯罌瀧米櫻仙澩虺嗖玻妨順隼矗プ「救朔Ⅶ伲煌埔蝗啵桶閹系沽恕Q棺派ぷ傭窈鶯萋畹潰骸凹闋櫻心悴豢轄涌停獻泳褪且倨攪四悖苯幼龐質且喚牛叩媚橋嗽詰厴瞎雋肆焦觶煌紛蒼誶刃⊥壬希踉排啦黃鵠礎G燃鞝似畚耆耍嶙叛鄱⒐ィ檔潰骸澳閽趺湊庋幔殼撲饃碭齠米∧閭咼矗坎慌魯勻嗣偎荊?
“回您老的話,”那人瞥了錢度一眼,立時便變成了笑彌勒,“她是我女兒,我是她乾爹,這是我們自個家事,客人您請隨喜——她是我們前年買進來的,別人十六歲就接客了,偏偏她犟得很,十九了還不肯開臉,我們開行院的吃的就是這碗飯,又不是義倉孤老院,就這麼幹養著她,怎麼成?”
“當初買我的時候,說好的只賣藝,不賣身!”那女子躺在地上仰著臉說道,“你們這鳳彩樓是惡霸地獄!大爺呀……”她絕望地盯著錢度,欲哭無淚的樣子,“他們欺負我不識字,寫了一張假賣身契,逼著我接客過夜……我彈曲兒唱歌兒,沒少給他們掙錢……”她抽抽噎噎地哭訴著,曹鴇兒已經下樓,一把拉起那女子,替她理髮整衣,絮絮叨叨連“埋怨”帶勸慰:“芸芸呀,我跟你說過多回,別沾惹王福祥那個老龜孫,凡事離他遠著點……怎麼就是不聽呢?他賭輸了,又吃得像醉貓似的,沒事不拿你撒氣找誰去?好了好了,快回房裡……”她轉眼照王福祥“呸”地啐了一口,說道:“你瞧瞧你那副鱉樣兒!除了打人還有什麼能耐?還不滾進去挺你的屍!就這麼豎在這兒現眼!”這才又換過笑臉,對錢度嬌聲道:“錢爺呀……快上去吧!高爺他們出彩唱曲兒呢……我安頓一下芸芸,就過來陪你們。”
此時芸芸立在柱子旁燈下,錢度打量她時,瓜子臉,細腰身,體態是十分玲瓏,只是臉上鉛華不施,眉目疏淡些,左腮下還有幾個雀斑,顏色不很驚人。錢度說道:“你們開這院,圖的不就是錢?她唱曲兒掙錢不也是錢?這麼作踐她,將來人也沒了,錢也沒了。曹媽媽,你甭和大爺我作這個象生兒,給這個芸芸開臉是多少價,一年的包銀又是多少?你開個價兒我聽聽。出得起,是她的命;出不起,也是她的命。”“瞧錢大爺您說的!我可是當自己女兒看芸芸的!”曹氏紅了紅臉,媚笑道:“爺您要包她,是她的造化。我不賺這個錢,您出個本兒,連開臉在內,總共一千五百兩!爺台您要是手裡緊,我還可再放一點價!?”“一千五就一千五!”錢度慡快地說道:“走,芸芸,咱們上樓去!”
“不……”芸芸閃眼看著又黑又瘦的錢度,又果決地說:“我說過,不賣身!”話音剛落,便聽王福祥在屋裡又吼道:“你個死妮子,皮賤!”
錢度一口便打斷了王福祥的話,“你不過是個王八,很貴重麼?——芸芸,我可憐你!不要買你身子,只買你個平安,三兩日裡我就要去雲南。陪我唱唱曲兒,好麼?”芸芸這才認真打量錢度一眼,見他忠誠厚道,滿臉的本份相。畏久,她才點了點頭,低聲道:“那……我跟你走……”那曹氏早就笑吟吟走過來,竟親自扶著芸芸拾級上樓,溫言細語地說:“你跟了這位錢爺,可真是祖上八輩子修來的福!如今你是錢爺的人,誰敢再難為你,看我不揭了他的皮!好丫頭,進了我們這行裡頭,最好的出路不就是尋個好人家從良麼?你合了錢爺的意兒,這可是皇天菩薩……”好話就說了一車。